生途  第9页

这次打算在这里呆几天?””明天走。””经过庆州吗?”
李政手一顿,没有回答。
对方又说:”去不去庆州,倒是说句话啊。”
李政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怎么?”
对方说:”也没什么,帮我带点东西过去。”见对面的人没反应,他又说,”她上个月又多开了一家餐馆,忙昏了头,听说摔在碎玻璃上,脚崴了,胳膊也破相了。我买了点药膏,听说对疤痕修复效果特别好。”
李政皱眉:”自己去。””你知道,她不爱见我。但她对你到底不一样。”
李政把牌一摔,扑克飞飞扬扬撒了一桌,一张红桃k刮在了对面那人脸上。李政走进小客栈,随手倒了一杯酒喝。

天色阴沉,空气湿漉,小虫子低飞,闷热难捱。
周焱坐在驾驶舱里,低头打量仪表台。
仪表台上按键多,还有一个大屏幕的导航,座椅上铺着凉席,小电扇送着风,水杯里是菊花茶枸杞茶。整间驾驶舱装修简约,设备先进。
不像那艘船上的,黄色的仪表台,简单的按键,没有导航,没有电扇,没有水杯,连门上的木头都快腐烂了。
老刘叔指着导航说:”我的速度不快,人家快的,13公里,10公里,我慢慢来。”
躺在座椅上的欣欣嚷嚷:”要快要快,快点到衡通,我要去游泳!”
老刘叔说:”你不是厉害的很吗,这江里也可以游啊!””不要,这水脏死了!我那天晚上洗了好久的澡。”欣欣看向周焱,”白姐姐,你那天没洗澡就睡了吗?你都不脏吗?”
周焱一愣,想了想,笑着说:”洗了,不脏。”
欣欣眨眨眼:”你不是晕倒了吗,晕倒了还能自己洗澡?是李叔叔帮你洗的吗?”
老刘叔赶紧说:”欣欣,你拼音默写好了吗?”
欣欣低头下:”没有。”
晚上周焱洗澡,脱下t恤后,她照着镜子,看着自己。
那天醒来,她身上衣服干爽,文胸似乎有点潮,身上也不脏。
她隐约记得一个胸膛,深色,结实,水渍冰凉,肌肤却火热。她还记得一双手游走在自己身上,舒服的温度擦着她的身体,从上到下。
周焱低下头,又站了一会儿,才脱下文胸,走到了淋雨底下。
老刘叔的船上也只有两间卧室,周焱晚上和欣欣睡在一起。她的个子还算高,但骨架小,睡在小孩的单人床上也不嫌挤。
行船冷清寂寞,尤其是欣欣这样的小孩,一个人呆在船上,没有玩伴,难得找到一个”姐姐”,她恨不得整个人扒在周焱身上。
幸好进入七月,学校放暑假,河上的孩子多了起来,每当船只靠近停下,欣欣就窜来窜去,毫不认生。白天跟小伙伴们聊”姐姐”,晚上就跟周焱聊”小伙伴”,短短两天,周焱名声大振。

李政下午离开小客栈,回到船上,他脚下突然踩到了一根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根牙刷,居然还”晒”在这里,他踢了一脚,牙刷”噗通”落河。
这天傍晚,周焱轻松站在船头,眺望远处,船缓缓向岸而去,而岸边,一艘破船渐渐驶离。
遥远的距离,谁也没看见谁。

晚上周焱炒了盘虾,蒸了碗肉蒸蛋,又拌了一盘凉拌黑木耳,老刘叔和欣欣吃得哼哧哼哧的。
周焱吃得仍然不多,一口菜,吃上五口饭。
饭后,周焱走到船头打电话。
无月无星,细雨飘飘。
严芳芳偷偷摸摸接通,压低声音说:”你现在怎么样,人在哪里?”
周焱说:”快要到衡通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我打算回家。””回家?””嗯,老家。””老家啊,你多少年没回去了,老家有房子吗?””有是有一个,不过……”周焱转移话题,”下雨天演出方便吗?””还行,也就那样呗,人少了点而已,赚来的饿不死。””嗯。”周焱沉默。
严芳芳说:”你说你妈也真是的,跟你上辈子有仇么?怎么这么对你,也太狠了,人家灰姑娘的后妈也没她这样吧!你是你妈亲生的吧?”
周焱说:”挂了。”
船舶扎堆,家家都在吃饭,热热闹闹,周焱往岸上爬,打算到处逛一逛,脚刚迈上去,差点被一个人撞下河。
周焱”啊”了一声,对方及时拽住她。
周焱惊魂未定,那冒失鬼嬉皮笑脸地说:”美女,别怕别怕,真掉下河了,我也会英雄救美的!”
周焱将自己的胳膊从对方手里挣开,看了他一眼,就要走,那人却拦住她:”哎美女,你怎么从老刘叔船上过来,你是她闺女?”
周焱错开两步,问:”你找老刘叔?他在船里。”
那人吊儿郎当的说:”我不找他,我找你,你是他闺女不?”
周焱皱眉,回头喊了一声:”老刘叔,有人找你!”
老刘叔走出船舱,看向岸上的人:”噢,是林泰啊。”
林泰笑嘻嘻地收回看向周焱的视线,跳到船上,大声说:”老刘叔,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大闺女了?””瞎说什么!你找我什么事?”
林泰道:”李政今天走的时候忘记拿这个,我托他帮我送人的,你的船追上他后,帮个忙,替我给他。”
周焱原本要走了,听见那人说了这句话,脚步不自觉的停了下来,也就几秒,她再次迈步,很快就听不见那人的声音了。

之后两天,天气出奇的好,晴空万里,碧波荡漾,河水渐渐清澈,欣欣忍不住下了次水,像尾小鱼似的游来游去。
河水数米深,周焱替她提着心,见老刘叔也不管,她这才静坐到房间里,翻起了书本。
傍晚时分,船舶又集结靠岸,从远至今,绵延竟像陆地。
周焱自自在在的穿行其中,欣欣找了她一圈,终于捉住了她,把她往当中一艘船上拽。
周焱问:”老刘叔呢?”
欣欣说:”不知道呀,爸爸扔下我跑了,白姐姐,你快点陪我们玩!”
周焱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李政在附近闲逛,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就任由它被风吹着。
走到一处花坛边,他随意扫了眼,看着泥土里的杂草,觉得似曾相识。李政蹲下来,夹下香烟,眯眼看了会儿,摘了起来。
船上蔬菜即将耗尽,他口袋里没钱,正好拿这几根小草来补给。
李政握着一捧杂草,回到岸边。
夕阳挂在远处,红彤彤一片,映入瞳仁,耀如火灼。
绵延的船舶中央,八九个孩子席地而坐,背对夕阳。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人,面朝他们。
朗朗读书声,由远至今。
绵软灵动的女声说:”村晚惊风度。”
童声齐唱:”村晚惊风度。””庭幽过雨沾。””庭幽过雨沾。””夕阳薰细草。””夕阳薰细草。””江色映疏帘。””江色映疏帘。””书乱谁能帙。””书乱谁能帙。””怀干可自添。””怀干可自添。””时闻有馀论。””时闻有馀论。””未怪老夫潜。””未怪老夫潜。”
李政松开手,小草掉落一地,随风飘滚。他夹起烟咬住,用力吸了一口,烟雾缭绕,给远处夕阳渡上了一层朦胧色彩。
几天不见,这人感冒倒是好了。

第9章

周焱坐在甲板上,手上拿着一根狗尾巴草。狗尾巴草刚从岸边摘下不久,尚且生机勃勃,脑袋随着周焱的手晃来晃去,九双小眼珠子跟猫儿眼似的追着绿色的光点打转。
周焱拿它当教鞭。
“这首诗叫《晚晴》,是杜甫写的。”周焱说。
“杜甫是谁?”
“杜甫是诗圣,唐朝的一个诗人。”
“是男孩子吗?”
“是啊!”
欣欣插嘴问了声:“他长得好看吗?”
周焱想了想:“算是器宇轩昂吧……”
一个大点的孩子问了声:“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啊?”
周焱解释:“风吹过了,雨下过了,夕阳余晖洒落,湿气腾腾,江景映入眼帘,雨后夕阳,就是这样的景色。”
狗尾巴草朝前面一指,小鬼们统一地扭脖子看去。
晚霞如锦,江水烈烈,正是夕阳薰细草,江色映疏帘,可惜这两日晴好,不如上两日细雨飘飘来得切题。
大孩子问:“白姐姐,你是老师吗?”
“……我以后会是老师。”周焱摇了摇手里的草。
“白老师!”
有人领头,小鬼们跟着喊,“白老师!”“李叔叔!”
喊声不和谐。
欣欣突然爬了起来,越过周焱,扑到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李政身上。
李政拍了下她的头:“你爸呢?”
“我爸爸跑啦!”
李政笑道:“跑哪儿了?”
“跑到军军家里去啦,等下就回来!”
“把你爸叫回来吃饭。”
“哦!”欣欣大声应下,拉起那个叫军军的小男生,几下就跑远了。
周焱起身,拍了拍屁股,狗尾巴草在她屁股后面不停点头。李政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问:“二百块钱花完了?”
周焱说:“没。”
“不够车费?”
“不是。”
李政问:“那怎么还在这儿?”
周焱说:“我没地方去。”
李政不说话了。
周焱想了想,说:“我晚点还钱行吗?”
李政轻哼了声,不知道是同意她的请求,还是在嘲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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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叔从军军家里拿回了一瓶老白干,酒水汩汩倒进玻璃杯中,说:“我想着是该碰上你了。”
李政从他手里抢回杯子,老白干倒了足有一杯,“多了!”他拿过老刘叔的杯子,分了一些给他。
两人抿了口酒,酒味冲到喉咙,连骨头都热了起来。
下酒菜还没上齐,李政拣了颗花生米吃,说:“他们没留你吃饭?”
“这不是你在么,当然跟你喝有意思!不过欣欣那丫头女大不中留,非要在军军家里吃。哦对了——”老刘叔走到橱柜前,拿来一个袋子,“呶,林泰让我带给你的,说你忘拿了,他托你带给别人的。”
李政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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