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等几年。”
王容看着杜士仪那自信的眼神,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声音竟是几乎微不可闻:“杜郎君,回长安之后,我打算去金仙观,请求金仙贵主度我为女冠。杜郎君倘若真的甘心情愿舍易求难,那么便如你所说,再等几年吧!我虽只有微薄之力,但也会倾尽所能自保!”
她这不但是在顾忌她自己,也是顾忌到风头正劲的他!她不可能顷刻之间就想得这般长远,分明这个念头早就盘桓在她的心中!
“好!”
瞬息之间,杜士仪便迸出了这么一个字。然后,他盯着她那坚定的脸色和眼睛,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策马后退两步便朗声说道:“既然王娘子没有胆量担当我所言的大生意,那么等我回到长安的时候,再邀千宝阁的刘胶东商量吧!此去长安天高路远,还请一路小心些,就此告辞!”
眼见得杜士仪拱了拱手,随即头也不回扬鞭离去,王容顿时怔怔松了手,那窗帘无声无息就滑落了下来。她刚刚出口的打算早就萦绕心头,刚刚不假思索说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竟然能够如此决绝,更没有想到,杜士仪竟然会二话不说答应了,而且更当众撂下了这样至少可让人少怀疑些他们关系的话!他是真的相信她所言的倾力相助,更知道以王家长安首富的名头,并不一定能挡住他那些仇家,所以方才立刻撇清!
“娘子?”
“娘子!”
车内车外同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王容立时抬起头来,用极其冷峻的声音吩咐道:“别耽搁了,立时启程回长安!”
车外那些王家随从正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而纳闷,此刻听到女主人的话,面面相觑了一阵子便无可奈何地照吩咐去做了。随着车轱辘继续转动了起来,车内渐渐又是一阵阵的颠簸,白姜终于忍不住低声说道:“娘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姜。”王容轻轻伸手攥住了白姜握紧的粉拳,随即眼睛闪闪发亮地说道,“刚刚我和杜郎君说的话,不论是阿爷还是两位阿兄,你都不许透露半个字!”
“可是……”
“没有可是。”王容不由分说地打断了白姜,又侧头紧紧盯着她,“这关系到杜郎君的将来,也关系到王家的安危。”
“我……可是娘子呢?”白姜犹豫了许久,最终轻轻点了点头,“那……我听娘子的就是了。”
“我就知道你最懂事了。”王容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即伸了个懒腰懒懒靠在了后头的软垫上。除了阿爷和两位阿兄之外,别人固然也有人惊叹她的能力,可多半总免不了闲言碎语,就连精干如张说者,亦是让其夫人元氏婉转告诫过她,做女人不要太逞强。可是,他却不但说对她有好感,而且愿意信赖她,这种信赖对于她来说,才是这个天底下最珍贵的宝物。
而当杜士仪策马到了城门口的时候,见小和尚罗盈正探头探脑的,他稍稍放缓速度,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声回去。不过一小会儿,罗盈就纵马追了上来,不由分说挡在了他的马前头。
昨夜悄悄跟着王容一行,找到他们落脚的旅舍,又在附近随便找了个一家店过夜的小和尚满脸的纳闷和不解,此刻连珠炮似的问道:“杜郎君,究竟怎么回事?这不是赶上了,怎么又争起来了?而且这争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想知道?那就陪我去酒肆喝两杯。”
见杜士仪不由分说拨马便走,罗盈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七八糟的浆糊,只能无可奈何地追了上去。等寻到了一家无甚客人的酒肆,眼见得店主殷勤张罗了米酒送上来,他见杜士仪连喝了三杯却根本不理他,只得索性伸手抢过了酒壶。
“杜郎君!”
“无论今后谁问你今天的事,你都得说,我和王娘子生意不成翻脸了。”见罗盈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杜士仪突然笑道,“当然,你又不可能一直跟着我,不会有人没事找你盘根究底……总而言之,你记住,你对谁都不能说,昨天我在蓟北楼上对她说过那些话。”
“啊……”
“我仇人多。倘若不是如此,恐怕长安王家要遭池鱼之殃。”
罗盈这才想起岳五娘对自己说过的那些事情。他当初从洛阳安国寺被送到嵩山少林寺,还不正是因为王守贞?他虽然心性纯朴,可并不笨,想清楚了其中关节,他不禁狠狠咬了咬牙,继而便重重点头道:“杜郎君你放心,除了岳娘子,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就知道小和尚必然会把岳五娘刨除在外!罢了,那个岳五娘来无影去无踪,确实最最不好骗,不过想来她决计不会说出去!
229.第229章 巡阅立威
送走了王容一行人,杜士仪带着罗盈喝了一顿清晨的早酒,便悄悄回到了旅舍。杜黯之已经早早起来了,此刻正在进行晨课,那朗朗书声从窗口传出来,引得杜士仪不禁稍稍驻足,竟想起了自己在卢氏草堂中求学的情景。那时候卢门弟子最是众多,各式各样的读书声在早上可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又或者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单纯拼谁声音大,至少他和崔俭玄就干过这种现在想来觉得无聊之极的事。
可那段日子……是他前世今生以来,过得最充实,也是最快乐的日子!
“我亦是初来乍到,既然担当了幽州都督之责,便不能只窝在幽州之地!你大约还不知道,因为薛泰之事,营州都督许钦澹竟然不敢抵挡可突于兵锋,径直率兵退回了渝关守捉。之前不该贸然开战的时候只派五百人就敢打,眼下兵败之后不该退却退,真是糊涂透顶,软弱无能!你也不用另找人为向导了,就随我一块下去转转吧!”
“十九郎,又来见王大帅?”
“九叔。”既然杜孚特意来堵自己,杜士仪也就客客气气拱手行礼,随即点点头道,“毕竟我此来是因为公务,总不能就这么呆在幽州城中。本想请王大帅允准,我请一个向导去平州等地走一圈,但王大帅竟要亲自巡视边地,让我随行,这自然再好不过了。”
杜孚眼睛一亮,心中一合计便越发殷勤地说道:“十九郎,不知道王大帅需要几人随行?我到幽州任官虽还只有两年,但此前张使君巡视时,我便曾经随行,对幽州都督府所辖各州县的情形,却也算得上是略有所知。”
见杜孚竟是这般急切,杜士仪瞥见其鬓边那苍苍白发,想起他即将四十,他便不好装作听不懂,想了想便点点头道:“我此刻刚从王大帅那儿出来,不好再贸然求见。若王大帅再有召见,我便替九叔问问就是。对了,二十一郎此前虽然随九叔辗转任上,经史的底子也很扎实,但大多数时候足不出户,长此以往就成了读死书。此次既然有机会,我打算索性假公济私,带上他一起去。”
杜士仪竟然会看上杜黯之,杜孚先是大吃一惊,随即便立时叹息了一声:“我一直仕途蹉跎,也顾不上他,他倒是还勤恳好学。既然十九郎肯点拨他,那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求之不得。”
杜孚既是答应,杜士仪也就暂时不提想让杜黯之回长安的事,又随意交谈了几句便先回了旅舍,却把杜黯之叫了过来,将事情告诉了这个堂弟。杜黯之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机缘,先是欣喜若狂,随即却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
“十九兄,王大帅出巡毕竟是公务,我无官无职却相从其中,万一被人说闲话……”
“没事,你就权当是我的从者,就连九叔也已经答应了!”
“我和九叔多年未曾谋面,并不知道其入仕之后才具政绩如何,但九叔既然就在幽州都督府任职,又亲自求了我,我不过是代其转呈王大帅。究竟是否挑选人相从,自然全凭王大帅量才取舍,我绝不敢多言。”
因沿途检校军马,咨问军情民生,再加上要整顿兵马,做出随时可应对契丹攻势出兵的态势,一行人从蓟州入平州时,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了。而这时候,契丹可突于已经完全按兵不动消停了下来,这也让此行上下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平州地处渤海之滨,地广人稀,一州上下户不到三千,尚未到两万人,此前虽有营州为屏障,从前仍然不时遭到奚族骚扰。如今契丹占了营州,州内一时人心惶惶。如今只是九月中,夜间却已经极其寒冷。然而,这一行几乎都是北方人,对于这种气候并没有多少不习惯,而充作向导的几个军士当中,其中一人更是平州本地人。当这一天傍晚飘起雪花时,他更是眼睛大亮,竟是一时兴起突然挥鞭凌空下击空中雪花,一时发出了几声尖锐的破空声响。
“怎么回事?”
“回禀大帅,是某一时无状……”
“报上名来!”
230.第230章 军法人情
“是……之前的张使君。”
“大帅处置公道。”
“起来,头前探路!”
“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