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待了大半年,往大灵山跑的那一段日子,山上有什么蛇沈婠是没有见过的,如今不过小小的一条菜花蛇,沈婠压根儿没有放在眼里。
她正要直接捏起小青蛇,冷不丁的却听得有人猛喝一声。
“不要动。”
沈婠抬眼看去,是个眼生的少年,看起来约摸有十二三岁,生得唇红齿白的,此刻皱着一双眉,正瞪着她脚踝上的小青蛇。
他看了沈婠一眼,又道:“你别动,也别怕,我弄走它。”
话音未落,他就已是直接捏住了小青蛇的七寸,小青蛇的尾巴不停地甩动着。沈婠正要道谢,他却看也未看沈婠一眼,捏着小青蛇往夏远帆那边走去。
夏远帆有些心虚,“喂,你想做什么。”
他说:“欺负小姑娘有意思吗?还给你。”
小青蛇被甩到了夏远帆的身上,殊不知夏远帆也是个怕蛇的,这条小青蛇是他让小厮抓来的。小青蛇被人松开了,一时欢腾得很,在夏远帆身上蹦跶着。
夏远帆吓得赶紧用手挥开,他身边的沈妙只觉头一重,听得嘶嘶嘶的声音从自己的头上传来,沈妙吓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救……救命……”沈妙动也不敢动,“大表哥,救我。”
夏远帆哪里敢去碰它,连忙唤了附近的下人过来,沈妙这才得救了。沈妙吓得花容失色,想起方才有条蛇盘在自己头上,沈妙就浑身不自在的。
可看了眼眼前的少年,沈妙又不好发作。
夏远帆也是瞪了少年一眼,愤愤地离去。
沈菱小声地和沈婠说道:“他是威远将军的二公子。”
魏子骞走了过来,打量着沈婠,问道:“你没事吧?”方才他在假山后听到夏远帆吩咐着下人,他便留了个心思,没想到夏远帆竟然当真命人捉蛇来吓人,还是这么小的姑娘。
方才魏子骞的举动,让沈婠心里舒爽了不少。
她笑着道:“刚刚多谢魏二公子了。”
魏子骞见她并没有吓得说不出话来,还面带着笑意,他心里不禁多了几分好感。他忽然想起刚才的小青蛇缠在她脚踝上时,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慌张的神色,而是相当的冷静。
他问道:“你不怕蛇么?”
沈婠说道:“我曾在舟城养过一段时日的身子,舟城有座大山,唤作大灵山,上面蛇虫出没频繁,我见得多了,是以也不怎么害怕。”
魏子骞笑道:“当真不怕?”
沈婠眨眨眼,“真的,方才你若是没来,我也能捏住他的七寸,然后往他身上扔去。”
听到沈婠这么说,魏子骞不由得笑出声来。
“你知道是他做的?”
沈婠含笑道:“我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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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来到花园里时,正好看到自己的儿子和沈婠相谈甚欢。李氏心中一喜,她走了过来,唤了声“子骞”。
魏子骞问道:“母亲,寿宴结束了吗?”
李氏笑道:“还没有,我出来看看你。”
沈婠和李氏行礼,“魏夫人。”沈菱也跟着喊了声。
李氏笑不拢嘴的,“啊,原来是大姑娘和四姑娘。”
沈婠抿唇笑道:“刚刚有条蛇跑了出来,多亏了二公子救了我。”沈婠这么一笑,嘴角边的两个小梨涡又出来了,看得李氏又开始心痒痒的。
她最后忍不住轻轻地摸了下沈婠的脸颊,顿时觉得心圆满了。
回去的路上,魏子骞忍不住问道:“母亲,刚刚的是沈府里的大姑娘?”
李氏惦记着方才的手感,心不在焉地回道:“是呀,唤作沈婠。”
“哪个婠?”
“女字旁的婠。”
魏子骞在心底轻轻地念了下,原来她叫沈婠。
☆、11笑面虎
老夫人寿宴结束后,陈氏因礼物一事,明里暗里受了老夫人好一顿漠视,沈莲因手指受伤的缘故,只好闭门不出。而沈妙也受了惊吓,半夜总是梦见那丑不拉几的恶心东西爬到自己身上,梦靥了好久才恢复了过来。
这段日子里,沈婠过得很舒适。
她常常跑去明兰园里向方氏请教女红。寿宴之后,方氏也没有问为何沈婠没有送出那个碧色荷包,仍然像之前那样笑吟吟地待她。
沈婠晓得方氏是个明白人,但却装着糊涂。
十指在红绳间穿梭,沈婠很快就打好了一个最基本的络子,她笑眯眯地问:“三婶,你瞧我这个络子打得怎么样?”
方氏看了看,也笑道:“婠姐儿的手真巧,以后若是谁娶了我们的婠姐儿,可真有福了。”
沈婠佯作害羞地垂下头来,“三婶莫要取笑婠婠。”
她的眼底一片清冷。
沈婠想起了裴渊,刚刚重生那会,沈婠恨得要与裴渊同归于尽,可大半年下来,沈婠想通了一事,最好的复仇不仅仅是要让裴渊生不如死,还要让他看着自己过得相当好。
沈婠又笑着抬起头来,“谁娶了四妹妹才是有福气呢。”
沈菱今日穿了件草青海棠纹冬装,衣襟上的两圈狐狸毛衬得沈菱的脸蛋瓜子十分俏皮。平日里沈菱总是沉默不语的,沈婠也很少注意沈菱的相貌,现下认真一看,她发现自己的这个四妹妹五官长得极其好看,若是岁数再大一些,未必会逊于沈妙或是沈莲。
忽有衣物窸窣声响起,方氏“哎呀”了一声,说道:“兴儿醒来了。”
沈婠来了明兰园这么久,也没见过兴哥儿几面,听到方氏这么说,她也笑着说道:“我回来这么久都没有好好地和二弟弟玩过呢。”
方氏说道:“婠姐儿离开京城那会,兴哥儿刚会走路呢,现在也会说话了。”
方氏让嬷嬷去抱了兴哥儿出来,兴哥儿一落地,就蹦跶着两条小短腿,睁着乌溜溜的还泛着水汽的眼睛,奔到了方氏的怀里。
“娘!”
这一声“娘”喊得沈婠心里酸楚,若是上一世她有能力护住她自己的孩子……
方氏抱起兴哥儿,“兴儿,这是大姐姐,你前阵子不是一直要吵着和大姐姐玩么?来,喊大姐姐。”
兴哥儿很是乖巧,两片小嘴儿一碰,软糯的声音便出了来。
“大姐姐。”
沈婠压抑住了心里的酸楚,说:“兴哥儿真乖。”她打量着兴哥儿,蓦地,她注意到了兴哥儿身上的红络子,做得极是精巧,便是沈婠上一世也不曾见过这般花样。
她赞道:“方才三婶还说我的手巧,依我看,三婶的手才是最巧,瞧瞧这络子,打得真是好看,花样也真是新奇。”
方氏道:“这络子哪里是我打的,我可想不出这般花样来。”
“啊,那是谁打的?手竟是这么巧。”沈婠好奇地问道。
方氏笑道:“是买来的,东西街那儿有家香囊铺子,里边也卖络子,上次我从兰华寺回来时刚好经过,里边有许多新奇的玩意儿,听闻是店主从西洋带回来的。大嫂也十分喜欢那家铺子里的东西呢。”
沈婠想起来了,她刚从舟城回来时,也经过了那家铺子。
她问道:“我听崔嬷嬷说,那家铺子背后大有来头?”
方氏想了想,说:“听你三叔说,似乎和长公主有些关联。不过我也知道得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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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婠从明兰园回去后,天色还尚早。
霜雪从食盒里捧出几碟糕点,说道:“奴婢想着大姑娘今日这么早回来,定是没在三夫人那儿用饭,所以便做了些大姑娘爱吃的糕点。”
沈婠拈了一块来用,笑道:“霜雪姐姐真有心。”
霜雪的目光不经意地瞥了默默地站在一边的青兰。打从寿宴后,无论大姑娘去哪儿,她必是带着青兰的。若她不是知情的,定也会以为青兰十分得大姑娘的宠信。
霜雪在心里轻笑一声,只不过她是个知情的。最近青兰的日子可没大家眼睛看到的那么好过。不得不说大姑娘格外会折磨人,小小年纪,就是如此懂得攻心之术。恐怕这段日子里,青兰夜夜都难以安眠。
沈婠用完一块糕点,道:“霜雪姐姐做的糕点愈发好吃了。啊,青兰姐姐,你要不要也尝一尝,你今个儿陪了我这么久,肚里也没进什么东西。”
沈婠推了推桌案上的青花缠枝瓷碟,笑眯眯地看向青兰。
“奴……奴婢不敢。”青兰赶紧摇头。
沈婠挑眉,“这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是用块糕点罢了。就当是我赏给青兰姐姐的。最近青兰姐姐可帮了我不少忙,我都没有好好地感谢青兰姐姐呢。”
青兰的脸色有些白。
她最近的日子的确相当不好过,在大姑娘的院子里郭嬷嬷和霜雪总是冷落着她,就连平时不怎么说话的轻羽也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她本来以为这已经算是难过的了,可偏偏大姑娘却总带着她在府里到处走,也不曾责骂过她任何一句,甚至连提都没有提碧色荷包一事。
从舟城回来后,她是愈发难以揣摩大姑娘的心思了。
且现在最让青兰难过的是,大夫人不再搭理她了,就连崔嬷嬷和红胭也会给她眼色看。
她如今进退两难,夜里难以入睡时,青兰想过干脆学霜雪那样向大姑娘投诚,可是一想到青碧,青兰又忍住了。
就在青兰不知怎么办时,红胭忽然过来了。
红胭笑容可掬地说道:“大姑娘,夫人请你过去一趟,坤哥儿正吵着要和大姑娘玩。听崔嬷嬷说,上一回大姑娘用拨浪鼓哄停坤哥儿,还请大姑娘把拨浪鼓也带过去。”
沈婠道:“好,还请母亲等一会。我方才从明兰园回来时不小心沾湿了鞋袜,待我换好衣裳后便马上过去。青兰姐姐,你先送红胭姐姐出去。”
红胭离开后,沈婠的目光顿时深沉下来。
霜雪紧张地道:“大姑娘,大夫人这是想做什么?”
沈婠说道:“我也不知。”
霜雪总觉得大夫人这是不安好心,可是大夫人都亲自说了,大姑娘不可能不过去,不然定会被说目无尊长。郭嬷嬷说道:“婠姐儿还是使苦肉计吧,说是换鞋袜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沈婠沉吟片刻,说道:“不,即便我今日不去,母亲等我好了也总会想着新法子。我必定是要去的。霜雪姐姐,你去把我的拨浪鼓拿来。郭嬷嬷,麻烦你悄悄地去祖母那儿一趟,不要惊动祖母,就问祖母身边的丫环,说是大弟弟想玩拨浪鼓,可一时间找不着。”
霜雪拿来拨浪鼓后,沈婠一咬牙,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鼓面破了道口子。
霜雪道:“大姑娘这是……”
沈婠说:“只是预防万一。”
夏氏这回让她过去绝对没安好心,她得小心应对,万万不能掉以轻心。涉及坤哥儿的事,一有不甚,下场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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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婠带着青兰去了茹苑。
红胭早早就在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