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过是宽他们心罢了,但是听着还是可气得很。
“好了爹,小侯爷带女儿去柳家把那些书籍、字画都搬了回来,狠狠的把柳家的颜面踩到地底呢!”雅卿也不想父兄连饭也吃不下,忙学着郝仁跟大长公主逗趣,对着父兄绘声绘色的说着他们去柳家的故事,她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活泼会逗趣的小雅卿了。
胡嬷嬷,银屏,银镜倒没觉得有什么,这本就是姑娘的本性。而刚跟随着雅卿的趣儿,巧儿就呆了,原来姑娘也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爹真的要回乡吗?”待父女三人吃完饭,在内室吃茶时,雅卿挥手,胡嬷嬷忙带人退了出去,内室里只有他们父女三人了,她才轻轻的问道。
“是,这里毕竟不是咱们自己的地方,乡下还有老房子,还有祭田,那是里先祖为咱们后人留下的退路。”高洋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
“爹,小侯爷让女儿跟您说,留在京中教书育人,是惟一难保全高家的办法。”雅卿看看外面,轻声说道。
“他是不是只想你留下?”高峻不干了,他还没从柳家的事里恢复过来。
高洋没做声,低头轻抿了一口茶,他明白,小侯爷还真是为了高家。只是有些事,不是为了保命的。
“再说吧,明儿去感谢一下长公主,你今天还是住在家里。”高洋想想说道。
“是!”雅卿点头,她也觉得这些天,她与郝仁之间太近了,她已经知道其实上一世,郝仁就对她不错,就算没什么笑脸,但是那四年里,他真的保护了自己。
可是她与郝仁的最大的心结,她曾经最大的伤痛,她今天不经意的揭开了,就算知道,他对自己好,但有些事以为伤痕愈合了,其实一直都在,现在她最不想见的人就是那位小侯爷了。
晚饭前,郝仁就来接雅卿了。当然,门是进了,不过呢,人没见着。因为高洋非常温婉的说道,“谢谢小侯爷亲自来接,不过雅卿睡了,恐怕是没法子跟您回去了。”
“娘,你说,他们是不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郝仁又不能进去抢人,晚饭都没吃,说她睡了。真是撒谎都没说打个草稿!气得郝仁跳脚,可是还一点法子也没有。
只能回家跟母亲告状,觉得高家人实在不识抬举得很。当然,这个说的是高洋父子,他的心里,还真没把雅卿当成高家的人。
长公主大笑起来,她其实是猜到今儿雅卿不能回来了,忙让人给雅卿去送了些换洗衣裳过去。女孩子,总不能邋遢。其实,长公主也障了,高家东西还在,就是丢了御赐的牌匾和祖宅,雅卿现在身边的人,因为多了巧儿、趣儿已经超标了,她在自己家的衣服也满满的,高满才死了一个月,雅卿的衣服是用箱论数的。
“娘!”郝仁看母亲不搭理他,竟然只想着给雅卿送换洗的衣裳,她现在缺衣裳吗?现在明显的,人家不再把妹妹还给他了。他又想到了高峻,一定是他,从小就跟他不对盘,现在又来跟他抢妹妹,果然就是这么讨人厌。
“你也是要成亲的人了,你若有个女儿,你会不会让她在别人家里?”长公主轻叹了一声,瞅着他。
“我女儿!我又不喜欢小孩,我才不要什么女儿呢!”郝仁跳起脚。他主想到宁家那老头了,万一女儿长得像宁家人,他简直不能再想下去了!
“仁儿,要不,娘明天就搬回长公主府吧!”长公主抬头看着儿子。
“为什么?”郝仁忙不想未来女儿长什么样了,关切起自己的老娘了。
虽说昨天老娘当着胡嬷嬷的面也这么说了,但是他以为不过是说说而已,等过些天,雅卿由高洋亲自托给母亲,住在哪,也就是母亲一句话的事儿,没想到,母亲竟然真是这么想的。
“现在我们以高贵妃托付为由,教养卿儿。卿儿已经九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咱们要带,自要好好带,让她住你府上算什么?若我是高大人,也不肯让她跟你回来的。”长公主轻笑了一下斜睥着儿子。
“为什么?”郝仁怔了一下,卿儿九岁了吗?自己咋不觉得呢?为啥他还是觉得她还是自己的那个土肥圆呢?
“你啊,现在劝他们留京就好了,只要留京,纵是我们不在这府里住着,你天天要过去请安,不就是跟我们一块了吗?”长公主笑着点点他的鼻子。
长公主虽说有点纠结,但是她从小就长在宫廷之中,她比儿子更清楚,放高洋出京,意味着什么。最终的结局也许就是,高家与自己就站在对立面上了。
高洋的本事她还是知道的,回头真的站在城墙之下,她简直不敢想了。那就真的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这两种结局,她都不想看见。所以通过雅卿把高洋拴在京中,对大家都好。
她抬头,不禁想到庆元里的那处宅子。那是郝公爷去世之后置的产。当时也就鬼使神差的做成了那个样子。做时,真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亲自选定。每一家具、摆设都是精挑细选,做得比自己的公主府更加尽心谒力。可等做好了,她又放弃了。
这些年,那宅子一直好好被保养着,她却从来也没有再进去过。高洋看到那宅子,他可曾会想起什么?
第37章 秋海棠
高洋傍晚时,就坐在正房侧面的书斋里。还没到晚饭的时候,他偷闲自己坐一下。但一抬眼,就看到了那株海棠花。
因为修剪得宜,火红的花瓣和翠绿的叶子,融为一体,有夕阳之下,美得令人心碎。
脑中又是那个明媚的女孩,有若干年,他当那女孩是自己未来的妻子,他尊重她每一个想法,认真的去体会她。一直到,当自己的好友却跑去跟皇上说,他爱上了满儿。
他那天回家没再见到她,那一天,他就坐在自己书桌前看着那株海棠花。
那时,她刚来读书,听满儿说到家里进新人时,就会种上一棵树。满儿出世时,父母为她种的是木棉,期望她能像木棉花一般花落不褪色、不萎靡,即使是离开尘世,也如英雄般壮丽的谢世。
“大哥,你呢,你是什么花?”那天她趴在自己的桌边糯糯的问道,那时,她也不过五、六岁吧?
“高家男儿都种松柏,没有例外。”满儿替他答道。
“那你喜欢松柏吗?”女孩又扭头看着他。
那时,他们其实都还小,第一次有人问他喜欢松柏吗?他当然应该说喜欢,可是最终,他没说。因为那时的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况且,小孩心性,乏味的松柏,怎么可能会让小孩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女孩觉得自己得到了答案,忙问了第二个问题。
他又呆住了,自己喜欢什么?从来就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喜欢什么?好像所有一切,都是父母为他选择的,喜欢与不喜欢,没人问过他,然后就理所当然的觉得,高家的男儿,就该这样。
第二天,那个女孩就把一株小小的秋海棠种到了书斋边上,不敢往中间种,怕父亲生气,只敢种在角落里,但是挖树坑时,她费力的来回跑着,忽必做到,要正对着他的书桌。
后来,妹妹进宫了,他也成亲了,他没告诉过妻子,那株海棠的故事。
妻子有时会想着要不要移一下,但他没让,他只让下人小心的修剪,他的书房虽说这些年偶有改动,但是书桌的位置却一直没有改动过,看书累了,一抬头,那株海棠就安静的在原处待着。
他也没问过那个女孩,“这是你喜欢的吗?你知道秋海棠又称‘相思草’、‘断肠花’吗?”
原来所有果,早就种下了因。女孩不经意间,就已经把他们的结局种在他的心里。
“爹!”雅卿端着茶进来,他们一天都没时间说点话,刚雅卿把哥哥支出去看自己从柳家搬回的收藏,自己便过来看父亲了。
“谢谢你!”高洋接过茶,对女儿笑了一下。
“爹!”雅卿嗔怪了一下,哪有女儿给父亲一杯茶,都要说谢谢的。
“我说真的,怎么会想到去换了那封信?应该说,你怎么知道有那封信?”这也是高洋要跟女儿谈的话,这事,他连儿子都不想告诉的。
“姑母说,表哥不管送什么来,都要毁掉。”这个是她昨天就想好的说辞,姑母已经不在了,有些事儿,也无法求证。
高洋点头,这个说辞他相信,当初先皇去世时,他和妹妹见过一面的,高满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们已经失了先机,而高家两百年清高自守,与军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关系。
老七若想要回公道,几乎不可能了。有些事,不要以卵击石,但高家若在,还是有一线生机的。他们手上有清流,他们有先皇的遗诏,暂时的蛰伏,是为了日后的反击。
他低头轻叹了一声,自动脑补成了,书房那个暗匣,也是妹妹告诉女儿的,低头喝了一口茶,抬头又是片火红。
她是故意的吗?之前种在外书房外的角落里,而那个角度对的是他的书桌,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到。现在她种在正中间,不管他住在哪个房间,只要在窗边,一抬头,也能看到它。她非要时刻的提醒自己,曾经有个人因为相思而断肠吗?
“爹的愿望是教书育人吗?”雅卿看到了父亲的失神,她懂秋海棠的花语,不然白天也不会下意识的问父亲,那时长公主几岁了。
刚胡嬷嬷已经告诉她了,长公主种秋海棠时,也就五六岁的样子,那也是秋天,花开正艳,她是找了御花园里开得最美的一株挖了出来,移到了高家。
雅卿听完也只能轻叹了,所以是注定的,注定父亲与长公主之间没有可能了。现在看到父亲的怅然若失,她不由得唤回了父亲的注意力,她不太想看到父亲心里,原来除了母亲,还有另一个人。
“那是你爷爷的愿望,他常说,高家做得最好的就是教书育人,让我别留恋浮华,及早抽身。做个有教无类,真正的读书人。”高洋轻笑了下。
“后来呢?”雅卿觉得有点怪,若是爷爷的愿望,为何长公主要为父亲盖上这么一个书院?
“后来什么?”高洋回头看着女儿,一时间,没明白女儿想说什么。
“爹不喜欢教书对不对?”雅卿期望的看着父亲,她希望长公主错了,父亲不喜欢做这件事。
“不,我喜欢教书,只不过高家不能再出教书先生了。你爷爷做到了极致,以后再教,只能让人觉得高家野心勃勃。高家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你爷爷让爹做御史。太祖名律,不杀言官,只要爹不犯大逆之罪,谁也不能把爹怎么样。至少高家在爹的手上不会绝。”高洋苦笑了一下。
曾经有个少女也问过他,真的不想去教书吗?那时,他刚刚得了功名,而那时,还不是皇上的太子与妹妹还没有显出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