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  第52页

太可能再找到那个小内侍,被两个侍卫拉了下去,王皇后又传了扣儿上来,扣儿上来两眼肿的如同桃子一样,跪下来便哭嚎道:“还请皇后娘娘替我们娘娘做主啊!我们娘娘自入东宫以来,谨慎小心,好好的怎么会自尽,定是有奸人谋害……”
  因喜上前轻喝道:“不许再哭,将今天傍晚的事说来,太子妃娘娘为何好好的会投缳自尽?”
  扣儿泪流满面道:“婢子不知啊!今天太子妃娘娘还自己亲手拣了几个橙子挑了蟹肉做蟹酿橙给太子殿下的,傍晚冰原公公过来说是太子殿下赏娘娘的东西,娘娘还欢天喜地接了,又叫人赏冰原公公,娘娘打开匣子看了里头是一叠折好的素绫,我们还打趣娘娘说殿下文采斐然,定是亲自写了诗啊什么的给娘娘。娘娘面嫩害羞,便拿了那匣子自己进了寝殿去看,谁知道,后来蟹酿橙做好了,奴婢亲自看着装了盒子,过来想禀报娘娘,偏偏就看到娘娘她……投缳了……这一定是有人害我们娘娘啊!还请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做主!”
  王皇后和楚昭对视了一眼,王皇后问道:“你可亲眼看到那素绫上头写了字?”
  扣儿抬头哽咽摇头道:“不曾,我们听冰原公公说是太子殿下亲自封的封条,只以为是殿下不想让旁人看了去,太子妃娘娘面嫩害羞,因此不曾窥看。”
  王皇后问她:“太子妃这些日子,情绪如何?”
  扣儿不敢再隐瞒,道:“太子妃殿下自产下小皇孙后,一直郁郁寡欢,人前虽然强颜欢笑,人后却总是偷声潜泣,每日都盼着太子殿下来,太子殿下走后,她又要哭上许久……这次太医诊治说可能有孕后,她越发时常盯着小皇孙发呆落泪……我们伺候的人都想着办法让太子妃殿下欢喜开怀些,只是唯有太子殿下来了,她才欢喜一些……”
  王皇后忽然又问:“平日里太子妃与殿下合寝,是谁伺候的?”
  扣儿抬头有些茫然不知为何王皇后忽然这般问,回答道:“殿下稳重尊贵,一贯不许内侍进内殿,太子妃娘娘向来害羞,又兼着体恤殿下,一贯也不许我们近身伺候的……便是平日里娘娘与太子殿下在内室,也不许我们私自窥听主子言语行动的。”
  王皇后看了楚昭一眼,楚昭脸上有些不自在,却没有否认,想来这对年轻夫妇都有些羞赧,不喜让下人在夫妻敦伦之时围观伺候,而偏偏这要命的一点,使太子妃身边的宫人无一怀疑太子妃没有侍寝,为何能有孕,太子妃也许是面嫩,也许是害羞,也许是惶恐,一直认为太子怀疑自己的清白,却又无可辩白解释自己身上突然出现的孕相,偏偏两夫妻之前又曾出现过龃吾,交流不畅,产后妇人本就爱多思多想,她未能调养好,于是太子妃在抑郁和仓皇,疑虑和多心之间煎熬着,试探着太子是否厌恶自己,是否猜疑自己,偏偏太子的贴身内侍这一日送来了一条白绫,这三丈白绫的暗示意味实在太浓,这位年轻的太子妃终于情绪崩溃了,直接投缳自尽。
  王皇后又问:“太子殿下从江南回来,并未在天绘院留宿过,太子妃是在何处与太子殿下燕好过?”她这话问得有些犀利,扣儿睁大了眼睛,怔了一下看向楚昭,脸色刷的变白了,身子抖了抖道:“殿下虽然未曾留宿,但太子妃娘娘时常在坤和宫为娘娘侍寝……我们都以为,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是在坤和宫这边……”她脸上已白得如同一张纸一般,毕竟太子妃这些日子情绪不对,如今忽然投缳自尽,而太子殿下就在这里,若是果真太子妃不曾侍寝,孕从何来?那太子妃的名声……
  她忽然疯狂地磕头起来:“娘娘、殿下!我们娘娘在家里就贞静淑贞,从未与外男有过逾规举止!她自嫁入东宫以来,待殿下是一片痴心,自上次误会了雪石公公,引得殿下生气以后,太子妃娘娘一直坐立不安,对殿下百依百顺,奴婢可以保证,娘娘绝无可能有越轨行为!请娘娘殿下看在小皇孙面上,一定要查清真相,莫要令我们娘娘蒙冤!”
  她磕头十分用力,几下额头上就已红肿一片,王皇后轻叹一声,命人拉住她道:“你是个忠仆,也知道事关太子妃娘娘和小皇孙的名声,因此今日之事,你可知道严重性了?除了本宫,你之后再也莫要和人吐露一字一句,一切全听本宫做主,明白了?”
  扣儿含泪道:“扣儿一定全听娘娘的,求娘娘怜悯我们娘娘一片痴心……”,王皇后安抚了她几句,将她带了下去,转头对楚昭叹道:“只怕她自尽用的白绫,便是那匣子里头装的物事了,那小内侍不必说,如今肯定也找不到人了。那边只怕早已清楚你们之间这些日子并无敦伦,才使出这样毒计,和那边肯定脱不开身,毕竟太子妃似是有孕这事,就是大皇子妃提起的,但是,既然连太子妃身边的贴身宫女都不知道你和他未曾敦伦,那么究竟此事还能有谁知道?”
  楚昭摇了摇头,嘴唇有些颤抖:“我当时虽然有些疑心,却也知道名节之事甚大,一个字并不曾和人说过,身边几个贴身内侍也并不知晓此事。”他忽然垂头双膝跪下道:“是孩儿没有和太子妃处好,导致奸人乘隙而入,挑拨生事,都是孩儿的不是……”
  王皇后低下身子扶起他轻轻道:“我儿还年轻,这夫妻之道……本就不是一人之事,也不是想能处好,就能处好的……谭氏可怜,但斯人已逝,厚葬之,再好好待她留下的孩子,才是补过之道。为今之计是要处理好谭家一事。”说完她转头看了双林一眼道:“幸好霜林将那帕子收了起来,否则这帕子若是落在宫人手里让谭家人看到,只怕事不能小了,如今上下宫人都已看好,我们所需要防的,是太后派人插手此案,更防着有人挑拨谭家和我们的关系……依我之见,索性只说谭氏忽然生了急病……”
  楚昭忽然低声道:“母后,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此事本就因儿而起,是儿先对不起谭氏在先,又管束不了下奴,以致于为人利用,挑拨生事,此事儿会在谭家面前如实相告,一力承担,父皇那边孩儿也会如实奏报,但有惩治,孩儿皆领着,母后身子不好,仍殚精竭虑替孩儿考虑周详,为孩儿挡风遮雨,孩儿愧悔难当,只是此一事,孩儿不能让谭氏白白冤死了……”
  王皇后看着楚昭,眼睛渐渐漾上了水光,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儿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我只有高兴骄傲的,只是你要想到,此事事关太子妃名节,而如今情状,凶手昭然若揭,却绝不可能留下痕迹,我儿想要替谭氏报仇,是不可能的,反而让奸人寻机挑拨,落井下石,抹黑太子妃名声,甚至连累皇孙的清白出身,你可明白?且一旦你和谭家有隙,今后再难修补,不是母后想要耍手段,而是此事,咱们依然只能隐忍下去……”她说到这里,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楚昭忙上前扶住王皇后,王皇后捂着袖子咳了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了咳嗽,却听到前头有人来禀报:“陛下派了安喜总管来传口谕。”
  王皇后停直了腰身,端坐回座椅上,脸上重新恢复了那冷傲端重的神色,淡淡道:“请他进来。”

☆、第60章 严冬

  安喜进来,毕恭毕敬地给王皇后行礼,王皇后道:“起来吧,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安喜道:“陛下有口谕,请娘娘全权负责东宫太子妃一案事宜,便宜从事。”
  王皇后道:“臣妾领旨,有劳安喜公公辛苦传旨。”
  安喜鞠躬道:“小的分内事,娘娘若无吩咐,小的先回去交差了。”
  王皇后点头示意,看着安喜小心翼翼退了出去,转头对楚昭道:“东宫上下,一应诸人都得审,连你身边人也少不得问一问,如今天色已晚,你先下去歇息吧。”
  楚昭道:“母后身子不好,这审讯一事便由我来吧,母后先去安歇才是。”
  王皇后摇了摇头道:“这事若是太后那边派人来,你压不住,你放心,我有分寸,审讯一事自有因喜他们负责,我不过一旁镇着罢了,你手里还有差使,仔细误了。”
  楚昭到底不肯走,王皇后坐镇东宫,将上下关碍人等一一审讯过,双林等人也陪着熬了一夜,第二日才各自回宫歇息。
  第二日东宫太子妃急病突逝的消息才传开,谭家人进了宫,太子亲自接见密谈,之后便是太子妃的丧事,办得极为盛大哀荣,元狩帝甚至亲自给太子妃点了封号,又加封了太子妃两个兄弟的官职,王皇后那边也赏下许多东西,亲自接见了太子妃之母,曲意抚慰。
  太子妃丧事过后,王皇后便病倒了,楚昭忙完丧事,又日日去侍疾,东宫诸事也都不得不缓了下来,元狩帝也不再给他派差使,他整个人沉默了许多,人更是清减了一圈,然而东宫上下如今噤如寒蝉,人人自危,也没人敢在殿下面前开解劝说。
  太子妃去世一案,牵扯甚广,东宫上上下下许多人都消失了,包括冰原,他想悄悄打听过,被雾松制止了,他叹息道:“就算没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别找了,这也是他的命,殿下贴身内侍就这几人,为什么别人谁都不找只找上了他,也是他平日里太过急进不够谨慎的缘故,如今这时候,我们能保全自身不被牵连已是万幸,你还找他呢。”
  双林也沉默了,此事他也十分后怕,那一日若是冰原坚持让他送匣子,他没准也就送了,毕竟冰原是太子身边贴身伺候了许多年,一般人不会轻易质疑他的话。也因为这个,太子妃一见那白绫便万念俱灰选择死去,她大概本就有产后抑郁,又与太子生过嫌隙,多疑多思,再见到太子身边贴身亲近内侍送了这东西来,哪有不惶恐悲观的?如何会想到此事有诈?虽说为母则强,这宫廷里却是吃人的地方,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就能做得更缜密更坚强?
  而太子楚昭,则为此痛悔自责,夜夜辗转不能眠,这毕竟是他的原配妻子,又是他嫡长子的生母,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怀疑,而酿成大错,其心里的后悔苦痛遗憾自是难表,双林贴身伺候,只觉得他一日比一日的安静沉默,有时候只是拿着书发呆。
  双林却知道,更大的打击只怕还在后头,王皇后,只怕是真的不成了。
  千秋节也没大兴宴席,只由太子带人去了万佛寺为皇后祈福,之后便是太医院开始御医轮值长驻坤和宫,双林时不时跟着太子去侍疾,看她飞速的衰弱下去,甚至已不能下床,双林看着,已觉得是油尽灯枯之相,楚昭显然也有预感,几乎整日整日的呆在坤和宫,亲自尝过每一口膳食,甚至将药都尝过,只是他从来都不是个嘴巧之人,反而是楚曦公主来看王皇后的时候,气氛还欢快些,元狩帝也曾命人传话要来探视,却被王皇后委婉拒绝了,病重时日,她除了楚昭和楚曦,其他人谁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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