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  第11页

边看到我们是万不会让我们进去的,过了病气又过给主子不是好耍的,我托人送过一两回东西,听说病势十分沉重,有些不太好,迟迟没法子伺候。”
  双林心里一抽,看冰原脸上神色,忙问道:“我这里也有些存下来的月钱,不知哥哥可有路子替我送进去给他尽尽心?”
  冰原脸上微微缓和道:“看你年纪小小,倒有心了。”一边悄悄拉了他到一旁低声道:“银子就不必了,倒是换成实在些的药或是用的东西,大概还能到了他手里,若是送钱,就白白便宜了别个了。”说到此处不免眼圈一红,又怕被人看到,忙忙拭泪道:“竟是不如宫女们,若是染了时疫,还能遣送出宫,发还家人调治,我们这等人,连回去的地方都没了。”
  双林心里也十分难过,只是对他道:“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只管开口,我这边也不识得人,只是前儿我看他还好,怎么忽然病势如此沉重?”
  冰原脸上一沉,低低道:“别提了,前儿不是陪着殿下跪在寒地里么,回去殿下发热,他又忙乱强撑着着伺候了一夜,晚上便自己病得人事不知了,只是发热说胡话,病势凶猛。太医看了立刻便让挪出去了,那日出去,便再没回来过。我使人去探了两次,只说不好,听说咳嗽见了红了,竟是成了个凶险的大症候。”
  双林心里沉重,只得面前宽慰他道:“薛哥哥一贯与人为善,又广结善缘的,定能化险为夷,痊愈回来的,冰原按了按眼圈,沉沉道:“希望如你所说了――咱们在主子面前,还得装着笑脸,不许露出苦相来,如今也只有在你面前才好说两句心里话了,也不知哪一日到我也到那等田地,还有哪个人能念着我。”
  双林勉强笑道:“哥哥您如今得了太子赐名,显见得很受太子宠幸,还是不要说这灰心话了。”
  冰原摇头道:“殿下待我们优厚,无非是因为我们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人,这是贵人知礼持重之处,却不是我们能恃宠而骄的,更何况如今太子身边更是来了得用知心的人,我们算得上什么呢……”说到这里,脸上已是难掩出现了一丝怨怼。
  双林心念一转,已想明白:“顾公子入宫了?”
  冰原冷笑了声:“是哪门子的相府公子呢,往时做伴读,和太子亲厚,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指使我们伺候的人的团团转。如今因罪没入掖庭,娘娘和太子念着往日的情分,一入宫也没去内务司那儿,直接就送到东宫里来,太子亲自安置了住处,还住在从前做伴读时住的地方,吃住都和太子一样用度,这还不足,一进来便寻死觅活的,不是绝食便是闹着要撞墙。太子书也不读了,事儿也不做了,日日只守着他,煨着他,好不容易才不寻死了,也并不正经当差,每日只是在房里养着,只说是才受刑,身子虚,得好好的养,就算他罪奴,去势是全去的,和我们良家进宫净身不一样,那也受刑得有一月有余了,还没养好?想当年我们净身,那可是三日就要下地走的……也罢了,反正每日只在房里也不出来见人。”
  “后来太子殿下不知怎么想的,那些日子便将我们近身伺候的,皇后娘娘赏给太子殿下的,全都改了名儿,全依着他那雪石来,什么冰原,雾松的,起了名字没几日,他无意间听到,又是一番寻死觅活,只说太子这是轻贱他。倒也是,我们哪里配和他一样的名字呢,白白糟蹋了好名,太子看他在意,又慌了,又说再改名,他又不许,说什么何苦来回折腾把人都给得罪了,将来他还怎么伺候,总之太子左也不对,右也不对,也不知又伏低做小了多久,才算是又哄回来了,名义上说是管着太子书房里的事儿,却是一丝事也不必做的,每日不过是磨磨墨,陪着太子看看书罢了!我们这些伺候的人,哪个看着不替殿下委屈呢。”
  过了一会儿又拉着双林低声道:“你薛哥哥这病归根究底就是从陪太子跪的那一次得的病,那次殿下跪求娘娘,为着就是要救那顾雪石。知道顾相被问罪的时候,太子殿下一夜未睡,第二天便去求见娘娘。可惜娘娘没允,国法在上呢,到底还是送进了宫里来,殿下仁厚宽和,最是长情不过,为着伴读那点情分一点不肯糟践他,只是由着他作天作地的。你薛哥哥伺候殿下一场,知道病了,也不过是赏下银子,命太医好好诊治罢了,说到底还是个亲疏有别,我们不过是看在皇后份上才分外重用些,那顾雪石,才真正是殿下的自己人呢。”
  双林听着冰原这声口,却心下明白,冰原原本是管着太子书房里伺候的,如今来了个雪石,自然是不得不退让,然而心下终究不满,加上为薛早福抱不平,又不敢怪责殿下,自然一腔不满之情都往顾雪石身上迁怒去了。双林想了下那粉雕玉琢的少年贵公子,心下微微遗憾,倒也能理解他骤然从云端坠落的心情,便是他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发现穿成了小太监,也用了许久调适心理。太子殿下面冷心热,待这个伴读本就亲厚,又年纪尚幼,自然是分外珍惜这段友情。改名的行为,依双林想,大概其实是想给东宫里伺候的人们一个暗示,皇后赏下来的奴婢们,本比别的奴婢要不同些,而连他们都随着雪石起了名字,其意味自然不言自明,显然是要替他树立权威,让他今后不被这宫里的其他奴才看低甚至欺压,在宫里日子也好过些。这宫里哪个不是捧高踩低的?太子这个举止其实是十分有效果的,只看冰原连怨气都压抑着就知道了,但是他却忽略了顾雪石尚未能接受自己奴才身份的心情,哪里能接受自己忽然与从前看不起的奴才名字相似?
  只怕那堕落尘埃的少年公子,体会不到楚昭的居高临下的一片苦心。
  


☆、调元百补丸

    双林到底是悄悄将自己身上所有钱都拿了,去看薛早福。
  想到现在已经叫冰原的李君说的话,恐怕不好见人,没法见人的话捎银子也不容易,还是先备点药合适。他还是先去了御药房那儿,御药房里静悄悄的,平日里他们这些内侍宫女们自己生了些小病,也会过来这边使些钱抓点方子,因此专门有对着宫人开放的药室,不过也都是些见习的大夫在那里值守罢了。
  双林走进去的时候,看到一名年轻青衣药童在那里拣药,这御药房里当差的药童也多是内侍,但这位药童穿得却不是内监服色,想是哪位太医带的弟子,因着年纪尚幼,还能进宫当差,他看到双林进来,微微抬了抬眼皮道:“治风寒的一钱银子,风热咳嗽的一钱银子,尿频的三钱,口臭的五分。”
  双林施了个礼道:“敢问这位小大夫,可有治疗风寒伤感,发热后咳血的药?”
  那药童听到他叫他小大夫,脸上忽然有了些表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不是你吧?这没有面诊过如何能知?都咳血了,只怕去了安乐堂吧?去那边诊治的大夫大概舍不得什么好药,加上心情抑郁,难好了。”
  双林施了一礼道:“是位从前颇为照拂我的哥哥,原是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的,如今病得凶险,我便想着尽一份心,不知这位小大夫可有什么方法,千万教一教我。”
  那药童看上去也不过十三四岁,被双林口口声声小大夫的叫着,心情甚好,轻轻咳嗽了声道:“亏你请教我,若是请大夫看,定是只开些金银,紫花地丁、野菊花、大青叶、金钱草之类便宜的抗茵汤来,吃不好也吃不死,吊着命罢了,依我看安乐堂那边,请人煎药也要使钱,若是病重了,起身如厕不便,有一顿没一顿的,因着人多,太医又不太上心,只管开药,不管能否服用和药效的,只能全看命硬不硬了。我在这里当差几年了,觉得你们这等内侍,病好不起来,多半两样,一样是不能按时吃药,二是要当差不敢用汤剂太多怕如厕,三是药吃了没歇息好又总是胸怀不开担忧得很,所以我觉得,竟是不要用汤剂,用丸剂的好,方便吃着,又能按时吃上,效果也好。”
  双林听他说得有道理,脸上添了一份尊敬道:“小大夫说得果然对,却不知可有妙方?”
  药童摇头晃脑道:“安乐堂有值守的太医,因此你去看你朋友,自然是不要带哪些治表的药了,而应当是带些温和补中,调养身子的药丸,否则药性相冲,乱吃药可不得了,因此我这里正有一样调元百补丸,极为中正平和,调养身子,开脾胃的,唯有脾胃开了,身子舒畅了,才能治好病,且又不怕与那安乐堂太医的药吃了相冲,你说好不好?只是这药难得,一向不卖给你们这些普通宫人的,防着有些品级的掌印太监要一时拿不出来。”
  双林听他虽然年纪小,却说得头头是道,心想正是如此,便是后世,去看病人,也只是送一些调养的强身健体开脾胃的补品,只是之前他有些担忧薛早福在里头吃不到好药,所以才来太医院看看,便连忙问道:“那这调元百补丸多少钱?可能让小大夫提供些方便,卖与我一些?”
  药童看了他一眼叹道:“看你年纪小小,大概也出不了多少银子,这调元百补丸一日要吃一丸,一丸就要一两银子了,至少要吃七日才有效果。”说完从后头拿了一匣子来,打开里头果然有一个一个蜡丸,丸子约有鸽卵大小,上头折有一张方子,药童拿了那方子打开给他看道:“莫要说我欺你年小,这药便是御前掌印总管每年也会来要的,这方子是太医院院使亲自开出来专门给太监们用的,你们身子与常人不同,所以补身子的药方也是精心配过的,可以长期吃着,补养身子,极好不过的。”
  双林看那方子里有的人参、当归、地黄、山药、茯苓、芡实、莲子、白术等物,他前世因为久病,多少也懂点中医药性,知道这的确大部分都是补脾温和的药,若是后世这药不贵,古代却不同,大概方里头的人参难得,所以分外贵,他便笑道:“小大夫这般关照,我哪敢怀疑?这药既有现成,我这里正好有二十两银子,刚好够买二十丸,还请小大夫卖我一些。”说罢从怀里拿了一包帕子出来,打开果然都是雪白银丝的小巧银锭子,一锭一两,这些银子却都是当初薛早福和李君他们还在时,去熔银子都顺便替他融了来,他也攒了许久,从过年起坤和宫喜事不断,打赏不断,也难怪民间多有自阉求进宫的,又有那么多人打破头都要往贵人身边挤,当然也多亏坤和宫里上下都不兴克扣压榨这一套,皇后太子都宽仁,所以这些日子攒下来不少。
  那药童看到这一包银子,吃了一惊,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双林一轮,忽然微微叹气点了点头道:“你年纪小,这事要想好,在宫里,将来用钱的地方多,看你当差也没多久,大概年节下主子赏赐也多,只是谁能担保一直在贵主子身边伺候?你这银子还是要多留在自己身边的好,这二十两

没有书签
内容由网友上传,版权归原作者
© 2024 aishu.online.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