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  第104页

看过一眼,也不逗留,一个人在御书房里整理奏折和书本,并不到前头去,到时候见了楚昭,不过又是白白一场不自在罢了。
  他在书房里低头将字一个一个抄上签子上,夹入奏折中,一本本摞好,方便今后查找,正收拾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外有人跑动,他看出去,看到新来的一个小内侍跑了过去,脸上有着慌张之色,看到他打开窗忙收了脚行礼,傅双林问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那小内侍道:“履霜公公适才在前头当差,不知怎的掉到湖里去了!前头忙乱了一阵,天寒地冻的,听说捞上来了时候已不行了,贵妃娘娘还说这大节下好晦气,叫内宫上下不许议论……傅……不,小傅公公才来了没几日,也没认识几个人,我想着一同当差一场,叫几个小兄弟一同送送他。”
  双林一愣,前几日乾清宫里又从内务司拨了几个内侍过来使唤,其中有两个安喜公公起了名字一个履霜一个坚冰,偏偏那叫履霜的也姓傅,旁人还说这名字和他有些相似,他当时也只是庆幸了下没给他改名,到没多想,如今这新来的内侍突如其来的死亡,让他浑身发凉,他让那小内侍下去,呆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跺了跺脚,忙往前头赐宴朝臣的谨身殿快步走了过去。
  他到了谨身殿外,远远看了眼宴席上头上座的,按说楚昭是一品亲王,应该位次就在太子楚昀之下,然而那边却空着,他拉了刚刚从里头出来的一位内侍低声道:“借问下,肃王殿下怎么不在殿上?”
  那内侍迷茫了下回忆起来:“哦,适才好像是喝了些酒有些不适,到后头歇息去了。我看他行走是有些不稳,由内侍扶着,想是喝多了不支。”
  他称谢后,也顾不得避讳了,忙往后头供宗室歇息的后头西暖阁跑去,到了门口,正好英顺从里头挑了帘子出来,看到他,吃了一惊,忙偏身让他进去,低声道:“殿下惊到了,我刚叫人传了个疏邪定惊的猪心柴胡汤,你赶紧进去见见他――我在门口守着。”
  双林心头一缩,走进去,室内并无他人,果然看到楚昭怔怔坐在座位上,面色灰败,有人进去他也僵坐着,仿佛无动于衷,眼珠子只是木然盯着一处发呆,他忙走过去附身跪在他膝边道:“殿下?”
  楚昭眼珠子动了动,看向他,却仿佛根本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犹如死木败石一般,双林伸了手去握他的手,感觉到他手冰冷得吓人,手心里却湿漉漉地全是汗,双林忙紧握了他的手道:“殿下,是我。”
  楚昭感觉到双林的手暖而热,微微动了下反握了过来,双林看他这样子,心里痛得不行,索性起身紧紧拥抱了他一下:“是我在这里,傅双林。”
  楚昭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许久以后才慢慢在双林的怀里平息了下来,缓缓道:“是你……有内侍议论说后头女眷宴会那里有个御前新来的内侍落水没了,说是姓傅的。”
  双林忍着眼眶发热,轻声道:“吓到殿下了,是另外个内侍,可巧也姓傅。我今儿前头本来无差使,在御书房抄写着奏折呢,想着殿下万一听了消息,怕是要误会,就赶过来了。”
  楚昭伸了手缓缓从他的脊背一路抚摸下来,又转到前头轻轻抚摩他的脸颊,凝视了一会儿,才松开了道:“那会儿也是这样,孤在大本堂写字,忽然就有人来报说三郎落水了……明明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和孤一起用早膳……”
  双林看他面容明明淡漠之极,语气也很平静,但眼睛里已全是血丝,心里很是怕他急出病来,缓缓道:“洛贵妃一直被禁足到前几日才出了来,洛太后也病得很,他们手伸不到那么长的,殿下放心,我也不是三岁稚子,毫无反抗之力,殿下只管放心。”
  楚昭眼珠子动了动,看向他:“他们是主,你是奴,真处置起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孤错了,孤就不该带你回京……你在孤身边这么久,他们怎么可能放心让你在御书房好好呆着……”他胸膛忽然剧烈起伏起来,呼吸急促,双目血红,双林忙上前再次拥抱他道:“殿下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您别想太多,御书房的人,他们那里就敢乱伸手呢,他们不怕让陛下猜忌吗?”
  楚昭身子却抖得更厉害了:“谁知道父皇是不是要借刀杀人……你走吧,孤给你安排,你离开京城,走得远远的,就当从来不认识孤吧……孤是个没用的人……”他忽然泪水落了下来,仓促闭了眼睛不敢再看双林。整个人都仿佛卸下了这些日子辛苦伪装着的外壳,露出了柔软脆弱惶惶不可终日的内在,却又有着自卑厌恶悔恨憎恶的情绪犹如毒汁一般缠绕在他的心上。
  双林慌忙替他擦泪:“殿下是吓到了,哪至于这样,陛下待我很是宽厚,他对您寄予厚望,您可莫要行差踏错,露出痕迹来了,我自有自保的办法,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吗?”
  楚昭急促呼吸了许久,似乎整个人才渐渐平静了下来,英顺端了定惊汤进来,双林亲手替他一勺一勺喂了,又让英顺出去包了一帕子雪来,替他敷了眼睛,洗过头脸,将后背的冷汗都擦过,看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平静多了,虽然仿佛仍有些恍惚,看着总算不那么异常。英顺才道:“前头离席太久了,恐陛下要问,殿下还是回席上吧?”
  楚昭看向双林,双林握了握他的手道:“殿下还是回席上,略应酬一会儿,这席也快散了,殿下安心回王府,请柯大夫给您把把脉开个方,好生调养,早点歇息,莫要多想了。”楚昭只是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握着手只不放,双林低叹了口气道:“殿下这般,叫小的如何安心?若是差事上总是心神不宁,怕是要出纰漏……”说完上前,低了头轻轻吻了下楚昭的嘴唇。
  楚昭才徐徐松了手,仿佛贪婪一般地看着他的眉眼,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的道:“你再忍忍……孤迟早……迟早想到办法。”
  双林笑了笑:“好,我等着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虽少,好歹算个二更,还没吃晚餐呢,去吃个晚餐先了6

☆、第116章 风满楼

  双林回了御书房,心里也是十分不痛快,收拾了些银钱,叫人送去给那履霜家人送去,心里却是反复思量,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手,安喜在这紧要关头为什么要给一个小内侍起和自己相似的名字?是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势力的洛家人下手选错了目标,还是元狩帝对自己儿子的一个警告和测试?
  昏乱的夜里,他在辗转反侧的思想中,直到天明才陷入了混乱的梦魇之中,梦里他依然能感觉到楚昭背上湿凉细密的汗,他仿佛感同身受到了楚昭那仿佛窒息一样的悲伤和痛苦,他和白天一样想伸出手去拥抱他,给他抚慰,替他擦汗,然而他发现他再也伸不出手,他整个人冰冷寒凉僵硬着,一动不能动,魂灵仿佛飞起来,他低头看到自己泡在寒冷水里变形泡胀,死了吗?他可以回去了吗?他迷茫地想,看到楚昭面无表情拿了一支桃花放在了他那泡得发白变形的脸上,双眸漆黑如墨,双唇紧抿。
  然后那心脏仿佛被穿透一般的痛苦让他醒了过来,感觉到了身上的汗层层冒出,已经浸湿了中衣,而外头天已蒙蒙亮,他该去当差了。他这一世心脏病已没有了,然而梦里,他却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和前世一样的痛苦。
  这之后数日双林除了在御书房当差就是回院子里,哪里都不去,便是不当差的日子,也不似别的内侍一般想法子出宫去,整个人谨慎非常,当差更不必说,但凡过手的奏折,一再清点,但凡当的差使,必定反复盘查,稳稳妥妥的过了十五,想起去岁十五和楚昭在藩地过的元宵恍如隔世,那自由自在的时刻,自己犹嫌不足,如今犹如囚徒一般关在宫里,方知道人生得意须尽欢,那会儿太不惜福,而那遥远的觉明岛上的桃花,他只能凭想象开春以后那些夭夭灼灼了。
  元宵过后,宫里便发放了春季的夹衣和靴子等份例,双林去领了回来。虽然已过元宵,这日仍是纷纷扬扬下着雪,路过夹道之时,听到保和殿那边有喧哗声,他走过去,远远看到一身太子服色的楚昀正摔着马鞭在一个侍卫身上,骂了几句,然后看到几个侍卫都跪了下来,楚昀似乎犹未解恨,又摔了几鞭子才走了,只留下那几个侍卫还跪在那里。
  双林远远看了一会儿,只觉得那为首的侍卫看着有些眼熟,看那边有几位小内侍从那边走了过来,双林上前问道:“你们从那边过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小内侍看双林服色知道是有品级的御前太监,忙道:“是太子殿下才从御书房那边面圣出来,今日雪大,陛下特许太子殿下骑马回东宫,结果不知为何那马惊了,太子殿下几乎堕马,殿下大怒,说旁边那几位侍卫护驾不力,让他们罚跪呢。”
  双林道:“那几位侍卫可知名姓?”
  小内侍道:“只认得为首的是豹韬卫裴统领,唉,这大雪天的……也不知要罚跪到几时。”那小内侍到底不敢抱怨,只是面上露了同病相怜之色来,这雪天罚跪,再好的身体也要落下病根子,宫里奴仆谁不知道其中滋味,虽然侍卫们平日里高贵,在上位者眼里,不还是一样的蝼蚁,说罚就罚。
  双林心想着果然是裴柏年,驻足看了一会儿那即便是大雪中跪着也脊背挺直,犹如青松一般挺拔的身影,理智告诉自己不该卷入这些宫廷纷争中,如今自己自身难保,但是想起那个高大英挺的青年曾替自己上药解围,心里又十分抑郁。
  他找了个小内侍替他将东西拿回院子,看着雪势越来越大,想了想,还是去了御书房。果然元狩帝正在御书房里,他一贯勤政,如今说是病好了些,更是日日手不释卷,他悄悄走了上去在一侧磨墨,心里斟酌着不知找个什么时机替裴柏年开脱说情。
  元狩帝正垂头看着几个奏折沉思着,不时拿了朱笔写上朱批,双林知道这时候万万不能打扰,只是偶尔看着外头的雪花心里着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元狩帝才将一摞奏折批完,双林忙过去替他斟了杯热参茶,元狩帝接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有事想和朕说?”
  双林吓了一跳,元狩帝一双锐利双眼看了他道:“今日不该你当值,可你来了,磨墨虽然小心,却时时往窗外看,和从前那谨慎小心大不同,朕想着你是不是有事想求朕?”
  双林额上微微出了汗,跪下道:“陛下明察秋毫,小的只是适才从前殿过来,看到太子殿下因马惊了,责罚了几位护驾不力的御前侍卫,罚跪在殿前,只是后来下起雪来,大概太子殿下之前也未想到后来会下雪,小的想着这样大雪,若是几位侍卫罚跪出了好歹,倒是有损陛下、太子殿下一贯的仁厚之名。”
  元狩帝饮了口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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