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方才的见闻都告诉祖父祖母一声呢,好让他们知道,分家提前的事儿办成了。
秦含真告别了姚氏与秦锦华,便匆匆往清风馆来。进院的时候,秦柏、牛氏与梓哥儿都上桌了,赵陌站在门边眺望,就等着她呢,见她进门,忙招手道:“表妹怎的这样晚?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秦含真笑嘻嘻地说:“没事没事,顺路陪二姐姐去了盛意居一趟。”她赶紧把手洗了,坐到桌边,与家人一道吃起饭来。
吃完饭,丫头们撤桌上茶,梓哥儿打起磕睡,被夏荷抱了下去。秦含真这才拿出那张金灿灿的请帖来,把原委跟祖父祖母说了,特别详细地描述了薛氏当时说过的每一句话。
秦柏神色微动:“哦?”只说了这一个字,就捻须不语。
牛氏倒是扑哧一声笑了,翻开帖子边看边道:“我正巴不得呢,那泼妇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了,简直就是瞌睡遇上枕头!明儿分家挺好的,也省得再等下去了。这帖子回头你替我还给二丫头她娘吧。虽然茶会听起来挺有意思,但蜀王府那种地方,我可不想去。再说了,那时候我只怕跟你祖父都在南下路上呢……”说到这里,她忽然发现自己失言了,他们夫妻要南下回乡的事,秦柏说了暂时不要声张,因此她没跟孙女儿与赵陌提过。现在可不说漏嘴了么?
赵陌愕然。秦含真眨了眨眼,一脸天真地歪着脑袋问:“祖母,您和祖父要去南边吗?去哪儿?我们也要跟着去吗?”
赵陌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牛氏语塞,缩了缩脖子,悄悄看了秦柏一眼。秦柏无奈地笑笑,温柔地对她说:“没关系,两个孩子又不是外人。”牛氏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秦柏对秦含真说:“祖父那日进宫,与皇上说起从前的旧事,忽然就想起了你曾祖父与曾祖母。我离家三十年,如今既然回来了,也该到二老坟上扫扫墓,上一炷香,告诉他们,我已有妻有儿,有孙儿孙女,合家平安康泰。老人家在天之灵知道我这些年没受苦,心中想必也会觉得欣慰的。这是我回家的头一年,于情于理,我都该祭拜一下祖先,把你父亲和叔叔,还有梓哥儿的名字记到族谱上去。既如此,若想赶在年前到老家,现在起行正合适。再迟一些,就怕天儿冷了之后,运河封冻,陆路难走,我与你祖母年纪大了,路上要受罪。只是你与梓哥儿两个,年纪都还小,身子又一向弱些,路上恐怕吃不消。所以,我和你祖母就不带你们了。你们在这府里住着,有人侍候,长房的长辈们也会照应你们。我与你祖母没什么不放心的。”
接着秦柏又转向赵陌:“我这一去,少说也有半年。你的课业不好耽误,但一时半会儿又寻不到合适的先生。如今不比以往,你便是不在我跟前读书,王家人也不会对你不利了。你若不嫌弃,便继续在这府里住着,日常起居照旧,另外每日去宗室子弟上学的官学念书?我打听了一下那里的先生,有几位颇有名气,学问也好,足够指点你眼下的功课了。休宁王的两个小儿子都在那里,有他们在,等闲人不敢欺负你。”
赵陌抿了抿唇:“舅爷爷……这太突然了。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官学那儿,我也听朋友说起过,宗室子弟虽多,但少有用心读书的。先生们当中,兴许有学问好的,可教书的时候,也不过是虚应故事罢了。真有心向学的人,都是各家王府、将军府自家请了西席到家中指点儿孙功课的。休宁王府的两位堂兄弟,一位是无心学文,只在那里点卯,却在家里另请了骑射师傅教导,另一位庶出的,谁也没指望他能有出息。我若真去了官学,有休宁王府的面子,父亲在京城也多少有些体面,王家更插不进手到那种地方去,自然无人为难我。可这对我的课业,又有什么好处呢?我宁可自己在家苦读。就象吴先生平日在隆福寺读书,隔几日才来见舅爷爷一回一样,虽然没有老师每日指点,但也一样能有进益。若真遇上不懂的地方,问吴先生也是一样的。”
秦柏想了想,笑道:“那就随你吧。”
赵陌欲言又止,但他看了看秦含真,还是没说出来,只起身告退,说不妨碍秦柏与牛氏午休了。这也是平日的惯例了,秦柏点点头,便看着他退了出去。
他一走,秦含真就立刻抱住牛氏撒娇说:“祖母,我要跟你们一块儿去南边。我这半年里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没事的,我可以坚持住!”
牛氏嗔道:“傻孩子,大冷天的出门有什么好的?我要不是想着自个儿进了秦家门后,就没给公公婆婆上过坟,我也不能听你祖父的话。我们两个老的光是照看好自己,就不容易了,哪儿还有闲心来照看你?你就乖一些,别给我们添乱了!”
秦含真缠着她扭成了扭股糖:“我哪儿有添乱呀?我是真的想陪你们一起去的。祖母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吗?从米脂到京城,这一路上最受罪的就是您了。我也就是最开始的时候晕车,难受了一下,后来适应过来就没事儿了。父亲身上有差事,不能陪你们去,我做女儿的替他尽孝,不是应当应份的吗?梓哥儿三天两头地病,确实不方便带他,但我完全没问题的。好祖母,您就带我吧,带我吧——”扭完了牛氏,她又去扭秦柏:“祖父,好不好嘛,答应我嘛——”
在这个时代里,生活在深宅大院里的女孩子,能出一次门多不容易啊,更别说是出远门了!秦含真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这次绝不能放过。趁着她还是小孩子,不用太在意男女大防的时候,赶紧出门见见世面。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成年人的尊严算啥?她还是个孩子!
秦柏与牛氏发现,这一年里变得懂事稳重多了的大孙女儿,忽然又变回到从前那个抱着他们撒娇要这要那的刁蛮小丫头了,都不由得头痛起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辈份
最终,秦含真的撒娇大法奏效了。
牛氏被孙女儿求了几句,忍不住心软了,眼巴巴地看向丈夫秦柏:“老爷,你看……桑姐儿的身体如今确实好多了,说不定真能撑得住呢?她从小儿就没离开过我身边,我跟你出远门,留下她一个小人儿,也怪可怜的……”
秦柏叹了口气,开始认真考虑起带着秦含真南下的可行性了。仔细想想,这似乎也不是一件令人难以接受的事。他既然能带上身体不好的妻子,又为什么不能再多带一个孙女呢?
不过他还是把话说清楚:“带上含真也行,但我们南下是要坐船的,你们从没坐过船走水路,也不知会不会晕船,受不受得了这个苦。万一撑不住,我会在天津将你们放下,留几个家人照顾,传信京中,让长房的人去接你们回来。我却是要继续南下办事去的。”
秦含真疑惑地问:“祖父,你要南下办什么事呀?”
秦柏看了她一眼:“祖父要去祭祖,你只要记得这句话就好了。”
秦含真眨了眨眼,迟疑地应了一声,心中猜想,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机密?想到秦柏之前一点异状都没有,进宫向皇帝告了蜀王、辽王与赵硕一状,出宫后就决定要回江南老家了,莫非是皇帝交了什么秘密任务给他,要他去江南办事?秦含真迅速脑补了几个看过的古装电视剧或者小说中的情节,自以为猜到了真相,很有眼色地闭上了嘴。
牛氏则有些担心地问起了梓哥儿:“既然桑姐儿要跟咱们一块儿去,不如我们连梓哥儿也带上吧?总不能将他一个小人儿留在长房吧?他才几岁大?他的乳母又才定了要回大同。家里只剩下夏荷一个是他的熟人了。就怕他不习惯,会害怕。”
秦柏这回却没答应她:“梓哥儿近日病了不止一遭了。他素来体弱,遇上季节更迭,越发容易生病。我们带着他容易,但路上毕竟不如在家里舒服,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船上看病也不方便,岂不是叫孩子受罪?他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不好,长房的人多着呢,又有许多丫头婆子侍候。我们不在家,侄儿侄媳们也会多照看梓哥儿。更何况,平哥也在,就让他搬回来住好了,照看孩子也方便些。”
牛氏想想,似乎这也不错,便答应下来:“也罢,就怕白天里平哥不在,梓哥儿小孩子家离了长辈会害怕。回头我得嘱咐二侄媳一声,让她记得时时打发人来问,免得底下人看人下菜碟。”
秦柏笑了笑:“你自安排去吧。”
南下的人里添了一个秦含真,行李又要再收拾一番了。牛氏又不放心孙子,忙不迭去安排这种种琐事,连午睡都顾不上了。秦柏淡定地进行例行的午休,秦含真拿着帖子离开了。回头她还得把这金灿灿的请帖送回盛意居去呢。
谁知一出院门,她就遇上了赵陌。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在院门外等候。
秦含真奇怪地问:“赵表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陌抿着唇,低声问她:“舅爷爷舅奶奶要去江南,表妹会跟着去么?”他方才出来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一点动静。
秦含真眨了眨眼,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呃……我对江南景致闻名已久,难得有机会,也想去看一看。正好我的身体现在越来越好了,应该能撑得住长途跋涉。”
“是么?”赵陌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一笑,“我知道了。”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的,他知道什么了?
秦含真正想追问,却看到他笑着对她说:“表妹这是要回去吧?我送你到二门吧。”
秦含真一怔,原本想问的话也没说出口,只是茫然地点点头,在他的护送下来到了二门,跨过门槛去,就与他分别了。
直到秦含真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还没能想明白,赵陌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表情看起来……不象是接受了现实的样子。
他难道打算跟着他们一块儿走吗?
别开玩笑了。他是宗室子弟,在宫里都是留了名号的人,父祖皆在京中,哪有可能说离开就离开?更何况,眼下正是他父亲赵硕与蜀王幼子竞争皇嗣之位的要紧时候,他难道不用留下来帮他父亲吗?就算不为储位,也要为了自保啊。
秦含真没有多想,只是简单休息了一下,便带着那张金帖,往盛意居去了。这一回,她没叫上秦锦华,因为她打算私下跟姚氏说几句话。
姚氏见到她来,还有些意外,笑问:“怎么了?”见她手里拿着的帖子,不由得讶然,“怎么拿回来了?”
秦含真将帖子放到姚氏面前的小几上,笑道:“祖母说,她要跟着祖父回南边,算算日子,未必能赶得上茶会。况且她跟蜀王妃又不是很熟,不习惯那种场合,所以还是不去了。二伯母把帖子拿回去吧,您先前不是说,想给姑姑那边送一张去吗?”
姚氏惊讶地道:“我虽然知道三叔打算要回南边去,但连茶会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