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雪扫视屋中一圈,见只有她们主仆在,便压低了声量:“正院那边如何?”
珠儿抿嘴笑了笑:“姨娘放心,一切如姨娘所料,夫人压根儿就没提防,大爷也相信了是她做的手脚。姨娘越是不肯说当时夫人做了什么,大爷就越会认为她做了什么,无论夫人如何辩解,大爷都不会信她的。夫人如今可算是彻底失宠了,若不是大爷还要顾虑王家,只怕早就将她休了!”
兰雪长长吁了口气:“这就够了,我也不指望大爷能休了她。休了她,还会再换一位新的来,新的却未必象她一般好对付了。我也不想再冒险。现在就挺好的,她占着正室之位,无宠无子,不过是仗着有个好娘家罢了。等到大爷真的成了贵人,坐稳了那把椅子,她便再没有了用处。到时候,我还怕她怎的?”
珠儿笑道:“姨娘放心,一切都会如我们所愿的。”
兰雪翘了翘嘴角,又问:“今日陌哥儿回来,可有什么动静?”
珠儿回答说:“蓝管事没来得及细说,只道姨娘生产前,大爷与陌哥儿一直在书房里说话,似乎是在商量什么机密之事。甄忠与蒋诚一直守在门口,不许人接近。若是姨娘想知道,奴婢去告诉蓝管事,他会想法子去探听的。”
兰雪摇摇头:“罢了,知道得太多并没有好处。如今我已经生了儿子,还是先把儿子养好吧。有了他,我们什么事做不得?我会选在今日生产,固然是因为今日乃太后寿辰,但我一听说陌哥儿搬了进来,小王氏又恰好来寻我晦气,便知道这是我最好的机会了,一旦错过,便不会再有。我如今要坐月子,正好避过与陌哥儿碰面。你去跟蓝管事说,让他也尽量少见陌哥儿,省得叫陌哥儿寻到把柄。”
珠儿忙郑重应下。
兰雪又问孩子,珠儿忙笑道:“大爷让乳娘抱下去喂奶了。姨娘没瞧见,哥儿长得又白又胖,可精神了!这一个乳娘怕还不够他吃的,蓝管事说,需得再寻两个好的乳娘来呢。”
兰雪暗暗松了口气。她其实曾经担心过,自己吃了药,把生产的日子拖到今日,又为了算计小王氏,喝了催产的药,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孩子产生影响。如今知道他十分健康,她也就放心了。
她心想,就算赵陌今晚把赵硕拉走了,也不要紧。明儿赵硕总会来看她和孩子的。到时候,还怕没有向他告状的机会么?她还要多说些孩子的好话,让他多亲近孩子,别总是挂念着离了心的嫡长子了。对了,孩子的大名可以请皇上或者太后来取,但小名她早就想好了,就叫佳哥儿。她生的孩子,正是赵硕的佳儿,比别的女人为他生的强一百倍!
赵陌与赵硕父子俩并不知道兰雪此时在想些什么。他们匆匆用了一顿迟来的晚饭,已经是二更时分了。父子俩都十分疲惫,可需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大半夜的,能寻来一个稳婆、一个乳母、一个大夫和一个太医就很不容易了。如今还得将人在府里留上一晚,明儿才好放人,不然外头正宵禁呢,此时出去岂不是犯了忌讳?再者,太医与大夫需要封喜封,稳婆也要放赏钱,乳母却需要再多雇一两个,兰雪院里侍候的人手不足,也需要再添。还有孩子起名什么的,给宫中报喜讯、往辽王府送信等等……赵硕一想到还有这么多琐碎的小事需要办,就开始觉得头痛。
在这种时候,赵陌还要为父亲添加压力。他给赵硕提了一个建议:“小弟既然已经出生了,父亲也该给兰雪一个名份了吧?如今家里人又是兰姑娘,又是兰姨娘地混叫一通,实在不成样子。您给她一个明确的名份,小弟上玉牒时也方便许多。”
赵硕顿了一顿:“确实应该给她一个确切的名份了。日后说起小弟的出身,也能体面些。只是……王家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赵陌微笑道:“怎么会不好交代呢?兰雪有孕,犹在夫人进门之前。夫人本是填房,难不成还要讲究正室生子前,侍妾不得有孕的规矩?那我与二弟又怎么算?”
想到死得不清不楚的次子,赵硕的脸色阴沉下来:“你说得对。兰雪进门比你继母更早,王家早知她有孕的,又有什么可挑剔的?他们要怨,就迎你继母至今还没有动静吧!”
赵陌道:“既然要为兰姨娘与小弟上玉牒,那二弟……是不是也一并上了?父亲,二弟好歹也活过了周岁呢,还有孙姨娘……也有生育之功。”
赵硕叹了口气,有些难过:“那就一并上了吧……好歹有个名份,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赵陌又笑道:“父亲,其实您有没有想过……先把辽王府世子的名份争到手?”
赵硕愣了愣,抬头看向儿子:“什么?”
赵陌脸上的笑容不变:“您若是辽王世子,有了封爵,便再也不是一介寻常宗室子弟,除了圣眷再无倚仗了。无论是我,还是小弟,在别人眼中,也不再是可以任由他们摆布,即使死了也无人知晓的无名小卒。今天的事,难道还不能让您警醒么?就当作是为了小弟着想吧。您若成为了亲王世子,即使不得王爷看重,又有谁能动摇得了您的地位?又能有多少人,胆敢在您面前仗着家世气焰嚣张?”
第二百零九章 说服
赵硕神色微动,虽然沉默着,但很明显,他已经被儿子赵陌说动了。
只是他还有些顾虑:“陌儿,你还小,以为为父是嫡长子,这世子之位便能手到擒来。事实上……这里头还有许多不可明言的缘故,使得为父迟迟不敢向皇上开口,即使开了口,事情也是不能成的。”
赵陌笑了笑,不以为意:“父亲说的,是皇上有可能打算拿这个世子之位做为条件,在过继您的时候与王爷交换,只要王爷不拦着皇上过继您,皇上便直接下旨册立二叔为辽王世子么?”
赵硕干笑了声:“原来你也听说了?可是永嘉侯告诉你的?”永嘉侯秦柏曾为了赵陌的遭遇,在皇帝面前告过他的状,皇上会把这些事告诉永嘉侯,也是合情合理的。
赵陌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道:“父亲,您这个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但那是从前了。如今王爷与蜀王府联手陷害您,一旦您入罪,别说入继皇室了,就是辽王世子的位子,也轮不到您。到时候,二叔身为嫡次子,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人选,还用得着与皇上做什么交易么?除非皇上有意革除辽王府的王爵,否则王爷只要一上本请封,皇上就不会驳回。退一万步说,这一回王爷与蜀王府的阴谋不能成功,您平安无事,日后又顺利得到皇上赏识,成功入继皇室……那时候皇上问王爷,以王爷的狠心,他真的会答应过继?只恨他老人家早就恨透了您,宁可得罪皇上,也要毁了您的前程。而皇家也是要名声的,总不能为了一个嗣子,承担起夺人子嗣的骂名吧?到时候,您又要怎么办?”
赵硕的脸色顿时变了。确实,辽王对他这个嫡长子已经无情到设计陷害的地步,又怎会让他顺利入继皇家,成为高高在上的储君?
赵陌见他变脸,方才缓缓地说:“因此,儿子才会劝父亲,先把辽王世子的名份争到手了再说。正如您方才所言,有个名份,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如今蜀王府来势汹汹,王家又总是拖您后腿,连累得您的声势也弱了。万一真的争不过蜀王幼子……您好歹还是辽王世子,不至于一无所有哪!”
说到这里,赵陌顿了一顿:“您别以为,儿子只是为了给您寻一条后路。需知这后路未必就不是依仗。您想想,如今您只是辽王府嫡长子,不得王爷看重,连辽东军务都无法插手,除了王家,您要人没人,要钱……也就只有那点私房银子。但您若是成了辽王世子,那就不一样了。钱粮俸禄且不提,这是朝廷正式册封的爵位,并不是王爷能凭一己喜好,就能轻言废立的。只要您不行大逆之事,无论王爷如何偏心二叔、小叔,这辽王的王爵,也迟早是您的。您可以顺理成章地插手辽东军务、正务,也可以过问王府人事。别的不说,军中有人私卖军马,被王爷利用来陷害您,您若是世子身份,自会有聪明人来向您投诚,您想要打听什么事,也不会象现在这般艰难。二叔如今在辽东军中再有面子又如何?他当不了家,做不了主,大权迟早还是要归到您手上!”
赵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跳得越发快了。确实,如果象儿子所言,他成了辽王世子,即使日后没能入主东宫,好歹还有活路可走。当初他会舍弃一切进京,为的,其实不过是在辽王继妃与她两个儿子的威逼之下,挣出一条活路来。入继皇室,在太子死后成为新皇储什么的,那是王家先提了,他才生出的野望。
回头想想,他如今走的路,对比最开始的初衷,早已偏离了很远。
赵硕不由得露出了苦笑:“其实我早就想过……进京后先把世子名份给落实了的。只是王尚书劝我深思,我一日还不是世子,王妃和她的两个儿子还能容我活着,不至于非要将我逼到绝路,无端生事坏我的前程。等我成了东宫新主,辽王世子的名份还是赵砡的,正合了父王与王妃的心意,岂不是皆大欢喜?倘若我早早成了世子,只怕王妃就再也容不得了,早晚要对我下毒手!”当时他听了岳父的话,顾虑太多,结果就错过了最好的请封时机。如今想要再求世子之位,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赵陌却道:“王尚书为的是您入继皇室能少些阻碍,但您一旦失败,于王家而言,不过就是放弃一个女婿罢了,就象前晋王世子一般。他怎会真心为您的生死安危着想?更不会考虑您的后路。事实证明,您就算不做那世子,王妃与二叔、小叔也不会放过您,如今越发连王爷都视您为眼中钉了。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哪怕是为了气一气他们,也值得去试一试。况且王爷、王妃进京只是为了给太后贺寿。今日太后寿辰一过,他们总有回去的一日。您又不在京城王府里住,少与他们来往,平日里多加提防,他们即使想对您下手,也没那么容易。”
赵硕迟疑:“父王曾经提过,这一趟进京,还想顺道把你二叔的婚事给解决了。这相看、定亲、下聘、成婚……前后加起来,再快也要花上小半年的时间。就算半年后,父王与王妃回辽东去了,你二叔想要留在京城中谋个差使,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他有岳家可依,想要对我下手,更添了助力。”
赵陌扯了扯嘴角:“蜀王若是借口要忙儿子婚事,滞留在京,皇上看在太后份上,兴许不会说什么,但我们王爷的圣眷如何能与蜀王相比?况且辽东离京城又不是很远,以二叔的身份,他要成婚,也自有宗人府官员去操持,根本用不着王爷王妃滞留在京中操办。到时候皇上定会以辽东军务为由,让王爷早些回藩地去,等大喜之日近了再来。至于二叔婚后留京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