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期待的夸奖。小薛氏也不在意,微微一笑:“没事,你才多大年纪?那曲子又不是练了很久,有些错漏的地方也是在所难免的。你用心再练就是了。你平日也没少得曾先生的夸奖,可不能因为偶然一次曾先生没夸你,你就生出懈怠与怨恨来。需知道学无止境。只要你用了心,曾先生是能看到的。”
秦锦仪心道:你哪里知道曾先生是何等势利的人呢?
但这话她没说出口,而是转了话题:“母亲,昨儿个……祖母提起的那事儿,她是认真的么?还是只是随口说说?”
“什么事?”小薛氏怔了怔,但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赵家哥儿那事儿?”
她看到低下头、脸色微红的长女,皱起了眉头:“你祖母天天说那么多的话,不管说的时候是认真还是随意,过后也很快就会忘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安心上学。只要让外头的人知道你是个才学出众、品貌双全的好姑娘,什么样的好人家找不到?赵家哥儿是宗室,即使他父亲还不是太子,也依旧是辽王府的嫡长子,日后是要承袭王爵的。赵家哥儿既是未来的王府世子,身份尊贵便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以我们二房的情形,你父亲不过六品官职,又怎么好高攀?符老姨娘断不可能向太后娘娘开口,就算开了口,太后娘娘也不会答应的。人家有祖父祖母,有父亲母亲,亲事自然也有长辈们做主。而你的婚事,也自有母亲与你父亲做主。你放心,你是我嫡亲的闺女,我难道会不为你的终身着想?你祖母随口一句话,你不必放在心上的。”
秦锦仪听得有些刺耳,其实她本来也没想过要嫁给赵陌的,正如画楼所说,赵陌会不会成为太孙,还是未知之数呢。况且她也仅仅是远远见过赵陌一两面,不清楚他的性情为人,连样貌都是模糊的。这样的少年,在她心目中的印象,自然比不上另一个人深刻……
不过,她不情愿是一回事,母亲叫她不必多想,说赵陌是她攀不上的高枝儿,她又不甘心了,忍不住说:“母亲,赵家哥儿出身虽珍贵,可现如今外头的人谁不知道?辽王与王妃不待见嫡长子,而这嫡长子又不待见赵家哥儿这个嫡长子。赵家哥儿说来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宗室子弟罢了,能有多尊贵呢?他现今住在我们家,还是跟几个兄弟们挤在一处,身边也没个侍候的人。我看还不如咱们家的逊哥儿呢,逊哥儿身边好歹还有丫头婆子侍候,有长辈为他打理日常起居……”
小薛氏皱着眉头打断了她的话:“这些话你私下说说就罢了,可不能在人前提起。无论赵家哥儿身边有几个人侍候,他的出身也是不会变的。你觉得他不得亲祖父与亲父待见,便觉得他前程无光,可就糊涂了!他们宗室里,一个人的前程难道只能靠自家父祖决定?还有皇上在呢!有你三叔祖护着,皇上断不会看不见赵家哥儿,他日后的前程好着呢。这样的人,不是我们能肖想的。你祖母只觉得咱们家也是国舅爷,样样不比长房差,理当有一样的体面,却是想错了。嫡庶有别,就算是皇后娘娘在世时,跟我们二房也没多亲近,更何况是现下呢?长房就算有承恩侯的爵位,生的女儿也没嫁给宗室皇亲,更何况是咱们二房?你祖母的话,你听过就算了,可千万不能当真,反误了自己!”
秦锦仪低头闷闷地听着,很想要反驳几句,却又说不出口。她到底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小少女,即使有些个小心思,也没那么厚的脸皮说出口的。更何况,她自己都还没拿定主意呢……
母女俩正说话呢,薛氏的大嗓门就从院门一直嚷嚷着进屋了:“真是气人!内务府的小子也是狗眼看人低!我们二房跟长房、三房都是皇后娘娘的亲兄弟,谁又比谁高贵些?长房与三房的人问他话,他都答了,独独对我爱理不理,实在无礼之极!赶明儿等我们老姨娘进宫见了太后娘娘,一定要告他一状才行!”
小薛氏与秦锦仪齐齐起身迎了薛氏进屋,前者亲自奉上清茶,恭敬地道:“太太喝口茶润润喉咙吧。三房的事不与咱们相干,太太何必去搭理?”
薛氏气道:“你以为我乐意去搭理么?只是皇上太偏心了,赐了那么多好东西给三房,我看了不顺,才去瞧一瞧罢了。今儿是内务府的人不对!偏长房许氏与三房两口子都不帮我骂一骂内务府的人,好象我不是秦家的二太太似的。我被人小看了,难不成他们脸上就有光?!”
小薛氏默默低头不语。若不是薛氏自己非要跟人家过不去,长房与三房如今又怎会与二房如此疏离?薛氏前几日才跟人家大吵一架,如今却指望人家在外人面前替她说话,未免也想得太好了。
只是这些话,小薛氏是不会在婆婆面前说出来的。她以前常说,次次都讨不了好。女儿一再劝她不要太过耿直了,她今儿还是学乖一回吧。
薛氏径自生了一会儿的气,因儿媳与孙女儿都闭口不语,她又觉得无趣了,便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怎么仪姐儿好象惹你母亲生气了似的?”
第一百零六章 教女
秦锦仪一时哑口无言。她没脸说实话,但如果不说,祖母薛氏又肯定会生气。她该怎么办?
小薛氏知道女儿的为难处,便抢先一步回答:“不过是几句家常罢了,也没说什么。时间不早了,太太,不如开饭吧?”
“急什么?”薛氏没好气地说,“才走了路,我出了一身的汗,正要好好歇歇。”又问孙女儿,“你跟你娘都聊些什么家常?”这话却是信不过小薛氏的意思了。
小薛氏不吭声,有些事做得太明显了,只会引人怀疑。她只盼着女儿能机灵一点,想出个好些的借口来。
秦锦仪灵机一动,道:“昨儿个我提过的,二妹妹屋里的绘春被撵了,后来又添上了一个绘绿,一个院子的人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倒象是把绘春给完全抛到脑后了,实在是无情无义得很。我想绘春也是体面的丫头,能写能画,规矩也不错,模样儿也好,明明一点儿错都没犯过,却因为是王家出来的,就被撵出去了,实在可惜得很。我屋里几个丫头,除了画楼还不错,其他几个都是充数的,实在不成样子,若是能把绘春要过来就好了。横竖是长房不要的人,咱们把她买过来,也不费什么事儿。等到她来了我们这儿,我第一件事就是要改掉她的名字,改成金华,也免得冲了四妹妹。祖母您觉得如何?”
小薛氏万万没想到女儿想出来的会是这样一个借口,她皱眉望了过去,眼中满是不赞成。
薛氏却听得笑了起来:“这主意好!金华,锦华,不知到时候二丫头会是什么脸色?不过她再不高兴也没用!绘春若成了我们二房的人,哪里还轮得到她们长房的来指手划脚?!”
小薛氏忍不住泼了冷水:“可绘春是长房的人,如何能要过来呢?”
薛氏不以为然:“她都被撵出去了,就是二丫头那里不要她了,难道还不许我们二房要过来?说她是长房的人,可我们二房又不曾分家出去。长房的奴婢,难道我们二房还不能使唤了?没有这个道理!”
小薛氏叹道:“若是侯府的家生子儿,二房要过来使唤,也没什么,只需要夫人与二弟妹没有异议,我们爱要哪个,就要哪个。可绘春本不是秦家的人,而是王家送给二侄女儿的。如今二侄女儿不要她了,王家也不肯收回去,二弟妹将她撵到庄子上,没有她们点头,我们是没办法把人调过来的。若是长房把人卖出去,兴许我们还能将人买回来,可长房没卖人,只是把绘春撵到庄子上而已。绘春将来何去何从,都由不得我们做主。”
薛氏大觉扫兴:“长房就是爱干这种事!家里下人那么多,用都用不过来了,宁可白养着,也不愿多分几个给我们。都是一家子,都是老侯爷的子孙,都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亲人,谁又比谁高贵些?长房不把我们二房放在眼里,如今连三房也能给我们脸色瞧了。我们就连一个丫头都要不到手,有什么趣儿?!”
她一时生气,也不想吃饭了,丢下媳妇孙女,还有刚刚摆好的满满一桌美味佳肴,径自跑了。
屋里总算安静了下来,小薛氏看了女儿一眼,神情有些严厉:“怎么好好的,又想起要讨绘春过来使唤了?你不知道那是你二妹妹撵出去的丫头?若把人要到身边使唤,天天跟你二妹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真当她是颗软杮子,定然不会发脾气不成?!”
秦锦仪抿了抿唇:“二妹妹明知道四妹妹的闺名是锦春,却非要让贴身的丫头叫绘春,还天天带在身边四处晃,当着四妹妹的面使唤绘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使唤的是四妹妹呢!这分明就是瞧不起人,存心要羞辱我们来着!既然她无礼在先,我便回敬在后,给绘春起个名字叫金华,也天天带着去上学,看她怎么说!”
小薛氏气道:“绘春自进府就叫现在的名字,你四妹妹的名儿却是你曾外祖母亲自起的。当初我们也不是没提过府里有许多丫头名字里带春字的事,你曾外祖母不肯听,你祖母也不放在心上,才会闹得这般尴尬。倘若我们二房与长房的关系更好些,兴许给丫头们改个名字,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你祖母见天儿跟长房的人争吵,人家怎会给我们这个面子?闹得如今这般,二丫头固然是懒怠些,你也太过小鸡肚肠了。我可从来没有教过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秦锦仪大不以为然:“我是为四妹妹委屈,想要为她出气!母亲心里不当一回事也就罢了,怎么还拦着我呢?”
小薛氏冷笑:“你素日在你妹妹们面前惯做好人的,如今不但要讨绘春,还想把她的名字改成什么金华,便是傻子也知道你心中不喜你二妹妹了。你道她母亲会怎么想?别真以为你二婶素日和气,她就真是个和善人了。得罪了她,她若有心算计你,你哪里防得住?!别的不提,光是把你给丫头改名儿的事传出去,外头的人只会说你不悌,你难道还能一个个跟人说道理去?就算你有这个耐性,只怕外人也不会说你做得对。你且省点儿心吧!你还有大事要指望夫人呢,做什么非要得罪人?!”
秦锦仪本来十分不服气的,听到最后一句,顿时就闭了嘴,脸上火辣辣地,低头不敢说话。
确实,她心中一千个、一万个看不上长房,可是,她一丝半点儿都不敢公然流露出真正的想法,不敢真的得罪了长房的当家主母许氏。因为,她有无论如何都不能惹来许氏厌恶的理由……
秦锦仪有些食不知味地用完了午饭,便无精打采地返回自己住的桃花轩去了。画楼仍旧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看一眼姑娘的背影。有些话,她很想问清楚,可又不敢说出口。她不过是个丫头,姑娘对自己的亲事有什么想法,又哪里是她能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