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当,所以才会下意识与我比较,在意我的看法。若不然,各人各有道,你只管往前走就是了,又何必停下来看别人?”
陈恭半晌无言,良久忽然笑出声:“不错,你说得不错!多谢你,为我结开一个心结和疑问,自此之后,我必能更上一层楼。”
沈峤淡道:“那就恭喜你了。”
他重新闭上眼,背靠冷冰冰的石壁,放任自己身心彻底沉入黑暗之中。
早在晏无师将他交给桑景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学会不再抱有期待了,因为不再期待,就不会失望,更不会绝望。所以方才晏无师舍他而去,独自离开,在他看来,即使一开始有些意外,可很快这一丝意外也变得平淡无奇。
对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便性情大变,本质的凉薄自私却不会因此而少半分。
许多事情,从来不是付出了,就一定会得到回报。
自己早已习惯,如何还会难过失望?
慕容沁等人四下搜寻,渐渐也觉得无望,他们身上虽然还带着干粮,可就算武功高手的日常需求远比常人来得少,这点干粮能够维持很久,但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不出去,再说此处位于地底深处,不见天日,气息窒闷,就算他们没有饿死,迟早也会被闷死。
这时萨鲲鹏提议道:“不如属下去悬崖下面找找,也许有其它新的出路?”
陈恭思忖片刻:“也好,下面虽然有玉髓,可也不是没法落脚,你小心一些,不要碰到那些玉髓就可以了。”
萨鲲鹏答应下来,慕容迅年轻气盛,久坐发闷,也起身与他一道下去。
众人方才多多少少都被猿猴抓伤,伤口发扬红肿,但并无大碍,因为这是外伤,不必吃玉苁蓉果实,从玉苁蓉根部挤点汁水出来涂抹在伤口上也能消炎止痒。
陈恭让慕容沁也跟着下去帮忙搜寻,然后问沈峤:“若能出去,你有何打算?”
沈峤缓缓睁开眼睛,黑暗之中,谁也看不见他眼中的迷茫。
按照时辰和脚程来算,晏无师现在想必已经快要离开这里,回到地面上了,以他的能力,就算现在暂时没法与佛门儒门正面对抗,也能很快联系上浣月宗的人,不至于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换而言之,就算没有自己,对方也能过得很好。
沈峤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方才拿到的是《朱阳策》其中一份残卷罢?”
陈恭:“不错。”
沈峤:“此物与其它残卷相比,是否有何特殊之处?”
陈恭沉默一会儿,道:“你对《朱阳策》了解有多少?”
沈峤:“《朱阳策》共有五卷,融合了儒释道三家所长,乃陶弘景毕生心血。”
陈恭:“你也曾看过其它一两卷,有何感想?”
沈峤:“的确是天下第一武学奇书,令人受益匪浅。”
陈恭:“看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朱阳策》的确一共有五卷,也的确融汇儒释道三家之长,但那只是其余四卷的内容。另外还有一卷,常年流落在外,不知所踪,据说里头记载的,与魔门武功有关。”
沈峤微微一愣,但仔细想想,又觉得陈恭这些话不乏合理之处。
晏无师从前曾多次尝试过将《朱阳策》真气化为己用,甚至不惜拿沈峤来尝试,屡屡想要激发出他的潜力,但事实证明他的武功根基在魔心,与沈峤的道心根本不相容,《朱阳策》于他而言,其实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若《朱阳策》仅仅记载了儒释道的武功,晏无师根本不会对沈峤说出“已经有办法弥补破绽”这样的话,以他的本事,更有可能早已推断出太阿剑里藏着《朱阳策》残卷,而这一卷《朱阳策》,恰恰就是他所需要的。
推出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沈峤缓缓吐一口气,神色中隐现疲乏,只觉得忽然有些累。
只是他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原来如此,陶弘景果然学究天人,难怪魔门中人也一直想要《朱阳策》,看来他们所要的,就是这帛片了。你同样心心念念要得到它,是否因为你现在在练魔门的功夫?你加入了合欢宗?”
陈恭:“笑话,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何必还要加入合欢宗供人驱遣?反倒是合欢宗的人需要我为他们提供种种便利,所以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两相得利的交易与合作。”
然而说太多也没用,事实就是他们现在依旧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慕容沁等人在下面转了一圈,无功而返,大家都有些丧气,陈恭也不再开口了,趁机打坐养精蓄锐,顺便将方才在帛片上匆匆一扫记下来的内容再记一遍,争取化为己用。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即使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也会尽可能为自己创造有利的环境,所以陈恭才能在乱世之中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市井布衣,走到今日,连慕容沁这样的齐国宫廷第一高手,都甘愿被他差遣,听他命令。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石壁上忽然生出一声动静,原本昏昏欲睡的众人都蓦地睁开眼,纷纷循声望去,却见一道身影出现在原先晏无师消失的地方。
慕容迅最先反应过来,他一蹦三尺高,提着剑就要冲过去:“晏无师?!”
这三个字念出来,俱是咬牙切齿,深恨无比。
第67章
然而晏无师只稍一句话就让他生生顿住身形。
“外面有岔路,如果离了我,你们就出不去了。”
“三郎!”陈恭喝住慕容迅。
后者不甘不愿收兵,退回陈恭身后。
陈恭拱手,表现得很是客气:“多谢晏宗主去而复返,我等甚是感激,晏宗主若愿为我们指一条明路出去,我愿将方才的帛片拱手相让,再不提索要二字。”
晏无师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朝来路走去。
慕容沁转头问陈恭:“主公,跟是不跟?”
陈恭点点头:“我在前头,你们跟在我后面。”
慕容沁:“主公!”
陈恭笑了一下:“别废话了,跟上!”
慕容沁和慕容迅等人都有些感动,没再多说,大步跟在后面。
陈恭能够收服慕容沁等人,自然不是无缘无故的。一个毫无背景家底的穷小子,即便一跃成为最受齐主宠爱的人,也无法令慕容沁这样心高气傲的高手甘心情愿在他麾下。事实上方才沈峤已经一语道破玄机了,陈恭天分极高,过目不忘、过耳不忘使得他没与《朱阳策》这份机缘错身而过,而他自己又足够努力,不因成为齐主宠臣而满足,所作所为,的确也有成为枭雄领袖的潜力。
再往深一层说,像慕容沁这等出身前朝燕国皇室的人,若非有一身武功在,放在新朝早就失势,他们并非传承世家,皇帝也不会给他们太大的权力,他们所能选择的就是当权贵鹰犬,连齐国的普通贵族都能瞧不起他们,这种情况下,陈恭给了他们一种新的选择,又以自己的表现折服他们,他们自然愿意改投明主,对陈恭效忠。
沈峤固然不了解其中详细内情,但他好歹也算入世这么长时间,在晏无师的熏陶下,多多少少对局势人心有所了解,陈恭能够在短短时间内爬到高位,收服人心,的确算是非常厉害。换作晏无师,即使他明白那些人心道理,但因为他性情生来狂傲肆意,未必能像陈恭这样能屈能伸。
这是一条完全在山里凿出来的通道,陈恭身上还有火折子,点亮之后,一路上都可以看见两旁安置了烛台,但因为整座古城下陷坍塌,也许当时也引发了山石部分塌陷,中间有些地方被上面塌下来的巨石挡住去路,只剩下一条狭窄的缝隙,众人需要搬开那些石头之后,再小心翼翼挤过去。
慕容迅有些不放心:“这条路没有蜘蛛了罢?”
慕容沁道:“那些蜘蛛身上有股陈腐臭味,这里没闻到,应该是没蜘蛛出没的。”
正说话间,前面倏然一分为二,出现两条岔路。
众人停下脚步,俱都看着晏无师的背影。
后者道:“走左边。”
慕容迅狐疑:“且慢!你怎么知道要走左边?”
晏无师:“我刚走过右边,有蜘蛛。”
慕容迅:“我们凭什么信你?而且你碰到蜘蛛如何全身而退?”
晏无师不再理他,继续往前走。
慕容沁按住慕容迅,低声道:“他有玉苁蓉。”
是了,玉苁蓉能解蜘蛛的毒素,应该也能让蜘蛛近不了他的身,慕容迅恍然大悟。
但既然如此,晏无师为什么还要折返回来带他们出去呢,总不成是良心发现罢?
堂堂浣月宗宗主有这良心,说出去别说旁人不信,连慕容迅自己都不相信。
通道一直是缓慢向上的坡度,这说明他们正往地面上走,众人嘴里没说,心中都渐渐相信了晏无师的话,直到又走了一段路,出现下一个分岔路口。
这次有三个分岔口。
晏无师停住脚步:“方才我只走到这里就回头了。”
意思是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要选哪个岔口。
但众人也明白了,他们原先最开始进来时,并非通过正常路径,所以现在等于是在重走一遍王城内部通道,这些岔路里头通往各个方向,就相当于中原皇宫,其中必然有一些通往不同宫殿,也有通向王城的,通往王城的那条路才是真正的出路,选了其余的,多走些弯路也就罢了,怕就怕到时候又遇上蜘蛛和猿群,吃不了兜着走。
陈恭问晏无师:“若是你的话,你会选哪一条路?”
晏无师没说话。
一直沉默的沈峤忽然开口:“既然都不知道,就在此地做个记号,随便找一条便是了,左右凭的都是运气,若选错了,只能怪自己运气不佳。”
陈恭:“也好。”
他捡起一块石头,在石壁上划了几道痕迹。
这个动作不由让沈峤多看了两眼。
他虽然知道对方现在武功不错,但先前忙着与猿群搏斗,也没多少工夫去观察,眼下这一笔一划明显是灌注了真气的,白痕入壁三分,可见火候。
划好痕迹,陈恭道:“不如先走中间的?也许这里才是通向外面的。”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
慕容迅见晏无师一动不动,不由问:“你怎么不走了?”
晏无师:“这段路,我没走过,我不带路。”
他说话有种细微的停顿感,旁人没有察觉,沈峤却注意到了。
慕容迅冷笑:“谁知道这趟路你到底有没有走过,现在你不先走,焉知是不是在半途设了什么埋伏等我们?”
若换了从前,给慕容迅一百个胆子,他也未必敢对晏无师如此说话。但人就是这样,当看见别人打败他,而且看见他落魄的样子时,心中对这人的定位也会一落千丈,以致于产生自己也能打败他,此人不值一提的感觉。
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