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  第151页

人随随便便都能模仿或夺走的地位,他这个人素来霸道,想要,就得要最好的,谁也取代不了。
  但晏无师并没有过分表露出这种心思,别说霸王硬上弓了,相比从前他的诸般手段,这简直称得上温情脉脉,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太了解沈峤了。
  这人看着软和,实则内里有一根谁都比不上的傲骨,稍微过火一点的手段,都有可能令对方反感,将他越推越远,看看郁蔼,那简直是再明显不过的前车之鉴了。
  所以晏无师一反常态,一点点来,引君入瓮,非但不激烈,连方才过招都不曾用上点穴这个法子——若将对方穴道制住,倒是可以强迫对方处于被动地位,听自己的话,可那样一来有什么意思?
  当然没有意思。
  所以沈峤吃软不吃硬,被晏无师顺势重夺优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什么都不要,我就只能将自己送上了,难道还不行吗?”按照这个姿势,晏无师本该居高临下,优越感十足,但沈峤居然从他笑吟吟的表情里看出一丝委曲求全来,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在山洞里的情景?”他慢慢垂下头来,语调轻柔,而又温和。
  山洞的情景,沈峤只记过两回,一回是晏无师与汝鄢克惠交手,沈峤以为他受伤了,将人带到山洞里疗伤,结果差点还被对方掐死,另一回,则是自己的山河同悲剑被对方用来刮鱼鳞。
  想及此,沈峤就黑了脸。
  “还请晏宗主放手,我不习惯这样与人说话。”
  “反正也没外人。”晏无师笑了一声,将他揽起来,半压在墙壁上,这样沈峤就从躺姿变成了坐姿,但还是被他半困在怀里。
  沈峤:“……”
  对方也没点住他的穴道,主要是他如果出手要挣脱,肯定得跟晏无师过招,出手轻了,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化解,出手重了,对方就直接放弃抵抗,摆出任人宰割的姿态,让他下不了手。这完全是……
  死猪不怕开水烫。
  晏无师:“我都要赴死了,你连听我说几句话的耐心都没有么?”
  沈峤叹了口气,放弃挣扎:“说罢。”
  晏无师笑道:“但方才我想了一下,说再多,还是不如直接做。”
  他一时一个心思,沈峤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茫然道:“啊?”
  然后他就啊不出来了,声音戛然中断,视线被一片阴影遮蔽,唇上多了火热柔软,对方直接撬开他的齿关,长驱直入。
  旁边传来一下短促的叫声,玉生烟站在门口,那头鹿从背后叼住他的袍角,结果他后退想走,却差点被鹿绊倒。
  沈峤直接一掌拍向晏无师的肩膀,腰部微微一挺,整个人轻盈跃起,不再受制。
  但他嘴唇有些红肿,鬓发有些凌乱,连脸色也很不自然,羞恼交加,分不清是恼多些还是羞多些,但这副样子,想威严也威严不起来。
  玉生烟瞧见自家师尊轻飘飘的眼神斜过来,恨不得直接一头楚死在廊柱上。
  本来以他的武功,也不至于犯这种错误,但怪只怪他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方才在宅子里溜达一圈,本以为两人已经谈完了,他可以过来拜见师尊了,谁知道这一来就正好赶上“非礼勿视”的一幕。
  真是……倒霉啊!
  玉生烟干笑一声:“那个,能不能当我没来过?”
  他也没有向师父请安的勇气了,转身一溜烟就走,有多远跑多远。
  大师兄,我现在回长安去投靠你还来得及吗,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注定跟大王喵其它文会有所不同,因为就算到结尾,它也不会出现明确表示爱来爱去的语句,哪怕是一句我心悦你之类的都不会有。
因为按照这篇文的风格,他们就应该是在一种心照不宣,无须多言的情况下来意会的,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没意思了,老晏觉得阿峤能理解,阿峤也不是那种会明白说出来的人,点到即止,浅浅淡淡,若有还无,不知道泥萌能理解咩?
我知道现在很多文都没有这种写法,都是一定要说得明明白白的,但这文木有。

  第126章
  
  距离决战不到两日。
  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一战。
  抚宁县上的客栈早就住满了,数不清的江湖人士涌到这座平日里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上来,一如当初沈峤与昆邪约战前的情景。
  不同的是,当年沈峤名气虽高,却不是以武功著称,他与昆邪一战之所以引人关注,是因为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祁凤阁与狐鹿估二人的光环的延续,众人在他们身上寻找着昔日天下两大高手的光辉。
  而晏无师与狐鹿估这一战,许多人将其视为中原武林与突厥的交手。
  佛门,道门,儒门,乃至其它许多大大小小的门派世家,听见消息的人,十有八九都赶过来了。
  听说其中一家客栈,还被临川学宫的人包下来,连宫主汝鄢克惠,也亲临此地,准备亲眼见证这一战。
  天台宗法一禅师,青城山纯阳观易辟尘,玄都紫府,法镜宗,合欢宗,琉璃宫,碧霞宗,甚至是远在吐谷浑的俱舍智者……这些人,或亲自驾临,或派遣弟子前来,显然不愿错过千载难逢的精彩决战。
  这是何等的万众瞩目!
  比当年沈峤与昆邪一战还要更耀眼三分!
  可吸引了世人所有眼光的同时,也意味着这一战巨大的风险。
  成,则天下无双。
  败,则如堕深渊。
  这不仅仅是武功的交手,更是名誉与性命的交手。没有谁会天真地以为,这两个人这一战,仅仅是友情切磋点到即止,要知道二十多年前祁凤阁与狐鹿估那一战,狐鹿估受了重伤,差点一命呜呼,这才不得不允下二十年不入中原的承诺,远走塞外闭死关,祁凤阁自然也没占到多少便宜——许多人都私下说,正是因为在那一战里受的伤太重,落下隐患,才会导致后来祁真人的去世,自然,这种说法仅仅是坊间传闻,谁人也无法证实。
  但无论如何,对许多武功疏松平常,也许毕生难窥武道巅峰的江湖人来说,能够出现在这里,哪怕登不上险峻的应悔峰,只在山下这座抚宁县等待,都是一辈子也难得一回的奇遇了。
  “听说现在抚宁县上最大的赌坊同福赌坊已经开了盘口,押宗主与狐鹿估胜败。”说这句话的是别庄管家,他正毕恭毕敬向晏无师汇报情况。
  玉生烟这几天没敢出现在晏无师面前,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们虽然住在郊外别庄,但并不代表消息闭塞,恰恰相反,管家每天都会派人去打听最新消息,县上又来了哪个门派,对方在哪家客栈下榻,临川学宫的人今日去了哪里等等,都能很快传到这里来。
  作为决战的当事人之一,晏无师远比任何人想象的要悠闲淡定。
  他正拿着被侍女敲开放置在一旁的核桃壳去丢小鹿:“阿峤,过来。”
  小鹿正依偎着沈峤撒娇,低头去喝他杯子里的水,被他丢了一脑袋核桃壳,也不与他计较,还好脾气地继续喝水。
  “……”沈峤却有些看不下去,先不说这人将一头鹿取了个跟他一样的名字,显然不怀好意,人家小鹿乖乖的,也没招惹谁,他却总去欺负撩拨人家。
  又一个核桃壳丢过来,却没打找鹿头,中途就被一片树叶掠走,擦着管家的耳际,直接钉在他身后的柱子上。
  管家惊出一身冷汗。
  沈峤歉然:“对不住,没吓着你罢?”
  管家连连摇头,他何德何能,当得起这位的道歉?
  晏无师不由笑了起来。
  沈峤真想白他一眼,可那样就显得自己也太胡闹了,他摸摸懵懂的小鹿,心说找机会给你换个新名字罢。
  晏无师忽然问:“押多少?”
  管家茫然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问自己,忙道:“押的一赔十。”
  沈峤没赌过,但他也知道一赔十是什么意思,不由诧异:“押的谁?”
  管家:“押的主人赢。”
  沈峤:“那若是狐鹿估赢呢?”
  管家轻咳一声:“一赔二。”
  沈峤:“……”
  晏无师倒没生气,反而笑道:“看来他们不看好我赢啊!”
  狐鹿估重现中原,首战便是在青城山的惊艳出场,先败易辟尘,后败沈峤,天下十大中的两个,还是宗师级高手,转眼都变成他的手下败将,这份战绩,足以令天下人震惊。
  反观晏无师,厉害归厉害,可被狐鹿估这一先声夺人,顿时就略失光芒。
  更何况,狐鹿估还是祁凤阁那一辈的人,武功入了某种境界,年纪并不会制约体力,造成障碍,反而意味着经验。
  沈峤语气平平:“你这样,我也不看好。”
  晏无师挑眉:“本座哪样?难不成大战在即,就要茫然失措,寝食难安?还是泪眼汪汪,抱着你的大腿哭着说阿峤我不想去了?”
  沈峤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晏无师还安慰他:“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也不必担心,浣月宗我都托给你了,大不了脑袋再开条缝,反正又不是没开过。”
  沈峤:“……”
  晏无师笑吟吟摊手:“开了缝,说不定你的谢陵还能再回来,你们就又能卿卿我我了。”
  沈峤:“……”
  他身在江湖,武功更非凡俗,更因亲自与狐鹿估交过手,自然明白这一战意味着什么,正因为明白,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在想办法,试图帮助晏无师,令对方在这一战里更有把握。
  但武道一途,想要走捷径又谈何容易?哪怕沈峤重塑筋骨,那也是在废尽武功的情形下,虽说不破不立,好端端的谁会想去“破”?晏无师能修复魔心破绽,其实已经是邀天之幸,如果没有从陈恭手中得来的那一卷《朱阳策》,也许现在与狐鹿估交手的获胜成算,还要更低一些。
  沈峤心中有事,脑中转动不停,翻查旧事,这几日便显得有些沉默寡言,此时沉吟许久,中途不忘又挡下两回丢向小鹿的核桃壳:“我想来想去,想到昔年师尊与狐鹿估那一战之后,有些心得,时隔多年,当时我年纪还小,记不大清楚,想了许久才记起一些,兴许也没什么助益,但你知道一些,总好过毫无准备。”
  晏无师嗯了一声,静待下文。
  沈峤整理了一下思绪:“师尊曾说过,狐鹿估是个练武奇才,他几乎所有兵器都练过,也称得上精通,但最后却选择了不用任何兵器,只凭一双肉掌,那不仅因为他内功精湛,已经不需要兵器锦上添花,更是因为他将所有兵器都融入了一招一式之中。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世间,除了天道,不会再有十全十美的存在,狐鹿估也一样,他必然有自己的弱点。二十多年前,他之所以败在师尊手下,乃是棋差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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