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舞的说着话。
一顿饭直吃了一个多时辰,连范先生也喝了七八成醉,才摇摇晃晃的各自回去歇息。
第二天,李小幺早早起来,也顾不上旁的事,早早和吕丰赶到吕府别院准备着去了,张狗子和赵六顺两人点了卯,看看十九名俘官都齐了,安排他们分乘了四五辆车,拉着往吕府别院过去了。
进了别院二门,车子停下,二门里挤挤挨挨站满了青衣小帽,整齐青秀异常的小厮,见众人下车,如见主人般,上前长揖先见了礼,半躬着身子,一个引着一个,恭恭敬敬的引着众人穿花拂柳,往旁边几个院落进去。
刘明义等人如坠迷雾中,又似梦中还乡,呆呆怔怔的跟着小厮进了院子,沿着抄手游廊,到了一间间的阔大精致的屋子前,小厮止住步子,恭敬的让着众人进屋,屋门口左右各侍立着一个锦衣华服的丫头,众人晕头转向的进了屋,只见屋子正中放着热气腾腾的沐桶,屋角侍立着几个丫头婆子,几个丫头上前,恭敬体贴的替他们去了衣服,侍候众人沐浴洗漱,绞干头发,绾了头发,取了上好地丝绸新衣,从里到外换了一遍,众人出来,小厮已经躬身等在门口,引着众人往后院行去。
赵玉先落在后头,轻轻拉了拉刘明义,带着哭腔说道:“刘大人,怕是要大辟了。”
“别胡说八道!”安在海转头呵斥道:“杀头还让你沐浴更衣?”
“唉!如在梦中,如入梦中!”钱谦左右转头看着衣履光鲜干净的众人,突然悲从心来,抬手捂着脸,泪如雨下。刘明义安慰般拍了拍赵玉先,半晌重重一声叹息:“这五爷好心计!诸位还愿再回那鲍鱼之肆么?”一行人垂着头,无人回答。
小厮引着众人进了后花园,宴席摆在湖边的几间用游廊连在一处的花厅中,一阵丝竹声自湖中水阁中隐隐传来,俞远山呆呆的站在花厅前,恍然又回到了中举那年,他进宫领鹿鸣宴,也是这般,如入仙境,如闻仙乐!
花厅里并无主人,小厮往花厅里恭敬的让着众人:“各位大人,我们爷吩咐了,请各位大人随意。”刘明义直趋至内落了坐,众人乱了片刻,各自入了座,湖中乐声渐高,水阁帘子四下卷起,几个舞女舒展着广袖,边歌边舞,花厅里,青衣白裙的小丫头流水般送了各式菜肴上来,侍酒的婢女跪坐在后,温酒斟酒,侍候周到。
李小幺和吕丰站在后面小山上的暖阁里,居高临下的看着花厅内的情形,吕丰摇着折扇,拧着眉头问道:“下面呢?就这么让他们吃好喝好,然后走了?”李小幺白了他一眼,转头看着暖阁门口侍立的小厮客气的吩咐道:“你到门口看着,王爷若是来了,赶紧进来禀报。”小厮拱手答应一声,退出暖阁,到门口看着去了。
李小幺转头看着吕丰,认真的说道:“我是看着他们可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王爷来了,他们若肯效力,大家都好,若真是那有骨气的,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骨气这东西,是要付出安乐享受荣华富贵交换的,那就让他们回去好了。”
“有骨气的人要敬重。”吕丰皱着眉头建议道,李小幺摊着手说道:“我敬重啊,哪里不敬重了?你说说看,我哪里折磨过他们?什么时候折辱过他们了?若是城破时他们自裁,现在该在梁园享着香火祭祀,若立了志不降,在监狱里备受折磨,和如今的自由自在,你说说,我到底哪一处对他们不好了?”
吕丰眨着眼睛,还真说不上来哪一处不好,还真是哪儿都好,可怎么就是这么别扭呢?
第一百一一章 心灰归乡
李小幺和吕丰说着话,刚吃了饭,小厮就急奔进来禀报,苏子诚的车子快到门口了。
两人忙迎出去,苏子诚已经在二门里下了车,大约是刚从宫里出来,一身黑底缂丝团龙长衫,腰间系了玉带,更显得冷峻凌利,小厮前引着,几个人缓步往湖边花厅过去。
远远的,俞远山先看到了苏子诚等人,忙‘呼’的站起来,往前抬起脚,却又硬生生的转过去,两步奔到刘明义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这会儿功夫,花厅内众人觉出异样,互相推搡着,都看到了苏子诚。
刘明义缓缓站起来,抖了抖长衫,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诸位……我等……心意已尽,往后,都各随心意吧。”湖中水阁里传来的丝竹声余音袅袅,渐渐没入虚空,花厅内静得能听到树叶落地的声音。
苏子诚背着手,在花厅门口四五步远处停下步子,平静漠然的打量着厅子里的众人。刘明义深吸了口气,步履凝涩的从花厅里出来,下了台阶,拎起长衫跪在地上,苏子诚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一丝不苟的行完了三跪九磕的大礼,才伸手虚扶起刘明义,带着丝笑意说道:“老夫子有年纪了,往后不必行此大礼。”
刘明义身后,十八名俘官跟着也三跪九磕行了大礼,起来垂手侍立,苏子诚心情愉快的让着大家:“不必这么拘谨,大家随意就是,咱们进去说话。”
这会儿功夫,紫藤、淡月已经指挥着众多丫头婆子,抬走花厅内放着残羹冷酒的矮几,换了干净几凳,奉了茶水上来。
苏子诚径直坐到上首阔大的扶手椅上,左右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吕丰四下打量着座位正要往苏子诚下首坐下,李小幺拉着他一径往后退,直退到了东平旁边,东平忙往旁边让去,悄悄示意南宁寻了两只圆鼓凳搬过来给两人坐了。
众人长身危坐在圆凳上,刘明义站起来,长揖到底谢道:“王爷教导,我等受益良多,本该尽残力以谢王爷再造之恩,只是在下实在是老朽不堪着力,已经是油尽灯枯之际,心有余而力无。”苏子诚皱了皱眉头,手里的杯子缓缓放到了几上,刘明义眼角瞄着苏子诚放到几上的杯子,面色黯淡,抠搂着身子跪倒在地,双手伏地正要说话,俞远山突然起身站到厅堂正中,长揖沉声道:“王爷,在下俞远山,平符十年进士,原梁地户部堂官,擅理财货,愿效犬马之力。”
李小幺暗暗松了口气,苏子诚嘴角露出笑意,抬了抬手吩咐道:“这是小王之幸,既如此,你就入幕我梁王府,往后梁地客商百姓得俞先生照管,是小王之福,也是梁地百姓之福。”俞远山忙长揖谢过,不等他退下,安在海也跟着起身长揖,钱谦紧随其后,余下的十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忙跟着站起来,言愿效绵薄之力,
苏子诚却转头看向伏跪在地的刘明义,客气的抬了抬手笑道:“快扶刘夫子起来,夫子是年老有德之人,小王敬重的很,夫子既无心世事,这自然要尊夫子之志才好,回头让小五送你回乡,有她照应,夫子必能在乡间安享晚年。”
刘明义轻轻打了个寒噤,抬头看着苏子诚,嘴唇抖动了片刻,低声请求道:“王爷,老朽有个不情之请,想当面拜谢五爷教导之恩。”吕丰忙捅了捅李小幺,贴到她耳边低声说道:“你看看,人家怕你!”李小幺横了吕丰一眼,没接他的话,苏子诚踌躇片刻,转头看着李小幺笑道:“小五?”
李小幺忙笑着站起来,走到刘明义面前,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夫子客气了,小五市井乡野之人,当不得‘教导’二字,往后夫子返乡,教化乡民,宏扬圣德,造福邻里,这是市井乡民之福,小五先谢过夫子,往后若有机会,必至夫子那里听夫子教导。”
刘明义愕然看着李小幺,呆了片刻,长揖到底谢道:“多谢五爷指点,老朽回到乡间,必如五爷指点,宏扬圣德,教化乡民,做这盛世安乐之民。”
李小幺转头看了苏子诚一眼,笑盈盈的说道:“盛世里也没有桃花源,夫子要做好这个乡绅也不容易,若有什么难处,别忘了梁王府,夫子也算是梁王门下出身,不要见外了才是。”
“小五说的是,梁地诸事初定,夫子回到乡间,也不要一味高卧养老,也要多念着乡邻百姓才是,若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过来寻我,或是寻小五也成。”苏子诚笑着接过李小幺的话吩咐道,刘明义忙跪倒在地,连磕了几个头,能回乡养老,这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赵玉先站在人群中,满眼羡慕的看着刘明义,他也老了,也累了,也想回家,抱抱孙子,看看家人,颐养天年……
赵玉先正羡慕间,刑部堂官王济海颤微微站出列,跪倒在地请求道:“王爷,在下老病多年,也愿象刘夫子一样,回去乡下,宏扬圣德,造福邻里,教化乡民,为王爷,为皇上清明之治欢舞乡间。”王济海话音未落,赵玉先也跟着跪倒在地,赵玉先之后,又有十来个人跪倒请求回乡养老。
苏子诚并不介意,一个个打量着站着的四五个人,又转头看着地上跪了一片或黑或白或花白的头发,笑着抬了抬手:“都起来吧,回乡也罢,留下也好,只要有心,都能为国出力,回头让小五安排你们回乡就是,好了,小王还有事,就不陪大家了,若有什么事,只管寻小五就是。”说着,苏子诚自顾起身,转头看着俞远山等几个温和的吩咐道:“你们先跟我回府吧。”
李小幺拉着吕丰将苏子诚等人送出吕府别院,再转回来,看着心神不宁呆站在花厅四周的俘官,转头吩咐张狗子道:“你和六顺两个,看看这几位夫子还要不要回去取什么东西,若不用回去,就先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准备车辆马匹,送他们回乡。”张狗子干脆的答应了一声,赵玉先长长的舒了口气,抬手抹了把汗,刘明义谨慎的看着李小幺,没到家前,他不敢相信她,先贤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张狗子招呼着众人去前院歇息,李小幺急着要赶回去,转头看着吕丰说道:“我直接回柳树胡同了,你去哪里?今天过节,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头牌相好去?”
“不去!”吕丰忙断然拒绝:“我跟你说过,不过是些玩意儿,过节看她做什么?咱们回去,我也好长时候没见李大哥他们了,走,回去找二槐和贵子喝酒去!”李小幺笑盈盈的挑了挑眉梢,和吕丰一起出了别院大门,上车回去柳树胡同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宗梁等人就启程赶回虎威军营,李小幺和范大娘子将众人送走,范大娘子拉着小幺细细说了半天织坊筹办的事,她们本钱小,又要合适,又要便宜,实在不太容易,李小幺听了半晌,垂头思量了片刻,低声说道:“先不急,能做多少是多少,银子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范大娘子看着李小幺,突然伸手搂了搂她又松开,看着李小幺,五味俱杂的低声说道:“难为你,这一大家子……的难为事都靠着你,你大哥太耿,男人又粗,都是甩手掌柜,谁知道这柴米油盐中间的难为,我那里还有些银子,虽说少,先拿出来再说,你说呢?”
“不必,留着给姐姐做嫁妆,大哥他们是甩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