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将军沉声道:“当然要追!不过,以冲散对方的队形为主,不要过分缠斗。对方到底有多少人,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万一对方的撤退是个陷阱,故意要引我们上当就不妙了。”
这里是定州,也算是赵王的地盘。赵王军队兵力充足又熟悉地形,绝不好对付。他们此次能识破对方的伏击并反败为胜,都是因为齐王慧眼如炬设下奇谋。否则,这次吃亏的必定是他们。
......
这一夜对所有人来说,都格外的漫长。
当天边露出一线曙光的时候,齐王睁开了眼。这里是一片小山坳,离官道约有十几里。百余人和马藏身在这里,还算安全。
所有人分作两班,轮流休息。所谓休息,就是三五个人围在一起,背靠背坐着假寐片刻。没人敢真的合上眼睛睡觉。一旦听到有任何异样的动静,就要立刻上马。
这样的生活,对前世的齐王来说司空见惯。他没有半分紧张,整个人如冰雪般冷静,甚至合眼睡了一会儿。在睁开眼之后,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大半。
只有随时随地都保持充足的体力,才能应付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的厮杀,才能更敏捷的逃亡保住性命。
这是前世历经数次逃亡才得来的宝贵经验。这些经验和认知,早已融入了他的血液里。
齐王目光一扫,便看到了周琰。
周琰原本和齐王坐在一起,不知何时挪开了几米远。头盔已经被取下,露出一张明明仓惶却故作镇定的脸。手中握着锋利的长刀,警戒的环顾四周。
短短几天,那张白胖的脸孔就瘦了一圈,也黑了不少,显出了几分憔悴。
“十四叔,”周琰见齐王醒来,不由得松了口气:“你总算醒了。”
齐王随口问道:“你怎么没睡上一会儿?”
周琰想也不想的应道:“你睡着了,我放心不下不敢睡,给你放哨。”
ps:战争戏不会很多,这是齐王和韩越的交锋,所以才会写一写。可能有些读者不爱看,后面不会详写战争,放心~o(n_n)o
第三百二十五章 战场
这个傻小子,要是真的来敌人了,他那副软手软脚的样子能顶什么用!
齐王先是哑然失笑,旋即心中涌起暖意。不管如何,周琰这份心意总是很可贵的:“天已经亮了,那边的仗也早该打完了,现在应该在打扫战场。我们也能回去看看了。”
周琰深呼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众人稍做休整后,调转马头,上了官道。
一百多余里路,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
越靠近密林,周琰越觉得心惊。沿途有受伤濒临战死的战马,有掉落在地上的兵刃,还有断胳膊断腿的扭曲尸体。处处血迹斑驳,散发出浓厚的血腥气,令人隐隐作呕。
亲兵们很快围了过来。
周琰匆匆的环视一圈,忽然发现少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心里不由得一沉,颤抖着张口问道:“昨夜死伤了多少人?”
其中一个亲兵哽咽道:“回禀太孙殿下,五百亲兵里死了一百多个,受了伤的也有八十余人。齐王殿下的亲兵伤亡也差不多。四万大军,伤亡者约莫八千人。中军伤亡最重。”
昨天傍晚第一波箭雨几乎全部是冲着中军来的。也因此,中军的伤亡最大。一共伤亡八千人,倒有大半都是中军里的士兵。
周琰一阵黯然难过。
为了不引起对方猜疑,他和齐王的亲兵都留在了中军的位置。还特地挑了两个身形酷似他们的亲兵穿着他们的盔甲......那两个人做了明晃晃的靶子,俱都身中数箭身亡。还有那么多中箭身亡的亲兵,都是因为他们而死。
很快,更令人惊悚难忘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密林被砍了一大片,中间挖了一个极大的坑。里面堆满了尸体。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没有受伤的将士用手捧着泥土,一捧一捧的泥土撒入坑里。受了伤不能动弹的士兵则坐在不远处,默默的凝视着。
昨日还并肩作战的同伴,今日已命丧黄泉魂归他乡。
没有人哭喊,也无人流泪。空气中却流淌着令人窒息的哀伤。
周琰怔怔的下了马,走到密林里。
在他十几年的生命中。见到的是繁华太平的京城。每天最大的烦恼是如何应付课业父王偶尔的查问还有母妃的责备。他从未亲眼见过死亡,哪怕有下人犯错挨板子,也不会在他眼前。这是他第一次经历战争。更是第一次直面死亡......
不知不觉中,周琰已泪流满面。
“十四叔,我真没用。”周琰低声哽咽着:“是我亲自将他们带出了京城,还没到边关。已经伤亡了这么多人。如果再去边关,是不是会有更多的人会死......”
“周琰。”齐王深深的看着周琰,声音异常平静:“他们是大秦士兵,为了保家卫国而战是他们的责任和使命。只要是打仗,就会有死伤。这一点根本无法避免。为了避免更多无辜的百姓枉死。他们只能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次我们幸好打了胜仗,他们的死可以换来军功和朝廷的嘉奖。若是打了败仗,死的就更冤枉了。”
周琰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又想起齐王低沉的声音:“如果你为死去的将士心痛,那就给我挺起胸膛来。迅速的赶往边关,打退鞑靼人。只有将鞑靼人彻底赶出关外,再平定赵州,大秦才能恢复安宁。也才能让更多的人安然无恙的活下来。”
“我们不能在此停留太久。以免赵州那边得了兵败的消息之后狗急跳墙,若是集结了所有兵力追杀我们,我们就会非常被动。别说是去边关了,能否保住性命都很难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哭泣是弱者所为,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是你第一回为死去的将士而哭,也是最后一回。现在擦干你的眼泪,走过去,为他们捧一把土,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安息。”
周琰抖抖索索的用袖子擦了眼泪,红着眼睛走到土坑边,单膝跪着,捧起一把土撒进土坑里。
十四叔说的对。有太多事等着他去做,他根本无暇哭泣也没资格软弱。如今的大秦战火连连,百姓深受战争之苦。他身为太孙身为大秦未来的储君,应该挺起胸膛,担当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从今天起,那个懦弱无能的太孙周琰该彻底消失了。
......
韩越从噩梦中醒来。
慕念春浅笑盈盈的端着宵夜进来,先尝了几口,然后温柔的伺候他用了宵夜。她做的宵夜总是那么美味,他很快吃完了宵夜。正要夸赞几句,胃里忽然灼痛起来,然后就是翻天覆地的剧痛。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苍白的俏脸:“慕念春,你竟然在宵夜里下了毒,你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妇......”
他很快就说不出话了,口中溢出近乎黑色的血,颓然倒下。临死前,他犹自不甘的看着她的方向,没有合眼......
他已经很久没做这个噩梦了。
韩越唇角抿的极紧,眼底一片幽暗的冰冷。
前来伺候更衣梳洗的是他的亲兵。那个亲兵早已见惯了他的冷凝,却也不由得暗暗心惊。硬着头皮凑上前来为他更衣。
韩越冷冷道:“不用你伺候了,先退下。”
那亲兵深知韩越的脾气,压根不敢吭声,迅速的退了下去。
韩越独坐了许久,却久久无法平息,反而有种莫名的焦躁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一般......该不会定州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吧!
不,这不可能!齐王绝不可能料到刚进定州就遇埋伏,更何况,韩云石性情沉稳行事最是稳妥,绝不会出半点差错。一定是他昨夜没睡好,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韩越定定神,深呼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都压了下去。
这一天里,韩越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到了第二天,韩越终于知道这份不安从何而来。
......
“将军,大事不好了。”亲兵低着头禀报,压根不敢看韩越的脸色:“定州伏击大败而回,韩将军领着剩余的人逃了回来,折损了一半人马,还有不少受了伤......”
什么?
韩越一惊,霍然站了起来:“韩将军人呢?他有没有受伤?”
那亲兵答道:“韩将军受了些轻伤,不过没有大碍,正在外面等候将军召见......”
话还没说完,韩越已经阴沉着脸走了出去。一脸山雨欲来的冷厉,眼中满是怒火,令人不敢直视。
韩云石左肩受了箭伤,一路领着士兵奔逃,根本来不及打理伤势,匆忙间只用纱布简单的包扎了一下。长达一天的奔波,伤口早已崩裂,纱布上的血迹触目惊心,十分狼狈。
韩云石一脸羞愧的跪下请罪:“属下太过轻敌,打了败仗,此去死伤惨重。请将军降罪!”
韩越声音紧绷,透出压抑不住的怒意:“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里出了差错?”明明是己方伏击在先,为什么会大败而回?
韩云石声音里满是苦涩:“之前一切都照着制定好的计划施行,并无差错。我领着三万士兵,一天之内取了定州,然后赶往密林处设好了埋伏。朝廷大军于前日傍晚抵达定州。我提前派了斥候打探对方的动静,确定对方行军的速度和经过密林的时间。先锋军出现的时候忍着没动手,一直到所有大军都到了密林路段我才命令放箭。可没想到,只放了第一波箭,对方就立刻下了马冲进密林里,然后一股非常古怪的味道飘散开来,只要是闻到这种味道的士兵就会手脚发软,全身都没了力气。纷纷从树上跌落,然后被对方的士兵挥刀取走性命。我见势不妙,立刻命令撤军。对方立刻追了上来,缠斗了许久。对方士气如虹,我们却是仓惶逃走无心念战,伤亡惨重......”
很显然,此次伏击早已在对方意料之中。而且对方将计就计,狠狠的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
韩越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自以为是的妙计,原来早已被齐王窥破!
损兵折将还在其次,这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