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傻傻地应道:“好。”
她想要笑的,可是一展颜,却又是一串泪珠儿,生怕萧莫嫌弃,阿音连忙掏出手帕胡乱拭了一把泪后,这才小心地走到萧莫身边。
只是往他身边一站,阿音便是一笑,这一笑,便如云破月来,霞光初绽,其美丽动人,实是难言难画。
望着那一坐一站的一对,成史忍不住叹道:“还是小郎君有口才,竟成全了一对佳偶。”
少年闻言得意一笑,他正要说什么,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却是两个高府的护卫急急赶来了。
两护卫大步冲到少年面前,朝他拱了拱手后,喘着气说道:“小郎君,夫人过来了,她很生气,还令婢女们抬来了教子石。”
这教子石,隶属张绮首创,其实就是把一块石板弄出无数个蜂窝大小的突起,可以让跪在其上的人疼痛难忍,哪怕,那小子有一身高强武艺也是一样。
护卫的声音一落,少年洋洋自得的笑容便是一僵。
看到他急急向后退去,另一个护卫又道:“郎主也下令了。他说,如果小郎君知道自己的过错,老老实实地回府也就罢了,不然的话,便封锁城门,叫小郎君插翅难飞。”
听到这时,少年已是结结巴巴地问道:“好端端的,他两人生这么大的气干啥?”他悲愤莫名,“我可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还是唯一的一个!这次回到齐地,我还在父亲的坟前立了个碑。光那碑文,我便请了四位名家,花了数百两黄金,耗时半载才完成。你们知不知道,把石碑安在坟前的那一日,齐地百姓哭得多凄惨,那数万人齐声恸哭的情景,便是苍天闻之也要落泪啊。我这样孝顺的儿子你们见过么?见过么?没有见过吧?”
这话一出,好几双目光都一脸无奈又郁闷地看向少年,成史上前一步,小心提醒道:“小郎君,莫非是你在周地的所作所为,给传到杭州了?”
后记(三)他俩的儿子
少年悲愤了一阵,长吁短叹了一阵,又看了看成史等人,寻思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母亲当着这么多人责打,那可多丢脸啊?因此,这离家出走一事,只好就此告结。
不说少年无可奈何地回到家门,一侧的萧莫,看着身边羞红着脸,眉眼中透着无边欢喜的阿音,唇角扯了扯后,他站起来,低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啊?好,好。”
萧莫一行人回到住了十数天的酒楼后一个时辰不到,奉令去打听消息的阿式过来了。
他大步走到萧莫面前,低声道:“郎主,那高家小郎君的事,已打听了。”
“哦?”萧莫微微一笑,“说罢。”他手下的这些护卫中,阿式以记忆力出众,精明且善于收集分析资料著称,当初在邺城尚书府时,便是他负责情报收集的。
得到萧莫允许,阿式清了清嗓子,站直腰身,姿容端正地背道:“高家小郎君,姓高,小名阿皑,生辰是565年邕病死的消息传出之前,又功成身退。如今,阿皑于齐地一隐秘之处,已开辟一座大型牧场,大肆圈养野马,培植种畜,其规模之大,蔚然成为一国。”
萧莫倒吸了一口气。
阿式还在说着,“在晋阳时,阿皑日观地理,夜观天象,惊呼其父高长恭应早已逝去,却被某人逆改天机,可惜那手段并不高明,易生后患。于是,他在晋阳邺城数地大放谣言,说是高长恭当日不是突然遁去,而是被齐后主高纬毒酒诛杀,并耗费巨资,为其父修坟立碑。传说碑立之日,数万齐人同时恸哭,天地失色。”
一口气背到这里,阿式看向萧莫,笑道:“郎主不知,这个高家小郎君实是胆大包天之人,他说自家气数已尽,顶着高氏的名姓出走世间容易招祸,在北地时,生生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袁天罡。”
“袁天罡?袁天罡?”萧莫连念了几遍,也不知这名字含着什么深意,他抬头问道:“这名字?”
阿式摇头,“高家小郎君行事莫测,无人知其心意。”
“哦。”萧莫点了点头。这时,他肩头一暖,却是阿音听了无趣,不知不觉中已挨着他睡着了。
萧莫回过头来,他怔怔地看着睡着后,阿音那张秀美的脸,想着刚才在酒楼时,她所说的那番话。
自从那一次梦到前世,知晓他与张绮的缘孽后,他便自我放逐,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中,直觉已心似铁。
低低叹了一口气,萧莫轻轻地侧过身,然后欠身搂着阿音,把她放在床塌上。
把阿音放好后,萧莫看着她熟睡的面容,慢慢摇了摇头。
他的阿绮现在生活得很好,高长恭视她如珍宝,他们的孩子又是如此的绝顶聪慧,想来她此时此刻,是安乐无忧的。
也许,他是应该放开了,他会逼着自己放开的。也许,他带着阿音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会欣慰欢喜吧?
第242章 结局(上)
公元565年的四月二十四日,高湛禅帝位于太子高纬,皇后为斛律氏。
而这时,张绮离临盆只有一个多月了。这阵子兰陵王辞去大小事,只一门心思守在王妃身边,等着他的第一个孩子。
公元565年的六月初三,兰陵王妃张氏产下一子。在喜报传出时,太上皇高纬一连叹了数口气,而他赏下的那根木头,也在第一时间与众臣的道贺进入兰陵王府。
寝房中。
张绮歪着头看着塌上的儿子,小家伙生下来便有一头乌黑的头发,皮肤白皙,鼻梁高嘴唇不大,按高湛派来的使者所说的话便是:姿容或胜乃父。
此刻,小家伙也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专注地看着他的母亲,看着看着,他张开小嘴,流下一串口水。
张绮心中爱极,伸出手指抹去他嘴角流下的口水。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感觉到那渐渐靠近的温暖气息,张绮回眸唤道:“长恭。”
兰陵王低下头来,他温柔地朝张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小家伙。看了几眼后,兰陵王低声道:“可累了?”
天天躺着还有什么累的?张绮摇了摇头。
兰陵王看着她如画的眉眼,心中荡漾起来。张绮是个真正的绝世美人,不管什么环境,不管是胖还是瘦,是怀孕还是产子,都无损她的美貌。随着年岁渐长,她那少女的青涩通透洗去后,换而代之的妖媚风情,却是更诱人了。
有时兰陵王都想着,只怕再过个二十来,阿绮依然风情惑人。
他不知道,张绮前世时,正是三十好几了,还被她那夫君献给了周国新帝的。
兰陵王小心地抱过儿子。他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手中白胖胖的小家伙,突然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幸福充斥了他的心头。令是刹那间,他的眼眶有点湿润。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方老禀道:“郡王,陛下来了。”
“我马上来。”兰陵王把儿子交到张绮手中,大步走了出去。
新帝高纬还是一个少年,他禀承了高氏一族的好相貌。五官秀美,身材颀长。正是因为仪容美好,他才得到高湛的喜爱。
高纬这人,十分喜好文学,只是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再加上胆子小,看人时目光也有点躲闪。
见到兰陵王迎来,高纬腼腆笑道:“长恭何必来得这么急?”
兰陵王长施一礼。“陛下亲临寒舍,臣万分欢喜。”
手一摆,兰陵王令得婢仆们奉上酒水。
君臣两人分坐在塌上。高纬垂下眸说道:“长恭看来很欢喜。”
“是啊,臣二十有六了,终于得了一个儿子,心中很是安慰。”应到这里,兰陵王给自己和高纬各斟了一盅酒,君臣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酒过三盅时,不管是兰陵王还是高纬,脸上都带了些潮红,说话之际,也明显兴奋起来。说着说着。高纬两人转到了洛阳之围上。高纬抿了一口酒,叹道:“长恭,你只带着五百骑,便深入周军腹地,入阵如此之深,若是有个好歹。那真让人悔之莫及啊。”
高纬说这话时,是抬起头来看向兰陵王的。他秀美的脸上带着感慨,更带着一种后怕。仿佛要是折损了兰陵王,会是一种巨大的损失一样。
兰陵王这时已饶了七盅酒后,整个人也有些醉意,此刻听到高纬真情流露出的一番话,见这个皇帝弟弟如此心疼自己,那态度直与高湛有天壤之别,不由感动起来。他抿着薄唇,好一会才认真地说道:“家事亲切,不觉遂然。”
一句话落地,高纬脸色一青,而半醉的兰陵王,开始还不觉得,渐渐的,他背心上冷汗涔涔而下。
再然后,高纬什么时候离开的,兰陵王已不记得了。他负着手站在院子里,看着前方灿烂的,满株满株的桃花梨花,他的脑海,一遍一遍地回想着自己在说出“家事亲切,不觉遂然”后,高纬那陡然变了的脸色。
张绮在婢女地扶持下慢慢走来。看到她靠近,兰陵王连忙哑声说道:“外面风大,快回房中。”
张绮恩了一声,她伸手牵住了他的手。
没奈何,兰陵王只好跟着他回到寝房中。
挥退众人,张绮温柔地看着他,轻声问道:“长恭,发生了什么事?脸色这么难看?”
兰陵王沉默了一会,他正要说没事,可一眼看到张绮关切中带着不安的表情,不由低声说道:“刚才陛下与我说起洛阳之围时,对我说了一些话。当时我喝了些酒,便回了他一句“家事亲切,不觉遂然”,当时陛下便脸色大变。”
他悔道:“我也是醉糊涂了,竟把国事当成家事,只恐从此后无法摆脱陛下的猜忌。”
他还在说什么,张绮已完全听不到了。她的大脑中嗡嗡一片,前世的记忆翻滚而来。记忆中,高长恭便是这句话惹了猜忌,招来后面的杀身之祸的!
兰陵王说着说着,看到张绮脸色大变,他连忙扶住她,急急说道:“阿绮,阿绮?”叫了两声,他又安慰道:“阿绮,没事的,陛下腼腆性弱,应该不是容易记恨之人。”
他才宽慰到这时,张绮陡然伸手,她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袖,抬起头泪流满面地说道:“长恭,退吧。”
张绮颤着声,因为害怕而浑身发抖,她的樱唇泛白,脸色中带着难以言状的惶惑,“长恭,在洛阳城时,那么多人向你跪拜,现在,你又把国事说成家事。你手握重兵,不说是齐国,便是天下间都是大名鼎鼎。你又不是不知道,天下三国,都是强大的武将建立的。陛下他,不可能不猜忌你啊。”
她这番话如穿心之箭,兰陵王向后退出一步。他看着张绮,唇动了动,又动了动,才低哑着说道:“如今齐国势弱,我若是离开。”他闭了闭眼,难受地说道:“我若是离开,只怕更容易被周国覆灭了。”
张绮一直知道,他深爱着他的家国。这种深爱,已经到了骨子里。
她慢慢坐倒在塌上,看到她灰白的脸色,兰陵王一时有点无法面对,他大步冲出了寝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