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就像三胖,甚少有人知道三胖的名字是木天。
袁秘书沾了点矿泉水,在车盖上写下三个字,“袁牟仁”。
木夏读出了声,“‘袁牟仁’,元谋人?你是云南人?”
木夏毕竟是考上过211大学的文科生,历史教科书上,云南的元谋人是中国最早的古人类是重要的知识点。
袁秘书点头,“我父亲姓袁,是从政的。我母亲姓牟,是考古学者,我出生在云南,所以父母给我取名袁牟仁,说有纪念意义,而且独一无二。”
是的,这个名字当然独一无二,一般的父母不会这样为难自己孩子。
木夏深表同情,“你学生时代因为这个名字,没少被同学取笑吧?”
“还好,打过几次架,很少有人当着我的面装古人猿了。”袁秘书好像有些醉了,放飞自我,抓耳挠腮,双拳捶胸,做出人猿的样子。
木夏笑了,袁秘书人前人后都是一副稳重得体的模样,好像生来就吃从政这碗饭的,头一次看见他失态,却又那么可爱,不像某些男人喝完耍酒疯,放荡形骸。
袁秘书围着木夏耍猴似的舞动,“我来自云南元谋,你来自北京周口,牵起你毛茸茸的手,是爱情让我们学会直立行走。”
元谋人和北京人都是古人类。
木夏目瞪口呆,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发酒疯都是一道历史必考题。
这时代驾踩着电动滑板车来了,“您好,XX代驾为您服务。”
是林焰。他现在几乎是赤贫状态,借了同事兼室友王人杰的电动滑板车出来打第二份工。
木夏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出来打第二份工被老板发现,林焰赶紧解释:“我只是在晚上干完民宿的活后出来接单干代驾,不会影响本职工作。”
木夏不说话。
林焰的求生欲很强:“我打两份工是为了早日把钱还给你。”
木夏指着放飞自我的袁秘书,“把他扶到车上去。”
林焰是运动员出身,力气大,把学猿人吼叫蹦跳的袁秘书“捉到”后座,系上安全带,开着袁秘书的奔驰车。
袁秘书醉成这样,木夏不放心,要林焰先送袁秘书回家,报出地址,袁秘书长期住在村委招待所标间里。
木夏打开袁秘书的包,找房卡开门,却看见包里有一管唇釉,阿玛尼小胖丁,色号504,崭新的,还没开封。
正是今天公关公司化妆师告诉她的那一管唇釉。浅浅的豆沙色,涂上去有雾面裸妆的效果,属于斩男色家族的色系。
木夏很喜欢,附近商场就有专柜,但是她打算在网上下单——网上价格起码七折,比较便宜。
是送给我的吗?木夏的心里浮起了无数个粉红泡泡,拿出房卡开门。
林焰把袁秘书扛到床上,在他脑袋下垫了两个枕头,对木夏解释:“这样他即使吐了,也不会呛到气管。”
林焰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水,拧开一瓶,倒进水杯里,“喝醉的人醒来会口渴的,他伸手就能喝到水。”
林焰俨然一副过来人模样,曾经的纨绔子弟,宿醉这种经历,没有谁比他更有经验了。
林焰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也不管袁秘书是否听见,露出职业性微笑,“麻烦给个五星好评,谢谢,再见。”
此时已经十二点,半夜了,由于第二天六点就要起来工作,林焰结束代驾工作,木夏用手机叫了一辆车,等车的时间,林焰装模作样踩着电动滑板车,“那么,我先走了。”
他其实很累,想蹭木夏的车回去,但又不好意思,毕竟他吃住都在民宿,出来打第二份工,都没和木夏提前打个招呼。
打工一个月,林焰无师自通,居然懂了一点人情世故。
木夏朝他招手:“一起回去。”
林焰:“这怎么好意思。”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他推着电动滑板车坐在木夏身边的木椅上。
车来了,两人上车,木夏用拉家常的语气问林焰:“今晚代驾赚了多少钱?”
打两份工,林焰很累了,此时舒舒服服的靠在专车椅背上,喝着专车免费矿泉水,吹着空调,昏昏欲睡,一时放松了警惕,拿出手机查看收入:“赚了二百五十元。”
木夏也拿出手机,输入“250”,调出付款码,伸手帮助林焰点开“扫一扫”功能。
嘀的一声,林焰的手机扫描付款码,刚赚的二百五十块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到了木夏的手机上。
木夏:“还我二百五,现在你还欠我六万四千六百五十六元,请你务必加油工作,早日还清欠款。”
当晚,林焰更新了社交软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世界上没有免费午餐,也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更没有免费蹭的车。所有免费车后面其实都贴着价格标签。”
除了文字,林焰还配了一副图,目前流行的沙雕熊猫,熊猫充满丧气的头上有一行字“我没有快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元谋人,情不自禁想起考古人唐伯爵,林焰啊,送你一句忠告,苦不苦,想想我的唐伯爵,比起唐伯爵遭遇的磨难,你那点苦算个屁啊。
第16章 你没有快乐了,但你有债务啊
林焰刚刚更新社交软件,很快就有粉丝评论。
都半夜了,是谁那么关注他,几乎秒回信息?会不会是妈妈?或者是李娅?大哥?李波叔叔?
我要回家了!
林焰赶紧打开社交软件,点开新评论。
“你没有快乐了,但你有债务啊。”
ID是个蓝色官V认证,“木夏家的民宿”。
林焰瑟瑟发抖,看着身边刷手机的木夏,“刚才是你发的评论?你什么时候开始专注我的?”
木夏晃了晃手机:“公司的官微和公众号都是我在运营,从你撞坏我的车那一天,我就关注你了——我需要时刻掌握你的信息,方便追债用的。”
这时专车到了民宿门口,木夏打开手机的夜拍模式,拍下民宿夜景,配图更新官微:“晚安,宝贝们。”
木夏对快要累瘫的林焰说道:“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从今天起,你结束轮岗实习,正式开始作为管家接客,走,我们去签劳动合同。”
木夏做事雷厉风行,能现在做的,绝不拖延,当即从办公室取出两份空白的劳动合同和一张入职申报表,“把表格和合同签了,等天亮了我要拿着这些材料去人社局做劳务登记、给你办社保。”
“还有,作为民宿的正式员工,你要关注民宿官微,并转发评论点赞,为民宿增加流量。”
林焰填着入职表格,提出异议:“我可以注册小号关注民宿官微吗?”
木夏很敏锐,问,“觉得在这里当管家很丢人?”
木夏“视奸”过林焰的社交账号,发布的内容都是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日常生活,有维密女友的大长腿、有奥斯卡奖现场的超级明星、有各种冲浪和帆船比赛的现场照片——镜头几乎全是他的八块腹肌。
林焰沉默片刻,说道:“我只是……我只是不想把私生活和工作混在一起。”
是的,林焰觉得当民宿管家很丢人。从花花公子到白天打杂晚上代驾打双分工的社会人,没有人会立刻适应这种落差。
只是,打工一个月,林焰开始学会思考了——以前他随心所欲,从不考虑后果,因为有庞大的家产和家人的溺爱,他不用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但现在不同了,如果林焰说出心声,他觉得木夏会当场撕毁合同,要他卷铺盖走人。
露宿街头,现在是夏天,好多蚊子。
林焰不想喂蚊子,痒。
木夏没有强求,一双美目似乎能看穿他的灵魂,“你可以注册小号关注官微,和过去一刀两断,欢迎来到我们普通人的世界,在这个世界自食其力没有什么丢人的,好吃懒做、有债不还才丢人。”
末了,还用英语说了一句“ So shame(好羞耻,丢人)”
林焰签了“卖身契”,倒床便睡。
梦境……
海上升起星星点点的无人机,排列成“新婚快乐”。
林焰踩在冲浪板上乘风破浪,身体操纵着冲浪板追逐浪头,一道七米大浪将他从冲浪板上拍下来,他奋力游到岸边,发现自己全程赤裸,海里的暗流不知不觉将他的冲浪裤卷走了。
“Shame(羞耻)!”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林焰转头一看,正是木夏,她穿着一身灰色的袍子,带着同样颜色的头巾,像个修女似的,手里还挥着一个铜铃。
林焰:“能不能借我一条裤子?我有钱了就还给你。”
木夏面无表情,摇动铜铃,嘴里像是装了一台复读机,“Shame!”
林焰双手捂着下身奔跑,渐渐被无处不在的木夏逼到了大街上,裸身裸体。
一个个面目模糊的人嘲笑他,“Shame!”
有人朝他吐口水,“Shame!”
一盆腥臊的狗血泼在他身上,“Shame!”
林焰就像小说《冰与火之歌》里面的瑟曦皇后,裸身游街,备受羞辱。
无处可逃,林焰每每跑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就有穿着修女衣服的木夏堵在前面,挥着铜铃,大声道:“Shame!”
林焰即将崩溃时,天空响起闹铃声。
林焰猛地从床铺上坐起来,枕头旁边的手机屏幕显示早上六点,设定的闹钟准时响起,林焰如听仙乐。
都是做梦,不是真的,林焰从未觉得闹铃声如此好听。
林焰转正的第一天,木夏给他安排的客人是两个来黑礁岛度假的闺蜜。
木夏递给他客人的基本资料,“这两人是民宿的回头客,每年夏天都来一次,持续四年了,以前接待过她们的管家评价还不错,挺好相处,适合你这种新来的小管家服务。”
林焰第一天当管家,木夏不敢随便安排客人,特意挑选了难度系数最低的。
客人预订的房间是有两个大床的梵高,房间的装饰画都是深圳大芬村批发来高仿梵高的油画,其中就有那副生机勃勃的《向日葵》。
此时正值盛夏,林焰从菜园里剪了几根脸盆大的向日葵插瓶——直男的审美,越大越好。
林焰按照油画里的样子摆放向日葵,在桌子上放下民宿赠送给老客户的水果和巧克力,然后开车去机场接客人。
木夏慎重其事的车钥匙给林焰,“开车要小心,再撞坏一辆车,恐怕你要在这里做十年苦工。”
机场,两个女客人推着行李箱从出站口走出来,就看见一个颜好腿长胸肌大的青年男子举着一块“木夏家的民宿”牌子接机。
女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中奖了”的兴奋。
这年头民宿越来越火,就连管家也越来越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