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喝了一次酒,喝醉的唐大才子大方得一塌糊涂,银子全送人了。
秦堪继续无情打击:“那她知不知道你这陀连房子都买不起的粪土还是个二婚老男人,头道汤已被别的女人先喝了?”
唐寅老脸渐渐泛上绿色:“不知道……”
秦堪叹了口气:“好吧,咱们不说这么现实的事,说点精神文明方面的,……她知不知道你的私生活很不检点,常常混迹青楼楚馆,每晚跟不同的女人过夜,别说头道汤了,连二道汤三道汤都已被别的女人喝过很多年,剩给她的只有三十年老汤里的一点残渣儿,喝这点残渣儿最好还得请大夫瞧瞧里面有没有染病……”
唐寅快哭了,弱弱哀求道:“你别说了,喜欢一位姑娘是无罪的,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唐兄,话不能这么说,试想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新婚之夜羞怯等着喝汤,结果发现汤的味道不对……”
唐寅几乎带着哭腔打断了他:“秦贤弟,咱能不说汤的事吗?这里是酒肆,咱们还是喝酒如何?”
秦堪正色道:“唐兄,世间一法通而万法通,若拿酒来比喻你的话,我这里好有一比……”
杜嫣不忍心地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相公别说了,唐寅快被你说得自寻短见了,积点德吧……”
秦堪这才醒悟,定睛看着唐寅,却见唐寅的脸色已然变成了深绿,脸颊不断抽搐,似乎真有不堪其辱击柱死在他面前的冲动,秦堪急忙闭嘴,抱歉地朝他咧嘴笑了笑。
身边诸侍卫自觉地分散开来,秦堪三人走进酒肆,在一张仅剩的空桌边坐下,酒肆里忙碌的姑娘很快迎上前来。
“三位客官喝酒吗?小店有上好的山西杏花酒,就是晚唐诗人杜牧的千古绝唱‘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的杏花酒……”姑娘很爱笑,笑起来很甜,而且也很会做生意,说起来引经据典,头头是道,娇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软软糯糯的味道,酒未入喉,人已醉。
唐寅脚下一软,已先醉了,半趴在桌上神情痴迷地盯着她,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令秦堪很想换张桌子离他远一点……
杜嫣却是大方,拉过姑娘的手笑道:“好标致的妹妹,不知妹妹贵姓,哪里人氏?”
骤然被杜嫣拉住手,姑娘显得很不习惯,不过她的性格似乎很活泼,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后,便坦然笑道:“夫人也很美呢,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金贵人儿,奴家姓刘,山西大同人氏……”
杜嫣瞧了一眼支起耳朵的唐寅,不动声色笑道:“姓刘?可有名字?”
“奴家出身贫寒,不像大户人家那般讲究,寒门女子哪有福气取名字,只因奴家爹爹名叫刘良,故而别人都唤奴家为刘良女……”
杜嫣眨眨眼,笑道:“刘良女?名字也挺好听的,既然你酒肆的杏花酒这么好喝,不如请妹妹给我们打一角酒来,再随便配几个小菜,让我等也沾一下杜牧大诗人的仙灵气如何?”
刘良女嫣然一笑:“夫人和两位客官请稍等,奴家这便打酒来。”
刘良女袅袅娜娜走远,唐寅痴迷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的身影而移动。
秦堪冷眼瞧着他,内心里委实对唐寅和刘良女这一对不太看好,年龄性格且先不说,也不提什么五成新的老男人配十成全新的黄花大闺女,仅说刘良女卖酒这行当,若嫁给这么个好酒的丈夫,酿的那点酒还不够败家老公一个人喝的,从秦堪的观察来看,唐大才子最好找个漂亮的青楼姑娘成亲,以后过夜可以理直气壮不给钱……
“唐兄,唐兄!”秦堪不轻不重敲了敲桌子,唤醒了魂游天外的唐寅。
“唐兄,我刚才瞧了半晌,发现这位刘姑娘何止视你为粪土,简直视你为空气啊……你们根本不认识吧?”秦侯爷常跟朝堂大佬斗心眼儿,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
“我……”唐寅张了张嘴,颓然地低下了头。
秦堪叹气,果然言中。
朝杜嫣拱了拱手,唐寅满脸感激:“幸好今日弟妹跟着来了,老实说,若非弟妹在此,唐某至今连她的芳名亦不可知……”
杜嫣嘻嘻一笑,轻轻掐了秦堪一下,眉眼间尽是得意,仿佛表功似的不可一世。
“秦贤弟,你说怎样才能令这位刘姑娘认识我,然后深深记住我?”
秦堪想了想,笑道:“让一个女人记住你的法子很多,最快的法子倒有一个……”
唐寅眼睛亮了:“望贤弟不吝赐告。”
“喝完酒不给钱拔腿就跑,我敢保证这位刘姑娘不但记得你,哪怕你死了烧成灰她也能完整拼出你的模样……”
第五百二十七章 情敌相见
唐寅有点书呆气,但他并不傻,顿时察觉秦堪出的主意很不靠谱,于是横了秦堪一眼,垂头深深叹了口气,神情尽显落寞。
未多时,刘良女打了一角酒过来,又端了四样小菜,装菜的陶碟看起来粗鄙,但里面的菜色却很精致,显然花了心思的。
笑吟吟的刘良女将酒菜放下,又朝三人蹲身一福,转身便待走开继续忙碌。
秦堪看着唐寅怅然若失的模样,他也叹了口气,不管自己觉得这二人怎样不相配,但唐寅终归是自己的朋友。随着身份地位日渐高升,秦堪在这世上的朋友委实不多了,朋友中意的姑娘,自己必须要为他尽点心力。
“秦贤弟……”唐寅的目光带着乞求。
秦堪叹道:“君子追求窈窕淑女之前,没人告诉你先哄好未来的老丈人吗?”
唐寅愕然:“你当初和弟妹在一起难道也是先哄老丈人?”
“那是自然,我老丈人被我一哄,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唐寅呆呆道:“可我为何听说你老丈人并不喜你,恨不得将你除之而后快……”
杜嫣受不了了,狠狠一掐秦堪腰间软肉,翻着白眼嗔道:“当然不喜,谁见过一脚把老丈人踹下马车的女婿?亏你好意思教别人哄老丈人。”
唐寅惊愕道:“真的?”
秦堪正色道:“那是个意外,大部分时候我对老丈人都是很客气的,而且大部分时候老丈人也很喜欢我,曾不止一次公开说过要把遗产留给我……”
杜嫣气笑了,不停地捶着他:“你还说!你还说!损完唐寅损我爹,你这张嘴是刀子做的?”
秦堪的示范没做好,但理论是对的。
唐寅思来想去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站起身走到酒肆里来回忙碌的中年汉子,也就是刘良女的父亲刘良面前站定,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刘良和刘良女被唐寅的动作吓呆了,三人沉默对视。
“这……这位客官,要点什么?”刘良客气地拱拱手。
唐寅呆立半晌,回头再看看秦堪,秦堪朝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唐寅朝刘良使劲挤出个笑脸:“……大叔,忙吧?”
刘良吓得倒退一大步,惶恐道:“这位客官莫开玩笑,你的年纪跟我差不多大小,怎可称我‘大叔’,不妥不妥!”
唐寅快哭了,迎着刘良女那双清澈好奇的眸子,使劲一咬牙:“其实我才二十多岁,就是长相老了点儿……”
噗――
身后的秦堪一口老酒喷出来,接着撕心裂肺咳嗽,咳得眼泪直流。
“好辣的酒……”
酒肆里散坐各处的酒客却纷纷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
简陋的小店之所以生意这么兴隆,自然是有原因的,绝大部分原因跟刘良女有关,来这里喝酒的人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唐寅如此生硬笨拙的攀关系,已引起了酒客们的公愤。
唐寅浑然不觉,焦急地左右看了看,忽然劈手夺过刘良手中舀酒的大勺儿,一言不发地帮刘良舀酒,嘴笨手也笨,却吓得刘良父女面容失色。
看唐寅的穿着打扮,以及脸上流露出的淡淡傲气,分明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说不定是什么国子监举子贡生之类的人物,却疯了似的给这对身份卑贱的父女帮忙干活,刘家父女怎能不诚惶诚恐?
杜嫣见唐寅如此做派,噗嗤笑出声来,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显然今日不虚此行,这场热闹瞧得很满意。
秦堪苦笑摇头,对杜嫣道:“你知道唐寅现在的做法叫什么吗?”
“叫什么?”
“光说不练假女婿,光练不说傻女婿,当年我若一言不发冲到山阴县衙帮你爹批公文,你爹会有什么反应?”
杜嫣笑道:“没什么反应,怕是如今你还蹲在山阴县大牢里等着狱卒发窝头呢……”
…………
…………
唐寅干活干得很欢快,没过多久便成了熟练舀酒工,嘴也渐渐活泛开了,完全无视弱小的年龄差距,一口一声大叔喊得刘良老脸不住地抽搐。
刘良女眨着眼睛,俏脸不知怎地忽然红了。
她已十五岁,初通人事的年龄,该懂的她都懂了,唐寅做得如此笨拙明显,她怎么可能不懂?
脸红归脸红,但她看唐寅的目光仍是怪怪的,酒肆里垂涎她容貌的酒客太多了,但年纪这么大的大叔也打她的主意,未免有点过分无耻了。
秦堪无语地看着这一幕,正在犹豫要不要提前告退,将唐大才子留在这里撒欢舀酒,却听耳边传来惊喜的声音。
“咦?秦堪?你也来了?”
秦堪愕然扭头,却见朱厚照一袭黑色长衫,丰神俊朗地站在他面前,身后不远处,大内数十名侍卫打扮成普通百姓,装模作样在朱厚照方圆数丈内走来走去,与秦堪的侍卫遇见了,双方还互相点头无声打着招呼。
秦堪一惊,急忙和杜嫣站起身:“陛……”
“咳!咳咳咳!”朱厚照干咳着给他打眼色。
秦堪只好改口:“原来是……朱贤弟,久违了。”
朱厚照哈哈笑道:“小弟朱寿,与秦兄见礼了。”
说完朱厚照与秦堪坐在一桌,杜嫣刚欲站起来给朱厚照行礼,被朱厚照拦住。
秦堪压低了声音:“陛下,你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