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定成死罪,我跟你姓!”
“你!秦堪,你好狂妄!本官伸张人间冤屈,铲尽世间不平,罪从何来?”
秦堪没理他,转身却盯着这位所谓的华府家仆谢四,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谢四脸色一白,局促地垂头不语。
秦堪微笑着朝朱厚照拱拱手:“陛下,既然臣有嫌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臣是否可以向谢四问几个问题?”
朱厚照兴致勃勃道:“当然可以。”
秦堪盯着局促不安的谢四,笑道:“你叫谢四?”
“呃……是。”
“你说你是华府家仆,想必对华府的一切都很熟悉吧?”
“是。”
秦堪问了关于华府的几个问题,谢四张口便答。显然确实对华府很熟悉。
李东阳,严嵩等人的心越来越沉。
秦堪神情不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锦衣卫也在侦缉华昶灭门一案,这些日子也算对华府了解颇深,谢四,我再问你几个问题,与我锦衣卫了解到的事实对比一下,看你有没有说谎。”
“这位大人尽管问。”谢四显然信心很足。
“华昶一家共计多少人?”
“二十四人。”谢四不假思索道。
“华家祠堂里供着多少面牌位?”
“三十八面。”
“华昶有几房妻妾?”
“正妻一人。妾三人。”
“最小的妾室大腿上有块暗红色胎记。是左腿还是右腿?”
“左……咳咳咳。这个,是内院丫鬟闲嘴时小人无意间听到了。”谢四额头开始冒汗。
殿内焦芳,刘宇等人脸有些黑了。
他们忽然想到。秦堪除了赫赫凶名外,更厉害的是他坑人的手段。连刘公公都在他手底下吃过不少亏,这谢四能在秦堪手下过得几招?
隐隐间,阉党们心头浮上不妙的预感。
秦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继续道:“看来你对华府果然很了解,连主母大腿上的胎记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华大人若知他府里的下人如此敬岗爱业,必然老怀堪慰,含笑九泉……”
龙椅上的朱厚照“噗嗤”一声,很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不少大臣哭笑不得,心中暗骂一声“促狭,龌龊”。
秦堪脸色一整,又问道:“华昶除了这几位妻妾之外,还在青楼包了一位名妓,常常与其幽会,此事你可知?”
谢四呆了片刻,急忙摇头:“这位大人,此事小人不知。”
“华家二小姐年十五岁,却与某位县学秀才私订了终生,此事你可知?”
谢四脸色有些发白:“小人也不知。”
秦堪喃喃叹道:“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原来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华府的人了。”
谢四急忙道:“大人,小人确实是华府的人,已在府中做工四年了,华府附近的邻居皆可作证。”
“那好,我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你必须快速回答,若有迟疑,必然是假冒,金殿之上,当着皇上和诸多大臣的面,你若敢欺君,必诛你九族!”秦堪声色俱厉喝道,一股久已养成的上位者气势汹涌而发。
谢四吓得浑身一颤,伏首磕头不已:“小人一定实话实说,绝不敢欺君!”
秦堪语速加快,连珠炮似的问道:“华昶有几个儿子,几个女儿?”
“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那晚全部被杀。”
“华府前院种了几棵槐树?”
“四棵,但不是槐树,而是银杏。”谢四被秦堪一吓,不自觉地被秦堪的快节奏牵着鼻子走,回答起来语速也非常快。
“华府看门的门房姓什么?”
“姓谢,是小人的本家二叔。”
“你逃命的那口老井在前院的哪个方向?”
“东南。”
“西厂收买你做伪证给了你多少银子?”
“一千两……”谢四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随即立马捂住嘴,两眼惊恐地睁大,脸色却瞬间惨白得如同死人一般。
满殿寂静,所有人屏住呼吸,瞠目结舌。
朱厚照脸上先惊后怒,接着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意渐渐飞上眉梢。
落针可闻的金殿内,不知沉寂了多久,忽然扑通一声,郑嫡面如土色,大汗淋漓,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打着摆子。
瞬间翻盘!
一个被万人嫉羡的奸佞,一个连刘瑾都不得不畏惧三分的权臣,数次面对生死危局仍轻松度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庸碌之辈?
迎着殿内群臣或失望或欣喜的目光,秦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朝朱厚照拱拱手,淡淡道:“陛下,臣想问的已经问完了,公道自在人心。”
满殿无言,无人反驳。
瘫软在地上的郑嫡忽然跳了起来,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嘶声喊道:“慢着!张乾被刺一案,我有人证物证……”
秦堪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朝班里,理也不理他了。
所有大臣看着郑嫡,目光有同情也有鄙夷。
既已证明秦堪并非杀华昶的真凶,杀张乾就更不可能了,谁会为一桩自己根本没做过的案子而妄杀大臣,徒留把柄?两桩案子其实只是一桩案子,因果而已。
砰!
朱厚照拍案而起,怒指殿中:“大汉将军何在?将人犯郑嫡,谢四拿入诏狱,着锦衣卫严审!他们背后站着什么人,给朕一个不漏地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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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廷议平叛 上
刘瑾的准备很充分,人证物证俱在,特别是张乾一案,更是伪造了大量的无法推翻无法辩解的证据,所以郑嫡有这个底气在金殿上说出“如山铁证”四个字,按刘瑾焦芳等人的谋划,他们将重头戏放在了张乾一案的证据上,证据拿出来再煽动殿内以正义代言人自诩的文官们群起而攻,陛下纵然再袒护秦堪也抵不住悠悠众口,就算不拿他下狱,削爵罢官是免不了的,一个削了爵罢了官的人,刘瑾想弄死他还不容易?
华昶灭门的案子只不过是大餐前的开胃菜,一个铺垫而已。
谁都没想到,这个铺垫却偏偏坏了事。
谢四确实是华府的家仆,那晚西厂灭了华昶满门,刻意留下谢四的命,就是为了今日对付秦堪,这是货真价实的人证,谁能想到金殿之上竟被秦堪几句话一诈便露了馅儿?
如果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张牌倒了,所有的牌顷刻间全倒,后面的重头戏来不及拿出便被全盘否决。
随着面无人色的郑嫡被大汉将军粗鲁地摘掉乌纱扯去官衣拖出殿外,金殿内的大臣们全乱了,不少蠢蠢欲动准备借此机会参劾秦堪的言官们明智地收回了脚步。
此时情势剧变,再出去参劾便是纯粹找死了。
朝班里,内阁大学士焦芳,兵部尚书刘宇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流露着不甘,以及一丝丝莫可名状的惧意。
秦堪盯着郑嫡失魂落魄的背影笑而不语,眼中却射出了寒光。
拿下郑嫡不算什么成就,顺藤摸瓜才是他要做的,郑嫡背后的人能揪出几个算几个,但凡进了诏狱的人,秦堪想到从他嘴里得到什么。至今还没有得不到的。
朱厚照坐在龙椅上气得呼吸粗重,哪怕他再昏庸糊涂,今日朝会上的一幕也让他明白过来了,这是有人在背后欲置秦堪于死地啊,幸亏秦堪机灵破了危局,否则朝臣群起而攻,那时他这个皇帝恐怕都保不住秦堪了。
查!一定要查!查出这股逆流,查出这阵妖风!
朱厚照心底里恶狠狠地下了决定。
殿内大臣们仍旧议论纷纷,一道匆忙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由远及近。
“报――甘肃八百里急报!”
朱厚照眉头一拧,沉声道:“宣!”
一名风尘仆仆的驿卒跪在殿外的门槛上,身躯因长久奔波劳累而摇摇欲坠,沾满灰尘的双手捧着一个打了火漆的红翎信筒。
朝臣大哗!
尽管朱厚照早有了心理准备,却仍被这串数据惊得从龙椅上跳了起来。
“好个逆贼,果然反了!”朱厚照咬牙怒道。
大臣们短暂的寂静后,纷纷愤怒出班。
“安化王无君无父,罪当诛之!”
“求陛下速发王师。西进平叛!”
“…………”
大明的文官并非一无是处,他们平日内斗,贪墨,收孝敬。骂人甚至打架斗殴……黑社会干过的事他们都干过,看起来仿佛是一群乌合之众,然而江山社稷真正有了危难的时候,不乏挺身而出的英勇之辈。至少在正德以前是如此。
这群人支撑了大明江山近三百年,此时此刻。他们再次挺身而出。
方才殿上华昶和张乾两件案子已被所有人抛到了九霄云外,此时殿内只回荡着同一个声音。
平叛!
诛贼!
朱厚照冷着脸,站起身缓缓环视殿内,大臣们激动昂扬的情绪渐渐平复。
“散朝!宣内阁三位大学士,兵部尚书刘宇,山阴侯秦堪……”朱厚照顿了顿,想到刚刚那个名叫谢四的人亲口说西厂收买他云云,朱厚照心中的阴霾越来越深重,思虑许久,还是补充道:“……还有司礼监刘瑾,午时后豹房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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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内。
刘瑾坐立不安,不时走到门框边,眼巴巴地瞧着屋子外空荡荡的回廊尽头,然后又转身来回踱步。
今日朝会,以郑嫡为头,刘宇,张彩,焦芳等为主力军,发动朝臣对秦堪凌厉一击,若无意外的话,此时秦堪应该已被拿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