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除非能拿出如山铁证,否则不宜轻言罢官削爵。
到底是自己的女婿,平日里怎么看不顺眼都没关系,然而生死危急关头,杜宏终究选择了站在女婿一边。
兵部左侍郎严嵩也连着上了好几份奏疏为秦堪辩解,连秦堪自己都没想到,当初只因严嵩后世的赫赫声名而将其收归麾下,严嵩却在如此危急时刻也没有弃他而去,这位踏入官场不足两年的新科进士尚保留着年轻人的一腔血性,此时此地,唯一句“士为知己者死”足矣。
杜宏和严嵩的奏疏递上去自然没什么结果,如今秦堪似乎已成了满朝公敌,人人喊打,二人的奏疏很快被淹没在一片打杀声中。
朱厚照紧闭宫门,连朝会都停了三天,对外还是以前的老借口――龙头很痛。
这回朱厚照没骗人,他确实头痛了,他在头痛如何解开这个死局。心中隐隐怀疑这事是刘瑾背后所为,毕竟二人不合已是天下皆闻,嘴上没说什么,可朱厚照心中对刘瑾的那一丝裂缝却越撕越大,渐成鸿沟。
此事过后,还是适当把刘瑾的权力削弱一点,先把西厂交给谷大用吧。
朱厚照暗暗做了决定。
…………
…………
京师沸沸扬扬之时,李东阳再次登了秦侯爷的门。
秦堪也不避讳,抱着女儿秦乐悠悠地踱到了前堂,然后朝李东阳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示意自己手上抱着女儿无法行礼。
李东阳见到秦乐也高兴坏了,小心抱在怀里逗弄了一会儿,又从怀里摸出一个二两重的小银锁戴在秦乐粉嫩的脖颈上。
此举引来秦侯爷深深的鄙视。
这老家伙的身家秦堪知道得清清楚楚,虽说平日从不贪墨,但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内阁大学士,每年京官和外官的冰炭两敬他可从来没拒绝过,更何况他的女儿嫁给了孔子的嫡系后代圣衍公,圣衍公可是大明数一数二富得流油的大地主。
家底如此丰厚,居然只送个二两重的小银锁……
秦堪很想当着李东阳的面把银锁托在手心,然后一口气将银锁吹得飘起来,狠狠羞辱一下李大学士,后来一想自己如今的处境四面楚歌,实在不宜再把李东阳得罪了。
吩咐丫鬟将女儿抱进内院,前堂内只剩下秦堪和李东阳二人以及两名侍侯的丫鬟。
见秦堪翘着腿一派悠闲地品着茶水,李东阳也坐下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第一口茶水刚入口,李东阳忽然“噗”地一声喷了出来,接着抖索着白胡子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手指颤颤指着秦堪。
秦堪被李东阳的反应吓到了,静静瞧了半晌,苦笑道:“李老大人的反应……难道中了含笑半步癫?不瞒你说,真凶唐寅就在我府上住着……”
李东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秦堪道:“老夫是笑你这势利性子,老夫登门时你一脸喜意,直到老夫拿出一个二两重的小银锁,你的脸色比茅坑的石头还臭,秦堪啊秦堪,朝臣人人皆谓你为伪君子,老夫看来,你倒是个真小人。”
第四百八十五章 昔年内幕
伪君子和真小人自然都不是什么好话,秦堪难得地老脸一红,揉了揉脸喃喃道:“我真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李东阳仍在大笑:“若非老夫是当朝大学士,恐怕你早已端茶送客了吧?”
秦堪斜睨了他一眼,他发现跟李东阳越熟悉,老头儿看起来就越不像好人。
秦堪叹了口气,道:“据说唐朝时有个很出名的典故,有位云南的使节奉当地国王之命送一只天鹅入长安送给唐皇,半路上天鹅飞了,使节又气又怕,最后没办法,只送了几根鹅毛给唐皇,另外还题了一首歪诗,诗的最后一句是‘礼轻情意重,千里送鹅毛’……”
李东阳笑道:“哦?你的意思是,老夫送个小银锁也算是礼轻情意重?”
秦堪叹道:“老大人误会了,我的意思是,那送礼的真不要脸……”
李东阳又哈哈大笑起来,顺手从怀里又摸出个分量不小的金锁递给秦堪,道:“拿去,给孩子戴上,老夫再不拿出来,不知会被你损得何等不堪了。”
秦堪飞快接过金锁,放在手里掂了掂,顿时眉开眼笑,朝堂外扬声道:“来人,把老大人的茶水换了,换龙井贡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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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遇提高了,连茶都香浓了许多。
李东阳慢慢啜了口茶水,目注秦堪道:“外面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你好像一点都不急?”
秦堪叹道:“急有什么用?如今京师的事态我已无法掌控了。”
李东阳一双睿智的双眼仿佛看穿了迷雾:“此案的背后,是你和刘瑾之争吧?”
“对。”
李东阳有些激动:“闹到如此严重,已是图穷匕见之际了吗?”
秦堪笑而不答,反问道:“老大人从头到尾都没问过我华昶被灭满门是不是我干的,老大人对我这么有信心吗?”
李东阳笑道:“你是个心狠手辣之辈,这一点老夫早就知道,但若说你无缘无故灭人满门,老夫相信你干不出这事。”
秦堪眨眨眼:“华昶是科考弊案的重要人证,我若欲为唐寅翻案,杀华昶全家也是情理之中,老大人何故对我有如此信心?”
李东阳冷笑道:“你可别忘了,弘治十三年的科考弊案是老夫亲自主审的,户部给事中华昶不过只是个邀名买直的小人,他听风便是雨,不管不顾地上了奏疏参劾,当时程敏政与他当殿激辩,华昶常常被问得哑口无言,后来先帝大怒,将华昶罢了官,若他手里有证据的话,八年前便该拿出来了,怎会藏到今日等人上门杀了他?”
“既然上疏参劾的言官被罢官,说明当时先帝知道此案是冤案,为何还要令程敏政致仕,又令朝廷永世不得录用唐寅和徐经?”
李东阳叹道:“当年科考弊案闹得很大,天下皆知,士子们不明真相,怒不可遏地不断集会抗辩,天下士子与朝廷渐成离德离心之势,尽管知道唐寅和徐经是被冤枉的,然而那些士子肯听吗?先帝治国不能不依靠文人士子,不能因为两个人的前程而动摇大明的社稷……”
秦堪冷笑道:“所以,老大人揣摩上意之后,为了平息众怒,于是果断毁了唐寅和徐经的前程,弃卒保帅,好生高明。”
李东阳深深注视着他,肃然道:“秦堪,当时的情况,你若是老夫,当如何处置?”
秦堪一滞,却说不出话了。
天下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很多事情在取的同时必须也要果断舍,当年的科考弊案,若换了秦堪来处置,想必也只能这样选择了。
站在社稷的高度上看,是非黑白已不重要,所取所舍者,端看孰轻孰重而已。唐寅和徐经注定要成为这个案子的牺牲品。
李东阳见秦堪不说话,他沉沉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几许愧色。
李东阳这辈子没害过人,做人也好做官也好,都是堂堂正正,唯独对唐寅和徐经,他是心怀愧疚的,愧疚是愧疚,然而若回到八年前让他再做一次选择的话,唐寅和徐经仍是同样的结局。
叹了口气,李东阳笑道:“没想到时隔八年,你又把这件往事翻出来了,重审也好,八年过去,也该给唐寅和徐经一个交代了。”
秦堪哼了一声,道:“朝廷欠唐寅的,我帮他讨还回来。”
李东阳叹道:“讨还不易啊,为了这个案子,如今连你自己都陷进去了,你可知外面的谣言传成什么样了?一个华昶灭门案还不足以让京师朝堂小题大做,多半是刘瑾在背后推动,刘瑾好手段,简直是步步杀机。”
目光一转,李东阳期待地看着秦堪:“你待如何应对?”
秦堪淡淡道:“诛除刘瑾,危局自解。”
李东阳两眼一亮,神情激动起来:“好小子,你果然要诛刘瑾了!”
说着李东阳站起身,在前堂内搓着手兴奋地来回踱步,随即身形一定,压低了声音道:“事关许多人的身家性命,你可有把握?”
“没把握。”
“你是如何谋划的?说出来老夫给你参详一二。”
“找个高手一刀捅死刘瑾,然后跑路。”
李东阳:“…………”
秦堪眨眨眼:“是不是有点粗糙?”
“太粗糙了……”李东阳叹道:“还有更精致一点的法子吗?”
“先下毒,然后再一刀捅死他?”
李东阳指着秦堪,气道:“老夫能从你这里听到一句实话吗?对老夫你还提防,果然是个混帐东西!”
秦堪叹了口气,不得不说了实话:“老大人可知……甘肃安化王欲反?”
李东阳大惊,虽然他是内阁大学士,但通常只处理国事政务,此时安化王谋逆的消息还没传到京师,而提前得知安化王欲反的消息的人除了朱厚照,刘瑾,秦堪三人外,也只有接触此事的少数几个厂卫所属武官,毕竟是一件要命的大事,事情没发生前,谁也不敢乱说。
“安化王欲谋逆?”李东阳倒吸一口凉气:“如此大事,你怎不早报内阁?”
“陛下已知。”
李东阳怒道:“陛下知道,你们厂卫也知道,唯独内阁和朝臣蒙在鼓里,秦堪你这混帐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咦,难道你欲以此事为契机诛除刘瑾?”
“老大人真是冰雪聪明。”
李东阳忽然冷静下来,目光深深地注视着秦堪,良久,捋须缓缓点头:“老夫懂了……”
秦堪笑道:“老大人今日这金锁没白送吧?”
“没白送。”
秦堪的笑容渐渐带了几分邪味儿:“老大人若再送几个金锁,晚辈这里还有更劲爆更开心的消息相告……”
李东阳又不冷静了,急切道:“你这小子好歹也是堂堂国侯,怎地如此钟爱黄白之物,还有什么消息速速说来!”
“据潜伏在你家的锦衣卫密探禀报,你家二公子李兆先今年上元节晚上出游赏灯,认识了保国公朱老公爷家最疼爱的小孙女,二人一见钟情,私订终生,如今国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