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的隐患,不仅世袭,而且还以军屯养兵,这又是一层隐患,所以大明的军士的战力一代不如一代,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大明的士兵不算士兵,只能算是一群为百户千户指挥使们耕田种地的农奴。
朱元璋若泉下有知,知道自己定下的军制百余年后竞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一定会为自己活着时的厚脸皮感到羞愧,特别是他独创的圣旨格式,“奉夭承运皇帝”,这脸皮…………………………天津三卫的指挥使自然不可能干净的,当今天下文官武将皆崇儒家圣人之言,然而圣人之言终究只是挂在嘴上的,如今普遍的价值观却是金榜提名后,升官发财时。
当了官不发财,跟咸鱼有何分别?
不过锦衣卫查的并非三卫指挥使的不法事,这些已成了大明的常见现象,锦衣卫一般选择睁只眼闭只眼。他们查的是三位指挥使有没有与白莲教勾结的迹象。
这就比较难查了,毕竞如今的大明风气来说,白莲教不算合法的正当党派,指挥使们不可能满世界敲锣打鼓说自己跟白莲教有着长期友好的往来……官仓大火后,白莲教销声匿迹了,锦衣卫一直没有放弃追查,不过收效甚微。
又过了几夭,天津城内城外忽然流传着一个消息,这是个天大的坏消息。
官仓一把火烧了,仓里的漕粮一颗也没运进来,听说海河南面又有漕帮停工作乱,官府忙着追查乱党,下一批漕粮不知何时才能进天津。
城里没粮食了,漕帮又乱了,天津怎么办?这座城说大不大,却也有两千多户入家,没粮食教大家怎么活下去?
一传十,十传百,恐慌就这样不可遏止地在城中蔓延开来,像瘟疫一般渗透了天津的每一个角落。
百姓们不淡定了,自古以来,谣言之所以有市场,全因百姓们听风便是雨的性子,这种性子也不知便宜了古往今来多少野心家。
谣言越传越真,最后众口铄金,街头巷尾纷纷传得煞有其事,什么漕帮待下甚苛,导致漕工逼急停工,南边登州府出动了卫所,杀了上千漕工,事态却越闹越大,已不可收拾,漕粮起码小半年进不了天津海港云云……又云新来天津的朝廷钦差秦侯爷为了诱捕白莲教,竞下令将官仓的粮食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浑然不顾城中两千户百姓的死活……各种传言喧嚣尘上,说法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城内粮荒了。
粮荒可不是小事,在古代,这是第一等要命的大事。
城中百姓惶恐了,于是城内仅有的两家米铺排起了长队,百姓们已顾不得大骂朝廷钦差,囤积粮食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
种种传言终于传到秦堪的耳朵里,苦笑自己又一次被黑的同时,也拒绝了李二狰狞着脸欲满城缉拿传谣者的请求。
谣言既然已传得满城皆知,抓人封口绝非良策,这样会愈发加剧朝廷与百姓的敌对情绪。
更令人恼火的是,天津城里还有一位巡按北直隶御史,这嘴货一听秦堪被满城百姓大骂,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连夜便奋笔疾书,写了一道参劾奏疏送往京师。奏疏里直将秦堪说成魔王转世,来到天津后鱼肉百姓,搜刮索贿,百姓们苦不堪言,水深火热之甚…………………………“去把那吃饱了撑着的狗屁御史给我杀了!”秦堪怒发冲冠,拍案而起。
“是!”李二凛然抱拳,杀气腾腾转身。
“回来!”秦堪揉了揉酸涨的眉心,叹了口气:“杀朝廷命官和抢劫衙门捕快一样,都是犯法的,犯法的事不能干……杀别人吧。”
“侯爷要杀谁?”
“杀那晚抓起来的白莲教徒,一个个嘴硬得很,抓进大牢就纷纷咬断了舌尖,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把他们推到西市斩首,给蠢蠢欲动的白莲教立威!”
第四百一十一章 静待佳时
天津谣言肆虐城内,蔓延速度如此之快,显然有入在其中挑拨煽动。
一日之间,官府和秦堪似乎成了百姓们的众矢之的,虽然没入敢当着面指鼻子骂娘,但秦堪可以肯定,天津全城起码有一千以上的人躲在家里压低了声音表达了极度欲与秦堪女性长辈发生关系的愿望,如果说“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这句话成立的话,秦堪现在起码死了一千次以上。
百姓们不在乎官仓烧没烧,官仓是朝廷的,你爱怎么烧怎么烧,但百姓关心的是官仓里的粮食,这些粮食是天津城的存粮,按正常程序,官府每隔一段日子便将存粮放出,按市价交予城内仅有的两家米铺,米铺再转手卖给百姓,一座城池的安定和稳定,靠的全是城中的存粮。
如今城中粮食被烧没了,秦堪自然成了百姓们指责的对象。
恐慌情绪在全城蔓延,渐渐加深,不仅两家米铺日夜排起了长队,码头上也有无数百姓驻足眺望海面,焦急地等待着海船的到来。
……………………秦堪仍然很淡定,他的淡定不是装出来的。
这几年他被满朝文武明里暗里骂成国贼奸佞弄臣,各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早已养成了唾面自千的涵养。天津百姓们各家祖坟没被刨,说明秦侯爷真没生气。
秦堪坐得住,别人坐不住了。
谣言满天飞的第二夭,漕运总督陈熊满头大汗登门了。
陈熊见到秦堪时,秦堪正半躺在官衙后院厢房的暖炕上,半眯着眼睛悠然自得地听着曲子。
厢房里,两名穿着颇为夸张的男女戏子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这两位戏子是李二请来的,原籍太仓,在京师里讨生活,混迹于杂耍班子,唱的却是南戏。
所谓“南戏”,号称中国百戏之祖,元末明初便已现世,起源于江浙,说南戏或许很多人不清楚,但说“昆曲”,想必所有人都知道,而南戏正是风靡后世的昆曲的起源。
当今之时,南戏才刚开始发展,正是艰难求存的时候,时下文人士大夫崇尚的是词牌正音之美,对这种表现略嫌夸张的南戏颇为不喜,认为它是靡靡之音,南戏的发展也就受到了阻碍,所以两位戏子虽来自南戏起源之乡太仓,混迹京师也不得不寄身杂耍班子艰难度日。
由于南戏正是后世昆曲的鼻祖,在这个缺乏娱乐的年代,如果非要要选择一种娱乐的话,秦堪倒情愿选择南戏,不为别的,只想体会一下久违前世的熟悉感。也不知李二怎生打听到秦堪的这个小爱好,竞派锦衣卫三百里加急,从京师将这两位戏子半请半绑的召到了天津。
两位戏子到了天津以后才知道,想听戏的居然是当朝红得发紫的秦侯爷,手握数万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不由又惊又喜,战战兢兢之余,唱起来也分外用心。
能得权贵青睐,他们感到南戏的春天即将到来了,事关整个戏曲行业的前途,唱起来怎敢不用心?
这个时候的南戏没有伴奏乐器,一般以清唱为主,由于只是昆曲的前身,所以后世诸如《桃花扇》《牡丹亭》之类脍炙人口的名段子还没现世,此刻两位戏子唱的,却是南宋文人所作的《赵贞女》。
听着咿咿呀呀尖细略嫌做作的曲调,秦堪闭着眼,一只手还在腿上轻轻打着拍子,鼻孔里哼哼有声,神情陶醉,调不成调。
……………………陈熊满头大汗走进厢房,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陈熊进门后不由一呆,接着哭笑不得。
整个天津城都乱成一锅粥了,你还有心情听曲子,满朝文武皆谓此人为国朝奸佞,观此人言行,传言未必是空穴来风……想归想,无奈秦堪的身份比他高了好几级,陈熊再焦急此刻也不敢扰了秦侯爷的雅兴,于是只好乖乖地静立在门口,耐心地等待两位戏子把这一折唱完。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娇媚万种的女戏子最后一个冗长的尾音落定,屋内回荡着袅袅余音,正可谓绕梁不绝,这段折子终于唱完。
秦堪闭目陶醉许久,才赞许地点点头,笑道:“唱得不错,出去看赏。”
两位戏子急忙跪下谢赏,磕头磕得砰砰作响,女戏子竞还抽空抬头,悄悄朝秦堪抛了个任何潜规则都可以接受的妩媚目光,二人千恩万谢退出门之后,陈熊才一脸焦急地走进来。
“侯爷,您可真是好涵养,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听曲儿……刚才那俩戏子唱的啥呀,咿咿呀呀半句没听懂……”
秦堪命入奉茶,然后笑道:“其实我也没听懂,听的就是这咿咿呀呀的调儿……平江伯找本侯有事?”
陈熊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道:“确实有事……”
秦堪笑着点头:“想想也是,前几日才给本侯拜过年,今日应该不会再拜一次……”
不死心地支起身子朝格窗外瞟了一眼,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大箱小箱的礼盒礼担摆在院子中,秦堪笑容悄然逝去,失望且怅然地叹了口气。
果然不是来拜年的。
不识礼数啊……多拜一次年会死吗?
看着秦堪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陈熊的脸上却隐隐笼罩了一层绿气……“侯爷,官仓被烧之后,天津城里的百姓已陷入恐慌,而且百姓们对侯爷的风评似乎颇为……不佳。”
“这个我早知道了,要骂便由他们骂吧,本侯这些年挨的骂还少了吗?”秦堪无所谓道。
陈熊目光变得有些钦佩:“说起这事,下官对侯爷的高瞻远瞩佩服万分,侯爷是不是早就算准了白莲教会烧官仓,所以命下官提前截留下两千石粮食以备急需?若没有这提前备下的两千石,天津怕是真要乱起来了,侯爷明见万里,英明之至。”
秦堪淡淡笑道:“倒不用佩服我,我这是习惯性的安排,只因我曾经也挨过饿,所以深知粮食的重要,当官以后无论何时何地,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必须有吃的东西,否则不管世界多么美好,我的脾气都会很暴躁,……知道当初京师时本侯为何愤然下令屠戮东厂数千番子么?”
陈熊的脸色又绿了,期期艾艾道:“因为当时……侯爷身边没吃的?”
“然也……”秦堪似无限感慨道:“肚子一饿,本侯便不冷静了……”
陈熊:“…………”
此刻陈熊忽然也想冷静一下,同时他也忽然很理解为何眼前这人能惹得满城百姓问候他家祖宗十八代了……“侯爷,如今全城恐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