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她的耳中,“这个就是柳府的大郎君?”“长得可真是俊啊。”“是个很有才能的。他那父亲可是欠了整整一千五百两的巨债呢。结果这柳家大郎只用三个月就赚足了钱还清了欠债,还有积余呢。”“真是了不起的少年郎啊。”
众人一边议论着,一边尊敬地看着缓步走来的柳婧。自古到今,真正在能力的人,永远是被人敬服的,现在的柳婧,在这些街坊心中,也是那么一个极有才能的少年郎。
在柳婧路过一个包子铺时,那中年铺主搓着手咧嘴笑道:“柳家大郎,出来走走啊?”
柳婧回过头来,她朝着那铺主客气地点了点头,微笑道:“是啊。”几乎是她的笑容一绽放,四周的妇人们,那眼睛嗖地变得灼亮起来。
那包子铺主咳嗽一声,继续搓着手咧嘴笑道:“柳家大郎,定亲了没?”他问这话时,柳婧直觉得四周静了静,转眼一看,只见一个个人都双眼如狼似虎地直盯着她,那眼神都要冒绿光了。
本来想说‘没有定亲’的柳婧,见状打了一个寒颤,连忙说道:“定了呢。”
“你定了亲?”那包子铺主失望地‘哦’了一声,叹道:“怎地好儿郎都被人家定走了?”
柳婧勉强笑了笑,随便寒喧几句后,脚步加快,朝着自家的绸缎庄走去。
柳府的绸缎庄,位于阳河县最显要的街道,店铺的面积也不小,前不久这绸缎庄还是人来人往,现在却房门紧闭,上面甚至还积起了一层蛛网。
柳婧站在绸缎庄前,负着手静静地只是看着。
见她这样,吴叔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大郎,一定可以救出大人的。”
“恩。”柳婧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她才轻声问道:“掮客可有回话,是否有人愿意购买?”
“有倒是有,不过那些人知道我们府落了难,一个个死命地压价。”
柳婧哼了声,说道:“不急。到时可以留两个仆人在这里等消息。”说到这里,她长叹一声,道:“回去吧。”
转过身,她率先走在前面,一边走,她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个生活了六年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亲切,可她马上就要离开了。这一离开,只怕再回来时,也只是以客人的身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罢了。
因男主人入了狱,柳府的这一个新年,过得毫无笑声。
虽然,婢仆们都认同了他们大郎的才能,可这与官府打交道,从来都是极困难的,那可是比赚上一千金还要难得多的事。这个时候,包括柳母在内,都在寄望远在洛阳的顾公,想他能不能看在昔日交情和儿女亲家的份上援手相助。至于对柳婧,他们不敢抱希望。
大年初五一过,初六那天,柳婧在留下两个忠仆看守柳府,又细心地交待他们在遇到不知来路的外人该如何应对后,便带着剩下的人,雇了十几辆牛车,再把家俱衣被器皿等物事,大部份都装上牛车,于傍晚时分,一家人浩浩荡荡地上了路。
这一路,不时有邻居上前询问他们往哪里去,柳婧统一口径,让大伙回答说是往江流县找亲戚。
她这般小心了又小心,就是防着那些她曾经雇佣过,来过她的家,又打过她那一船盐主意的浪荡子。
这般冬雪刚融,新年刚过,天气还非常寒冷之时,路上的行人和车队很少。偶尔遇到,也是来去匆匆。
如此在路上走了十天后,从右侧通往莫县的岔道处,也驶来了一个车队。那车队浩浩荡荡,人数足是柳府的十倍有余,还隔得老远,便能听到那队伍中传来的笑闹声和喧嚣声。
因队伍食宿等事,都是吴叔王叔处理,柳婧便窝在牛车里想着到了吴郡后的种种。就在她愁眉苦思时,突然的,一个清脆的格格笑声顺着风飘入她的牛车里,“大兄,这个队伍好好笑哦,连那么破烂的柜子也带着。还有还有,大兄你看那边,那个椅子上破了一个大洞呢……嘻嘻,大兄,他们是不是穷得要行乞了?”
随着那少女‘行乞’两字一出,柳府的队伍中同时一静。
柳婧知道这种安静是什么意思。在这个讲究风骨,人人都以傲气,连行为最不堪的浪荡子,也以‘信义’为荣的时代,‘行乞’两字,那是赤裸裸的羞辱。她便是不掀开车帘也知道,柳府的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出面,等着她这个柳府主人来处理!
于是,在一阵安静中,柳婧缓缓拉开了车帘。然后,转过头对上一个十分俊雅的青年,以及正娇侬地扯着那青年衣袖的骄纵少女。
☆、第十一章 他是谁?
那兄妹两人,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破烂车队的主人,会是这么一个俊美至极,却又温润可亲的青年。一时之间,那本来下巴昂得高高的少女,这时也傻了眼,而那青年则是朝着柳婧深深一揖,惭愧地说道:“小妹无礼,得罪了郎君,还请郎君万勿见怪。”
说罢,他狠狠瞪了那少女一眼。
少女被兄长一瞪,又傲慢地撅起了嘴,她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把头转了开来。
见她这样,那俊雅青年更不好意思了,他再次朝着柳婧深深一揖,诚挚地说道:“小妹年少不知事,还请郎君千万不要见怪。”哪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少女便冷笑道:“大兄,你解释这么多干嘛?反正你们都不疼我了,干脆让这些人杀了我呀!”
这话一出,似乎另有内情。柳婧温雅地朝着那俊雅青年说道:“既是小姑子闹意气,兄台就无需在意。”
她刚说到这里,那少女突然眼圈一红,哽咽道:“我才不是闹意气,我就是看不惯你们,你们就是行乞……”那行乞两字刚出,俊雅青年连忙伸手捂住了妹妹的嘴。对上他满怀歉意的目光,柳婧哪有不知道,这少女分明是故意挑事,故意让她自己置于危险中的?当下她无奈地笑了笑,车帘一掀重新回到马车上。
柳婧把车帘拉上时,外面的兄妹俩还在吵,在兄长隐隐的教训声中,少女不时哽咽地回上几句。又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一个妇人过来,在那妇人说了几句话后,少女安静了。
又过了一会,那俊雅青年策马靠近柳婧的牛车,在外面满怀歉意地说道:“今日舍妹无状,幸好兄台大人大量。”说到这里,他自我介绍道:“在下姓阳,名子远,还没有及冠。不知兄台是?”
他都自报姓名了,看来是有意结识自己。
当下,早就掀开了车帘的柳婧一揖回道:“在下姓柳,字文景,忝为家中长兄。”顿了顿,柳婧又道:“令妹似乎心有郁结,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这个时代,还遗留着秦汉人的古朴。如柳婧这样刚一见面,便向人问起隐私事,在后世或许不妥,可在这时,实是寻常事。
那俊雅青年见她问起,长叹一声,苦笑道:“我阳府是个商家,父亲有意把舍妹嫁与吴郡豪强。她不想做人之妾,便闹开了。刚才她故意冲撞你们,也是想留下恶名,让对方悔了这门婚。”
说到这里,他看向柳婧,“柳兄举家带口,不知这是往哪里去?”
柳婧长叹一声,欲言又止后,苦笑地说道:“且去吴郡住一阵子。”
她刚刚说到这里,突然的,官道的后方,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和马蹄声喧哗声。这声音如此响亮,直令得地面都出现了震荡。一时之间,不管是柳婧还是那俊雅青年,都齐刷刷地回头看去。
只见他们的后方,那树林的尽头,浩浩荡荡地赶来一支十分宏大的队伍。那队伍的前方,先是两列本地小吏举着“回避”的牌子开道。而在这些小吏的后方,则是两列看不到边的银甲银衣的骑士。
看到这一幕情景,那俊雅青年脸色一变,马上喝道:“不好,遇上朝庭派来的巡察使了。柳兄,你们最好马上下车,避于道旁。”匆匆说完,他已策着马赶向他自家的队伍。在他地喝叫中,转眼间,阳府那一支庞大的队伍纷纷行动下来。见到他们都下了车,柳婧手一挥也让自家的队伍停下。等柳婧等人走下牛车,全部避于道旁时,那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也走到了跟前。就在柳婧低下头时,她的身后传来阳子远的嘀咕声,“奇了,巡察使怎么是些太监?”太监?柳婧还没有见过太监呢,她学着阳子远的样子,向后缩了缩,让众人挡在自己面前后,这才大胆的朝后方看去。此刻,那两列长长的,足足绵延近半里远的银甲银衣骑士刚刚走过来。柳婧这是第一次接触这些官家骑士,一抬眼,便被这漫天金光银色,给炫得眼睛生痛,震得说不出话来了。直过了好一会,她才从这仪仗带来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抬着头,看向阳子远刚才所说的‘太监’。果然,在这些骑士的中央,另有三辆特别宽大豪华,由六匹或八匹马拉着的黑色马车。而这些马车中,其中两辆都是车帘大开,令得众人一眼便可以看到,坐在马车中的,那两个长相阴柔,五官秀气,给人的感觉特别别扭的中年男子。原来这就是太监啊。柳婧如此想着,她的眼一瞟,移向了另一辆马车。另一辆马车中一直拉着车帘,也许是运气,就在柳婧转头看去时,那辆马车的车帘被人拉开,然后,端坐在那马车中的一个做贵介公子打扮的青年郎君,赫然出现在柳婧的视野中。这青年郎君,五官至俊至美,金冠束发,玉佩为饰,整个人有一种无法言状的凌人贵气。可不正是那个与她有两面之缘,曾经用剑抵着她的咽喉,差点要了她的小命的黑衣首领?没有想到,他居然在这里!对于这人,柳婧实是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她害怕被他看到,连忙缩着头躲了起来。不过,就在她下意识的把头一缩的同时,那马车中,一个跪坐在那贵介公子身后的婢女,已伸出纤纤玉手把车帘拉了下来。那车帘一拉,柳婧便吁出一口长气,她凑近阳子远,好奇地问道:“那中间马车里的,也是太监?”阳子远显然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他转过头看了那辆马车一会,皱眉说道:“似是不像。”“我也觉得不像。”柳婧把那黑衣首领地打扮长相形容一遍后,低声问道:“依阳兄看来,他是什么人?”阳子远沉吟了一会,摇头说道:“我也不知。”转眼他又说道:“太监很好分辨的,他们的声音与正常人完全不同。柳兄既然说那人声音低沉,那就不是太监。不过看这马车的位置,这人只怕有点来头。”这时,阳子远悄悄指着一面旗帜,低声说道:“这上面写了‘张’字,你看到没有?”见柳婧点头,他哼了哼,不屑地说道:“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几个太监中,便有一个张公公。”阳子远压低声音,愤然地说道:“我朝建立至今,不过区区百年。以前的历代陛下,都重贤臣而远小人。可是你看,当今陛下,竟然还派出太监前来巡视地方了。这在前朝,可都是刺史才有资格担当的。”这一点柳婧也明白,自秦朝赵高乱政后,三四百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