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看他,“齐哥哥你是不是昨天见过桉郡主?”
“见过。”
柳雁顿时气炸,他一面跟自己表明心意,一面竟然接受别的姑娘的东西,接受就罢了,还把那东西随身带着。她恼怒地抢过匕首,“不送你了!”
齐褚阳愣神之际,她已将草菩提链子一把扯下,用力丢进池子里,气道,“三心两意,呸!才不要嫁你。”
齐褚阳还在愕然中,可见她要走,下意识就抓住她的手腕,才发现她扯手绳太过用力把手腕也勒红了一圈,不敢重握,可又不想这样不明不白松手,轻声,“雁雁?你若是有什么……”
柳雁咬唇,“放手。”
“雁雁……我……”
柳雁只觉委屈万分,又挣脱不开,抬手拿匕首砸了一下他手腕,力道不重,可让齐褚阳惊诧。趁着他稍许愣神,她终于挣开了手,拔腿就跑远了。
齐褚阳追之不得,又实在想不通哪里做错。她脾气偶尔是坏,可也不会这样不讲道理,那定是有缘故的。跟柳长安一说,柳长安说道,“我这妹妹就是惯的,消停两日她才能听得进劝。”
无法,齐褚阳只好托他等她气消后,再去帮他问问。
柳雁此时正窝在床上骂小人,桉郡主往他身边凑就算了,他还毫无察觉地接受那好意,简直不能原谅。被刻刀戳伤的手因扯草菩提,扯到伤口,又疼了起来。这才想起那串珠链竟然被她扔了……
齐褚阳费了那么多心血挑的草珠子就被她丢了……
她扁嘴,不管,他气她在先的,她没错。
这一想心里舒服多了,可趴在床上半日,饭也没去吃。等夜深人静,可以好好思索时,才觉懊恼。
手腕空空落落,好像丢的不是珠链,而是他的一番心意,这让她更加愧疚。怎么会气得连解释都不听,兴许真相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至少要听他解释的。
想了许久,她终于穿鞋披好衣裳,从窗户翻了出去,打算趁着没人,去将珠链捡回来。
已快腊月的晚风分外刺骨,水更是不用说了。柳雁刚下池子,就冻得哆嗦。
这池子非池塘,并没淤泥。而是专门挖来养鱼的,底下铺了青石,水也浅。可找了半天,就是差四颗,怎么找都找不到,她记得分明是在这。苦想了好一番,直到那游来游去的鱼在腿边晃了好几圈,她才恍然。当即掐住一条鱼使劲晃,“是不是你吃了,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鱼尾一摆,甩了她一脸的水,这一挣扎,就从柳雁手中滑脱,重回池子。
柳雁不敢杀鱼,否则非得就地解决了它,看看是不是它们吞了。可明早来的话,肯定早就化在鱼肚子里了。
站在池边好一会,直到打了个喷嚏,才哆哆嗦嗦回去。
辰时刚到,管嬷嬷来请她起身。久唤不醒,进去叫她,才见她发起了高烧,忙请大夫来。
坏事成双,还不过中午,睡得昏沉的柳雁只觉身下湿腻,竟又来癸水了,顿时人就更是脆弱三分。
因她染病不能出门,柳长安不好让别人看见,免得坏了好友和妹妹的名声,便一直没找到机会将齐褚阳的信交给她。
等柳雁病好,已经是六天后的事,癸水也刚走,照照镜子,人竟瘦了一圈,看得她好不烦闷。待在家中太久,心中有事,想出去走走。
管嬷嬷和一众下人随她出门,跟在后头一侧念叨她。走一小段路就好,不要吹风。听得柳雁心头逆反,干脆跑进街道人堆中,不过稍许就甩开了尾巴,这才觉得世间清静了。
今日是赶集之日,行人颇多,十分拥挤。柳雁怕被下人发现,也不敢出去。想着找个地方避避,却有手抓来,拉住她的袖子,抬头看去,就见着了齐褚阳。
齐褚阳并非很久没见她,可两颊却削瘦了许多,连唇色也不如素日似桃,看着娇弱非常,“雁雁。”
柳雁想收手,却被他拉着往人群外走。直至走到巷中,了无人烟,齐褚阳才又说道,“我等了你许多日,你身体可好了?气色并不太好,怎么又跑了出来,不好好休息?”
她微顿,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现,可现在一出门他立刻就在了。那就是说等了很多天?方才听来还觉聒噪的劝阻,从他嘴里出来,却又不同了。
齐褚阳见她沉默不语,分明面上还挂着委屈,“雁雁,我知你生我的气,可我不知你为何要生我的气。你说出来,我若能解释,我跟你解释清楚,不要这样生闷气,对身体不好。”
柳雁这才抬头看他,想说些毒舌的重话,可离得近些看他的脸,才发现瘦了的何止是自己,连他的面颊也见清瘦,蓦地有些心疼,咽下那重话,偏头说道,“我讨厌桉郡主接近你,可你为什么就不能离她远点?”
齐褚阳皱眉,“我如何有亲近过她?”
柳雁咬牙,大声道,“她送你匕首了,你还贴身放着!”
齐褚阳见她面颊霎时通红,委屈得要哭的模样,抓着她的手更不愿放开,“那匕首不是她送的。”
“骗人,掌柜说匕首只有两把,另外一把就是给代亲王家的买走的。”
“代亲王府就只有桉郡主么?”齐褚阳这才明白原来她是吃醋了,还差点将他冤枉死,“是世子送的,他视我为友,你又不是不知道。”
柳雁一愣,在眼眶打转的眼泪立刻忍住了,“真的。”
“真的。”齐褚阳见她窘迫,笑笑说道,“原来是吃醋了。”
柳雁瞪他,“才不是。”
齐褚阳拿袖子给她擦脸,“雁雁,你要信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信我。要是真的有什么事,也要跟我说,不要闷着。否则你不说,我不知,日后真有什么误会怎么办?”
“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
“那比误会更好么?”
柳雁默了默,“摇头……不好,一点也不好。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万一你真的跟桉郡主好了,我怎么办……”鼻子蓦地酸了,病了几日,意志好似也弱了许多。
齐褚阳几乎忍不住俯身要抱她,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别哭。胡思乱想什么,我就这么不能让你信任么?”
柳雁讨厌极了这样的自己,可就是不能抑制。娘亲说的果然没错,姑娘一旦情窦初开,就要悲喜交错的。她打开随身不离的荷包给他瞧,里头躺着她寻回来的草菩提,“我只找到了十八颗,剩下四颗不见了,你不要骂我。”
齐褚阳问道,“你不是把手链丢到池子里……”他脸色一变,“你下水去找了?”
“嗯。”
“找了多久?”
“不久。”
齐褚阳声音微沉,又重复道,“多久?”
“一、一个多时辰……”
齐褚阳又急又气,“所以你才染病?”
他的语气一重,柳雁也恼了,“不要问了。”见他低头盯来,一会才低声,“我下次不会再丢了。”
“是不该丢了还去找,这种东西,你若喜欢,我再送你就是了。”
柳雁执拗道,“才不是‘这种东西’。”她将荷包重新收好,倚在墙上低头拿脚踢石头,“齐哥哥,我是不是让你头疼了?你是不是要讨厌我了?”
齐褚阳笑道,“是挺头疼的。”
柳雁抬眼瞪他,齐褚阳又道,“会头疼,你生气的缘故又总不说,就怕你总生气,但绝不会讨厌。”
她抿了抿唇,说道,“讨厌也没法子了,就是这脾气,改不了了。就是不喜欢你跟其他姑娘亲近,要是真有姑娘送了你东西,你一定要丢得远远的,让我瞧见了,还是要跟你吵,跟你闹。你若做不到,那也不必过日子了。”
齐褚阳心头一动,“过日子?”
柳雁脸一红,“我要提的分明不是这三个字。”
齐褚阳笑笑,“嗯。”如今终于能心安看她,才发现她的左手缠着纱布,问道,“你手怎么了?”
柳雁抬眉瞧他,“我若说实话你得心疼了。”
齐褚阳淡然道,“那就心疼吧。”
柳雁也不扭捏遮掩,她倒是很想让他知道她对他的全部好,哪怕是一点一滴,也想让他知道,免得以为她不欢喜他,还是那个总为自己着想的自私姑娘,“我起先想送你木雕,还特地跑去跟工匠学,可结果没拿好刻刀,戳到自己的手了。”
齐褚阳想去看她手上的伤,柳雁却突然不忍心了,不给他瞧,“已经没事了。”
“没事还裹着?”
柳雁转了转眼,执拗道,“因为好看。”
齐褚阳语塞,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她既然不给,他也没强求,只是让她好好养伤,不要再乱走。柳雁也一一应声,她有预感,要是不点头,一定要被他念叨上半日的。
素日寡言少语的人,偏在某些事上有着惊人的絮叨能力。
柳雁点着头,目光也随之移动,倒瞧见他手腕那还有被她用匕首砸的伤,懊恼起来,“你就顾着说我,你的手上药没?”
齐褚阳只觉两人有些好笑,怎么都跟手腕过不去,“上了。”
她伸手揉那淤青,还往上头吹气,又是懊恼又是心疼,“齐哥哥不疼不疼。”
齐褚阳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还未近女色,被喜欢的姑娘这一揉,软软微暖的手揉来揉去,摩挲手上,差点忍不住要往回揉。忙暗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压住燥热,想将手抽回,却抽不回来,这才明白当时柳雁想从他手中挣脱却不得如愿的……痛苦。
好一会,她才松开,手中还有余温,让人分外安心。
齐褚阳暗松一气,“快回去吧,不然管嬷嬷又要急坏了。”
柳雁点头,“你要好好上药。”
“你也是。”
柳雁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那俊朗人就站在那看着她,在等她先走,免得让人瞧见同进同出,那就不好了。看了一眼又不舍,又跑了回去,“齐哥哥,我不送你那匕首了好不好?我去给你绣个荷包吧,那就独一无二了。若是别人问起那荷包是谁送的,你便说是买的就好,我不会难过的。”
齐褚阳听着这为他着想的话,只觉她又长大了些,真想立刻去提亲,把她娶进门,那就什么事都能光明正大了。
不用再避嫌相见,不用再躲在这巷子里短暂碰面。将她做的荷包戴在身上,别人问起,便说这是他的妻子做的。旁人问他去摘草菩提做是,他也能说这是送给她的,送给他的妻子。
只待满城春意浓时,铺个十里红妆,她嫁之、他娶之。
☆、第七十八章变质(一)
腊月刚到,皇城已飘雪,银装素裹,天地又成银白。
每月初一便是算账的日子,方青早上拿了账本对数,却发现数目总对不上。同四房的账房先生对了两遍,不但银子少了四五百两,连几间铺子里的东西都少了些。
比如药铺里的名贵药材少了不少;茶坊的上好茶叶也少了许多;香料铺子也不翼而飞了几盒好脂粉,可这些却都没有记在账册上。
方青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这是遭贼了。
可各个铺子的伙计并不相通,这遭窃的事,却都在上月发生了,这是之前没有过的。
柳定泽散值归来,进门就见方青仍抱着账本,好奇问道,“我去应卯时你就开始算账,如今放衙回来,你怎么还拿着,之前可都是早早算好了。”
边说边自己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