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每个孩子都能分得一间房,再不用挤在一块睡。吃得也好了,年后夫妻俩准备将孩子都送去学堂,最好能去那官家子弟云集的万卷书院,跟街坊邻居说起也争脸。
李墨荷的车子刚到巷子,那早候着的下人就往回跑,李爹和秦氏领着一众孩子到门口迎。可只见女儿,却不见女婿,秦氏心头不由有了疙瘩,接她进门,叹道,“继室夫人就是继室夫人,连丈夫也不愿陪着来。”
一口一个继室,李墨荷心里听得也不是滋味,“二爷他今日有事,改日再来拜访,今日女儿回来,不算是回门。”
李爹和秦氏这才高兴了些,随即问道,“你弟弟的事……”
这不问柳定义回来后,她在柳家过得可好,却先问弟弟的事,李墨荷免不了不悦,面色淡淡,“二爷和我说了,他公务繁忙,下回这种事,不要再直接寻他说,怕他烦。”
秦氏诺诺点头,“那可是找了什么好差事?”
说话间,一个穿着长衫,披着薄棉袄的少年从屋里出来,一身脏乱,打了个哈欠,发也没束。看着是刚起来,脸还肿着,强光正面打去,眼也睁不开,只是闻声摆手,“姐,你回来啦。”
李墨荷看着大弟李宝良仍是她出嫁时那不争气的模样,心里就来气,“让你多帮着爹娘,你倒好,如今还没起来,又让爹娘操劳。”
李爹敲敲烟杆,责怪道,“他昨夜和朋友喝了些酒,能起来就不错了,你这做姐姐的别总是见面就骂。”
李墨荷摇摇头,还好其他几个弟弟妹妹不像他,都懂事,也算是安慰了。她暗叹一气,进了小厅。李宝良拨了拨乱糟糟的发,又哈欠一声。秦氏笑问,“安排了什么差事?快说说。”
“马政,朝廷养马的地方。”
李爹满带皱纹的脸已是笑了起来,“若是供给马粮的活,可是能捞不少钱的。”
这一说,秦氏和李宝良也都精神起来,还来不及夸那好女婿,李墨荷已先断了他们的话,“是养马的活。”
李宝良登时愣住,“什么?养马?姐夫让我去养马?”
秦氏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这一听果真是,禁不住问道,“难道又是你插话,在女婿耳边吹风,不让他许宝良一门好差事?女儿啊,你的心到底是向着谁?你可是姓李的!”
劈脸就朝她骂起来,李墨荷别提有多委屈,可又不愿让柳定义被他们背后嚼舌,干脆不答母亲的话。转向李宝良,语气轻责,“提及国之富强,一说便说兵强马壮,马与戎事相连,让你做个养马人,既可锤炼你意志,更能强健你体魄,为何不乐意?这安排好得很,就该改改你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性子。”
李宝良怒了,“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去做这种粗重的事,堂堂北定侯可是我姐夫,我是他小舅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李墨荷止不住冷笑,“你有本事在他面前吼去。”
李宝良瞧了她一眼,默不作声,背身,“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李墨荷急得心口疼,“我们不过是平民百姓家,你偏要将自己当做大少爷,而不愿上进,也怪不得你没出息了。”
“姐,你还是我姐吗?”李宝良大声道,“要不是我那天不愿随爹进京收货,你能被姐夫瞧见?还能嫁入侯府?做侯爷夫人?做将军夫人?”
李墨荷愣了愣,不由来了气,“你越说越混账!”
李宝良还想冲她闹,已被胆小怕事的李爹拦住,示意他噤声。李宝良嘴上讨不到便宜,又不能朝她动手,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干脆走了。
李墨荷见弟弟不明自己苦心,也是满心苦意。再看爹娘,已是默然不语,再坐也尴尬,便要走。出了家门,秦氏才冷脸说道,“你同女婿说说,宝良身体不适,无法胜任这差使,让他寻别人去吧。”
“娘……”
不等她劝,李爹和秦氏已经缩腿回去,将门关上,冷冷地将她拒之门外。李墨荷怔愣半晌,不知如何是好。宁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低声,“回去吧,太太。”
李墨荷回神,看着这不会对她敞开的门,才木然点了点头。
☆、第二十四章总角之年(四)
李墨荷不想这么早回去,免得被婆家问话,不好说谎。想寻了个安静的地方躲到下午再动身,佯装午饭也是在娘家吃的,一派和睦。
柳定义此时正和同僚在松花楼饮酒,因是临着围栏,下面就是街道。正喝着酒,同僚便说道,“柳兄,那马车是你们家的吧?”
他往下看去,只是瞧见顶棚就认出了,是他们二房的。今日外出的只有李墨荷,可这方向,不是回柳家,也不是去娘家吧?那她往哪去?眼神追随着那马车的方向,直到看不见,也没有想出她到底是去哪里。还这么早,总不会已经见过娘家人了,难道是借娘家人掩饰,去别的地?
在这年头,男子长女子四五岁,就已算是年纪差得很大,更何况,他足足长了她十岁。一个二九年华,一个几近三十而立,家有娇妻,不得不让他想多几分。
傍晚回到家中,柳定义从大门进去,问了管家,说李墨荷还未回来,这又让他心中疑惑。进了聚香院,左侧的小小练武场有些简陋,得让工匠快些做好。可见靶子已经被戳了几处,细细看了看地上,也有来回走动的痕迹。见状,已是面上有笑,练武场再好,人不练,也是枉然。
人还在廊道,就听见女儿的声音,满含童趣,傲气又稚气,不知在和谁说话。从这走出,才瞧见女儿正在齐褚阳身旁说得欢喜。齐褚阳一心在拿小刀刻着木头,时而应几句。瞧着已无缝隙,本不想打搅他们,谁想女儿眼尖,看见自己便立刻丢下了旁人,往他欢喜跑来,“爹爹。”
齐褚阳也放下手头东西,起身问好。
柳定义俯身抱起柳雁,第一句话还是问向齐褚阳的,“在家可会闷,若是闷,等明日我外出带上你,四处走走。京城你还不熟,多看看也好。”
齐褚阳答道,“不闷。”
柳雁嘟囔道,“雁雁也要去。”
“雁雁是姑娘家,得随你娘。爹爹是粗人,舞刀弄枪的,怕吓了你。”
“雁雁才不是胆小鬼。”
柳定义笑笑,想将她放下让两人去玩,可柳雁这一缠上,就不肯松手了。他只好领着她一块到小练武场那,再教齐褚阳射箭。
离用晚饭还有半个时辰,李墨荷才回来。院里有些声响,只是她沉思于事,没有留意。等进了院子,柳雁先看见她,立即抛下柳定义往她跑,“娘。”
柳定义看着旁边突然就空荡的位置,再看李墨荷,女儿于她的感情,倒比跟自己的还好了。
李墨荷牵着柳雁过来,同他问了安。柳定义问道,“你今日可回了娘家?”
“回了。”李墨荷避开他的视线,蹲身同柳雁玩闹。
“在那待了一日?”
李墨荷身子微微一僵,强笑,“嗯。”
柳定义没再追问,他不喜别人对他有所隐瞒,尤其是她还是自己的妻子,更是不悦。
等两人一同回了房中,李墨荷才道,“我弟弟最近身体不适,怕是不能去马政胜任了。二爷那可否……”
“随他的意吧。”柳定义见桌上绣盒已经有其他几种花,不再独独是荷花,收了收视线,“身为将士,最不喜别人背弃欺瞒。我今日瞧见你去了一个地,不是我们柳家,也不是你娘家,可你方才,却说你在娘家待了一日。”
这我们柳家你娘家将界线分得清清楚楚,疏离之意不甚明显。李墨荷一瞬不想跟他解释,她待柳家无二心,他却还在猜忌他。自己不是受气的媳妇,当真委屈,抬眼看着他问道,“二爷想说什么?”
柳定义沉了沉气,“想知道你去了何处。”
“那我若是不说,二爷是不是要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了?”
柳定义垂眼盯她,“想知道自己的妻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为何要撒谎,是不是错了?”
李墨荷愣了愣,才察觉自己敏感了些。柳定义也觉自己的话重了,她也不是那种轻浮的女子,话也软了些,“你有何难处,只管说。”
她思量一番,才说道,“早上确实是回了娘家,只是将那马政的差使一说,爹娘不高兴,将我责骂一番,弟弟也不懂事,同我吵了一架。没待多久就走了,怕早早归来你们问起,我便寻了个安静地方待了一日。”
柳定义不由顿住,没想到果真是自己误会她了,又想起事来,“那你可用了午饭?”
李墨荷摇摇头。
柳定义沉声,“你娘家人也是混账了。”
李墨荷终于抬头看他,“我爹娘再如何,也有生我养我的恩情,二爷可否……不用混账二字。”
柳定义漠然应声,“当初聘礼中,有几间顶好的铺子,即使不让你弟弟在朝挺任职,他也饿不死。以后你娘家的事,你也不必太过操心。真有什么难事,我定会帮。”
有他这话,李墨荷已然安心大半。柳定义又道,“我刚回京,有许多同僚要拜见,等我忙完了,你爹娘气也消了,我再陪你回去。”
李墨荷想到回娘家便有些心累,更不想如今看了冷脸又贴过去,缓缓也好。她想起一件悬而未决的事,也想快些解决了,好过年不是?便问道,“二爷是不是忘了郑氏三母子的事?”
她不说柳定义确实要忘了,“是忘了,不急,让他们等着。”
李墨荷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不过这事他不想去办,谁也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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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已至,天也愈发的冷,等入了腊月,更是天寒地冻,雪也该飘得满城银白了。
椒林那地的梅园花开满枝,今年尤其繁艳,每日都有人过去赏花。柳雁喜欢热闹,早早约了宋安怡去瞧,出门前见齐褚阳又要去拿箭,说道,“去赏梅呀,哥哥姐姐们都去,我也去,没人同你玩了。”
齐褚阳不爱喧闹的地方,说不去,可她拽着自己的手就往外走,只好跟了去,“我去就是,你别走这么快,早上凝了霜,地上湿滑,别摔着。”
柳雁忍笑看他,“褚阳哥哥你跟嬷嬷一样唠叨。”
齐褚阳说道,“你做事总这样毛糙,怪不得别人要唠叨你的。”
柳雁瞪眼,“……你才毛糙。”
齐褚阳不跟她争,这小姑娘自尊心颇强,容不得输的,这事横竖争了无益又无意义,那就让着她吧。
从院子出来,柳雁见有人蹲在前院树下,背影分外孤独,可又不敢喊,想悄悄过去,可柳定泽还是听见了动静,回头看见她,便抓着石子朝她摆手,“小侄女。”
柳雁硬着头皮走过去,见他指甲上都有了泥,不由冲伺候他的下人发脾气,“你们又不好好看着我四叔,不会让我四叔去石桌上玩石子吗?就光看着,真该将你们赶出去,月俸也别想要了。”
别说那婢女,就连齐褚阳也被她凶巴巴的模样吓了一跳。只是这回,却觉得她一身正气,傲得十分好。
那两个婢女被分到四房伺候个傻子确实不上心,没人瞧时总会薄待柳定泽。今日被她抓住,也吓了一跳,“七姑娘饶命,四爷趁我们不注意就去地上玩了,我们拦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