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不说原因了。宁可自己受苦,甚至是被误会也不说。其实女儿早就已不同往昔,只是前车之鉴,以至于见她一闯祸,总会先入为主认定是她的错,想将她教好,却不想委屈了女儿。
柳定泽见她神色怔然,坐下身说道,“我知道你担心她误入歧途,可如今的笑笑,很乖很乖,你不用太操心。”
方青轻点了头,担忧了那么多年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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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维夏,正午的日头已见灿烂,在烈日下坐了半个时辰,柳雁已觉浑身滚烫。这才心满意足回屋,“瑾萱还没回来么?”
下人答道,“老爷带着小小姐赴宴去了,说是不用备他们的午饭。”
柳雁点点头,今日她休沐,齐褚阳还要办公,中午是不回来的,因此吩咐下人随意煮点东西,吃完了她也准备再看看公文。
管嬷嬷提醒道,“再炖个参汤吧。”
大理寺陈年积累的案子实在是太多,看得她头晕,每日都在用脑子,也难怪管嬷嬷担心。柳雁笑道,“嬷嬷,要是把我吃成个胖子了怎么办?”
杏儿在旁边说道,“怕什么,反正胖了瘦了姑爷都不嫌弃您。”
柳雁拗不过她们,就让管嬷嬷去吩咐厨子炖汤。还没回到房中,就听见齐褚阳喊自己的声音,一瞬真以为自己脑子不清醒等会要喝上两盅参汤的她回头看去,竟真是他,不由意外,“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齐褚阳步子颇急,让她进屋,也不让下人进来,又将门关好。柳雁见他神色不对,低声,“朝廷有什么事么?”
果真是心有灵犀,齐褚阳来不及感叹,嗓音压的很低,“代王爷被南储王参了一本,圣上将案子移交宗人府了,只怕代亲王罪责难逃。”
柳雁愣了愣,“那亲王府如今怎么样了?桉郡主呢?”
“代王爷被召入宫内,家眷全都不许离开王府,并不知桉郡主现在如何。”
柳雁心中忐忑,兔死狗烹的事自古从来不少,圣上登基,代王爷一直在旁出谋划策。圣上羽翼一丰,便开始收皇权,除芒刺。只是她没想到连代王爷也被怀疑,还陷入这种险境。
齐褚阳见她脸色苍白,安抚道,“哪怕是代王爷有事,桉郡主也不会落得进大牢的危险。”
柳雁摇摇头,“桉郡主性子那样要强,她父亲若是不得善终,只怕她也不会苟活。”她咬了咬唇,“齐哥哥,我得进宫面圣。”
齐褚阳拉住她的手,“如今正风头火势,你想为桉郡主求情,无疑是飞蛾扑火。说的话稍有不对,圣上会大怒的。早朝时文武百官几百人,知道代王爷被参,也无一人敢出来求情。因为深知圣上心头顾虑,所以不敢逆行,你怎会不知这道理?下朝后我听见这事,也深知不易解决。”
柳雁点头,“我知道……可要是连我都不帮桉郡主,就没人帮了。”她反握他的手,定声,“齐哥哥信我,我不会冲动到连累夫家娘家,圣上并非昏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未必不会听。”
她以为齐褚阳仍会拦她,谁想他轻轻叹息,“果真还是跟以前一样。”
柳雁小愣,“齐哥哥……”她恍然,“你早就知道我听了这事后会进宫对不对?”
如果不想她去,那就根本不会大中午急急忙忙跑回来告诉她。更何况,他跟世子也是多年玩伴,怎会丢下他不管。她记着桉郡主,他也记挂着好友,两人的阵线,从一开始就是一起的。
齐褚阳点了点头,又道,“我急着赶回来,就是怕你听见风声冲动地进宫面圣。你可想明白了,若是真的去了,这种事无论劝谏成功与否,都会让龙颜不悦?”
“可宗人府对圣上亲自吩咐的案子定不会怠慢,甚至可能为了邀功,还会乱定案子。我怕这两个时辰里会有许多变故,到时候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雁雁,圣上为何要对付代王爷?”
“惧怕他势力膨胀……”柳雁顿了顿,已然明白过来,“我知道了,我不会进宫的。”
进宫无疑是跟圣上抗衡,那种做法为下下策。一个不小心可能会连累两家人,到时候亲王府的人救不出,还将齐柳两家搭上了。
齐褚阳微松一气,“嗯。我还要回去办公,可要我送你一程?”
“齐哥哥知道我要去哪?”
“亲王府。”
柳雁忽然觉得他冷静的性子十分巧妙的与自己融合了,其实他的智谋从不逊色自己,只是愿敛其芒,不争不抢罢了。如果他直接道明她不要进宫,只怕她会不听,迂回提起,让她自己开窍,却不用再费一点口舌。如今猜到她要做什么,更让她惊奇,“嗯。”
唯有去亲王府,才能让事情化险为夷。
第一百零九章变故(二)
亲王府的人不能外出,外头的人想进去也难。
柳雁换上朴实衣裳,在外面走了一圈,只有四个侍卫在前后门守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一如往常。她藏在远处巷子,时而往那边看去。
已快过正午,才等到王府出来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婢女,手里提着菜篮子,和侍卫说了什么,就放行了。
等她们走出巷子,柳雁也跟了上去,见没人盯梢,佯装路人走在婢女一旁,“翠儿。”
那叫翠儿的婢女左右看看,没瞧见眼熟的人。等又听人叫了一声,目光才落在一人身上,惊讶,“柳小姐。”
柳雁轻嘘了她一声,“别喊,就这么走,不要慌。”
到底是老嬷嬷更牢靠些,挽了翠儿的手让她镇定,低声,“齐少夫人来此做什么?”
“桉郡主可好?府里的人怎么样了?”
“府里的人都被禁足了,我们出来买菜回去烧火做饭,连想要个男丁出来拎篮子都不行,就放了我们一老一小出来。郡主陪着王妃,说不上好,就等着宗人府那边出结果,只是担心王爷安危。”
说着说着她已重叹一气,“只怕要倒了……”
柳雁无瑕安慰她,如今说再多什么宽慰话也是枉然。听见桉郡主没什么事,竟安心了一半,“翠儿,等会你买好菜后寻个酒楼解手,我跟你将衣服换了。我要见桉郡主一面,如果顺利,王府上下都不用受牵连。”
翠儿心一惊,“奴婢不敢,若是被查出来,是要掉脑袋的吧。反正我只是个下人,朝廷追究不到我头上啊。”
柳雁冷笑,“追究不到?你的卖身契可是在王府?主子有事你还能置身事外?”
老嬷嬷也说道,“齐少夫人说的没错,屋顶都倒了,下头的人还能活么?小丫头不懂事,可你也总该为主子想想。”
柳雁倒不怪婢女在这生死关头选择保全自己,无关忠义,不过是本能罢了。
翠儿拧眉想了好一会,到底还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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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王府如今已没往日热闹,一大早就被传了圣旨禁足,一家之主至今未归,上下都觉大劫难逃。
代王妃只喝了两口粥水就吞咽不下,一辈子养尊处优,却不想快年过半百却摊上这种事。
桉郡主在旁陪着,见母亲又将汤匙放下,轻声,“母妃,再喝两口吧,厨子还没那么快做饭。”
代王妃摇摇头,一双明眸已是通红,哭了一早上,竟还有泪要落,“桉桉,如今母妃不求别的,只求你父王、你王兄能平安归来。可是你瞧瞧圣上这一年所为,但凡盯上的,定会赶尽杀绝,怕是……”
“母妃。”桉郡主一开口,声音微抖,仍是强装镇定,“父王和哥哥定会安然回来的,只是晚了一些罢了。父王是圣上的亲叔叔,怎会因一次弹劾就不能翻身。”
代王妃越想越是心烦,连坐着也觉难受,便躺下休息。不过半会,泪就打湿枕巾,心中痛楚不能言语。
桉郡主回到自己房中,瘫坐在长椅上,面色全无,巨大的恐慌袭来,却无能为力。依赖皇恩而活的他们,如今却要被狠狠咬一口,咬得重了,整个王府也将瓦解。正想得要魂离身体,却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连个通报也没。不由恼怒,起身冷盯那儿,瞧着走进来的婢女,压了嗓子怒声,“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吗?连你这小小下人也敢放肆了……”
话还未骂完,就见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俏绝的脸。她猛地愣住,怔怔看着眼前人。
柳雁启齿,“桉郡主。”
桉郡主忍了一早的泪不曾落下,见了她,泪突然决堤,瞬间就被泪朦了眼,瞧不清眼前人。
柳雁快步走上前,拉了她的手往里头拽,免得被外头的人听见两人说话。见她泪如雨下,找了找没找到帕子,刚才跟翠儿换衣裳时落下了吧。她只好说道,“快擦擦,哭花脸就不好看了。”
桉郡主将泪抹去,哽声,“你来做什么?”
“来救你们。”
桉郡主下意识就冷笑了,“凭你?”
柳雁瞧着她如今还高傲的模样,倒是欣慰,只要没有一蹶不振,就有翻身的机会,就怕没了斗志,那就真的没救了,“我来,是想让你劝你父王,让他将全部大权交回给圣上,解甲归田。”
桉郡主摇头,“圣上一心要置我们于死地,哪怕是交了,也不会放过我们。”
“你如何看出圣上要这么做?”
“只是为了一张折子,就将亲叔叔囚禁宫中,又将皇亲囚于王府。还派侍卫看守,还看不出么?”
“如果真要赶尽杀绝,为什么宗人府现在还没消息?说是囚禁你们在这,可为什么只有四个侍卫看守?你当真想不明白?”柳雁缓声,“别被愤怒气晕了头。”
哪怕她这么说,桉郡主还是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跌坐回长椅上,脑袋疼得很,“我不知道。”
柳雁蹲身看着她,“因为圣上没有打算对你们下狠手。他要的是收回皇权,目的也只有那一个。你父王到底是他的亲叔叔,将亲叔叔一家打进天牢,你觉得百姓不会非议?而且你父王一直是圣上的左膀右臂,要是将心腹都除去,旁人不会寒心?圣上并不是个蠢人,他惊怕你父王大权在手,不能继续放任。我甚至想,南储王突然对你父亲翻脸,只怕也是得了圣上授意。否则一个郡王状告一个亲王,你觉这事没有蹊跷?”
桉郡主只觉痛苦,已反抓她的手,根本不知气力有多大。好像是讽刺,竟觉得安心。
“宗人府那边对皇家之事会谨慎,圣上的意思他们约莫也能猜到一些,并不会那么快裁决。你进宫见你父王,劝他解甲归田,将全部兵权交给皇上。皇上得到他想要的,没了威胁,便不会为难你们了。一来皇权安稳,二来得了民心。”
桉郡主笑得更冷,“交出兵权?只怕我父王会死的更快吧。而且若真的是兵权缘故,你父亲不是先遭殃么?”
柳雁闻言,面色淡然,“你姓楚,如今有的一切,都依附皇权。可我们柳家所有的权势,都是靠柳家先辈用血肉换来的。你们有与生俱来的好家世,我们却是用了数十年的光景。皇上要对我们柳家下手,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百姓。他若失了民心,那皇位也可以很快换人了。更何况……柳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他真敢下手……”
那柳家还会坐以待毙,给他好脸色么?如今的柳姓一族,早就不用看皇族的脸色过日子。柳家是忠臣,可绝不愚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