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哭道,“我没力气……我怕……”
柳雁差点没被她气哭,“那你不跑!”
“我要是跑了,你就一个人了呀。”她蹲身哭了起来,“好怕啊。”
柳雁瞧着她,真是个笨蛋,还是个胆小鬼。只是有人在这陪着,心里的恐惧少了大半,挪着腿寻缝隙,终于成功抽腿。她松了一气,拐着受伤的脚走了出去。
小姑娘一见,抹了泪拿帕子给她裹脚,“流血了。”
碰来的手还在发抖,柳雁真觉得她是个傻人。可哪里有傻人生的这样好看的,像白玉好看。难不成世上还真有先生说的好人在?她说道,“不用了,没事。”她蹲身拿小手帕捂住脚,看着脸上还挂着泪的人,问道,“你叫什么呀?”
“宋安怡。”
“没听过。”
宋安怡笑笑,“可我听说过你,爹爹总说你很聪明。”
听过无数赞言的柳雁撇撇嘴,没放在心上。一会下人匆忙赶到,她倒是没事,站起身后见那宋安怡还蹲在那,她忍不住说道,“不走啊?”
宋安怡苦了脸抬头看她,“我……我走不动……”
柳雁真不知她刚才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还想着来鬼山救她。见她小脸皱起,明眸挂泪,步子一顿,第一次将手伸给一人,“走吧。”
宋安怡看着这白玉小手,缓缓握住,借力起身。挂着泪的脸已笑得嫣然,娇俏非常。
这笑,可以磨去柳雁跋扈的棱角,可以暖了她冰冷的心。
猛然从梦中醒来,那儿时笑颜还清楚地印在脑中。柳雁怔了半晌,才清醒过来,这是梦罢了。
一会蚊帐被撩起,已洗漱好的齐褚阳过来喊她,刚看见,已坐下身,从她眼角擦去泪痕,“怎么了?”
柳雁双眼微红,“梦见宋宋了。”
齐褚阳微顿,“可要再躺躺?”
柳雁摇摇头,坐起身,笑道,“再躺可就晚了瑾萱出门的时辰了。”
齐褚阳轻轻抱了抱她,轻声,“等会忍着泪,别让瑾萱看见,那孩子不喜欢哭,可就是见不得你哭。你一哭,她肯定不舍得嫁了。”
“嗯。”她点点头,今日特别寡言,好似一开口,心底的无限不舍便要化作泪涌上来。
等她洗漱好,天还未亮。她深吸几口气,平缓了心绪,这才去瑾萱房中。
下人早早就起来忙碌了,柳雁在门口交代几句,里头就有人跑了出来,一身大红嫁衣,脂粉还未擦,俏丽无双,可见柔媚,“柳姨。”
柳雁看着这和宋宋一模一样的脸,有些恍惚,微微一笑,“这一抹粉修眉,真是个佳人。”
瑾萱笑了笑,像朵盛开芙蓉,挽了她的手进屋,“柳姨怎么也起这么早,吃过饭没?”
“还没。”
“那快吃吧,饿着肚子不好。”瑾萱摸摸肚子,“嬷嬷说出嫁的姑娘不许吃东西。”她附耳低声笑着,“我偷偷吃了块糕点。”
柳雁笑笑,“吃多两块无妨,反正贺家那小子也总说你瘦了些,该吃多点。”
想到情郎……不对,马上就是新郎的人,瑾萱娇俏的脸上这才露了些许羞赧,“提他做什么。”
柳雁将她送回位置上,拿了梳子给她梳发,看着镜中的新娘子,说道,“嫁过去后,要敬重公婆,也要不卑不亢。要是……他们给你气受,定要跟柳姨说。”
瑾萱笑笑,“当初我刚和他相识的时候,柳姨不是早就将他的家世打探清楚了么?而且……他待我很好,定不会让我受委屈的。若是要给我委屈受的人,我定不会嫁。”
柳雁笑的宽慰,担忧的心已放下大半。想到瑾萱就要离家,本想忍住的叹声,却不自觉叹了出来。
瑾萱立刻抬头,握了她的手笑道,“柳姨,我嫁的很近呀,我定会天天拉着他回来陪您的。”
柳雁笑笑,“再近也不能这么天天回娘家的。”
“才不听,婆家是家,娘家就不是家了么?”
柳雁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心底是盼着她常回来的。两人又说了几句,门外已有人敲门。
“娘,萱姐姐,花轿到巷子里了。”
瑾萱刚听见齐璟的声音,又听见其他弟弟妹妹闹哄哄的声音,不由笑笑,走过去趴在门口探头看他们四个,“萱姐姐好不好看?”
三男一女齐齐点头,“萱姐姐最好看了。”
瑾萱颇为满意,“乖,等会让他们多给你们一包糖。”
刚说完,就已被喜娘拉了回去,“该盖盖头啦。”
瑾萱微微低头,柳雁便看着那绣着鸳鸯金线的盖头遮住她的脸,目光隔绝,泪才终于落下。
而红盖头下的红妆面颊,忍了许久的泪,也再忍不住,悄然落下。
门外已有锣鼓声,震耳欲聋。柳雁站在门口看着瑾萱上了花轿,若不是齐褚阳搀扶着她,只怕没力气站着。
“起轿。”
大红花轿随着声声道贺而离去,喜庆的迎亲队伍也渐行渐远。
锣鼓唢呐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直至消失不见,门前只剩一地红花,喜气……又孤寂。
“宋宋,梅园的花全开了,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好啊,雁雁。”
第121章 番外之当年
腊月飘雪满天,又无日照,总显得低沉三分。大人们坐在一起说些琐碎事,孩童都在院中玩闹。
柳定泽是大清早被母亲拽着来李府的,大冬天从被窝里早早离开无疑是件很痛苦的事。下了车还不情不愿,直打哈欠,等进了院子,果然又被一群孩子围住,要他领头玩游戏。他便被簇拥着领队玩耍,玩开了困意也没了。等快到中午,在屋里聚会闲侃的大人让婢女来说一声就要开饭了,让他们去洗手歇歇。
众人这才一哄而散,纷纷去洗手。
柳定泽洗手回来,途经凉亭时瞧见里边坐了个小姑娘,这才想起刚才众人玩闹时,她一直坐在那。向来被众星捧月的他心里立马不舒服了,走过去说道,“你为什么不一块玩?”
听见有人问话,语调也似乎颇不顺心,方青抬头看他,只见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公子,生的很英气,可脾气好似不太好,“为什么非要一块玩?”
“因为好玩啊。”柳定泽瞧着她,一抬头两根小辫子也晃了晃,是个生得清秀的妹妹,他忍不住抓了抓她的小辫子,“你得跟我们一起玩,不然以后没人跟你一起玩。”
——身为去哪里都是领头的他来说,将同龄人拉到一个阵营里是必要的。
“早就没人和我一块玩了……”她推开他的手,不给他拨,“辫子要乱了。”
“明明是你不跟别人玩。”柳定泽又抓了两下,她越推就越碰,他是一心要把她惹哭的,可她竟然不哭,最后还抬眼瞪自己。他吓了一跳,这么大胆的小姑娘还是头一回见。
“你玩你的,非拽我去做什么。”方青咬了咬唇,就是不动,“我知道你,你是城里有名的小霸王,是坏人。”
柳定泽睁大了眼,要气死了,这小丫头竟然说他是坏人,他恼得去拔她辫子上的小珠花,“对,就是坏人,坏人欺负你你又能怎么样。”
方青差点哭出来,要去抢珠花,柳定泽一躲身,她就往前倒去,盖在腿上的毛毯也落了地,整个身子也跌到毛毯上,还是撞了手,疼得要哭。柳定泽以为她这下该哭了,谁想她竟还能忍住,只是眼里泛了水光,好似就要落泪。
这下他心里舒坦了,在手里把玩着珠花笑道,“就是不给你,就是欺负你。”
方青当真没见过这么坏的人!
她探头张嘴,一口咬在他晃来晃去的手掌上,痛得柳定泽叫了一声,“松手!”
他忍痛晃了好几下,终于抽手出来,掌上牙印深陷,还见了一点血,他气恼,“你定是属狗的!”
方青这下心里倒舒坦了,卷了卷毛毯要起身,忽然亭外有人讥笑,“阿泽,你怎么跑来招惹这个小瘸子。”
她猛地顿住,一声不吭拿着毛毯起来。
柳定泽眨眨眼,看向拐着步子的她回到刚才的位置上,摊开毛毯,跟方才一样坐着。根本看不出来她是个瘸子呀!
“她腿不好,以前就这样。”
“对啊,你不知道,有年夏天我们一块玩水,她的脚可难看了。”
“我娘说她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坏事,老天爷惩罚的。”
“所以我们不要跟她玩。”
说罢已经有人过来拉他走,柳定泽走了几步回头看去,只见她偏头看向另一边,辫子被自己弄得乱遭遭,本该觉得十分可怜,可不知为何却觉得太过倔强,反而更让人心底滋味纷杂。
回到家中他还在想着这事,问了母亲,说是方翰林家的姑娘,叫方青,自小腿脚就不好。又过了两天,邓氏说明日去李府赴宴,柳定泽竖了竖耳朵,“娘,我也去。”
邓氏说道,“要早起的。”她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嗜睡。睡好了脾气也好些,睡不好简直是个小霸王,她都头疼。但这是自己的小儿子,她舍不得责备。
“早起就早起吧。”
见他舍了周公也要去,邓氏好不诧异。
第二日到了李家,柳定泽进去就跑到上回的亭子那,可是没看见方青。本以为她还没来,可快中午了,还是没瞧见。在李家用过饭,回去时他十分郁闷,“娘,那方青为什么不来呀?”
邓氏莫名道,“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捡到她的东西了,要还她。”
邓氏这才说道,“方家出事了……她父亲病逝,方家的亲戚都闹得不可开交。听说将方青和她娘赶了出来,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
柳定泽诧异,“她爹没了?还被赶了出来?”
邓氏叹道,“是啊……”
柳定泽伸手捂住钱袋,里头还有他拔下的珠花,他是打算还给她的,可没想到……
如果还在京城,那应该能碰见的吧?
到底是带着孩童的天真,十岁的他如此想着,却忘了这京城是个多大的地方,哪怕是同住一条巷子,出门回家的时辰对不上,一年不会碰面都不奇怪。
这一晃,三年过去了,珠花的事他也早就忘在脑后。
他依旧是城里有名的小霸王,去了哪里都得尽赞言。
这日去南山狩猎归来,也不知是天气阴沉要下雨了,还是其他缘故,本来鸟兽众多的山竟然空了,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