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  第-2页

两个时辰,什么都没抓到。柳定泽回去时还觉得憋气,想着明天一定要再去一次。忽然马车猛停,差点没将他从位置上抛出去,刚平息的火气更大,“什么事?!”
车夫战战兢兢道,“前、前头有人突然闯出来。”
柳定泽皱眉往前面看去,只见个少女牵着个孩子往这走来,一脸淡漠的对车夫说道,“在闹市赶车,也该看看前面有没人。若我不拦着,这孩子就没命了,那下次没人拦的时候怎么办?”
柳定泽拧眉瞧她,怎么看都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少女说完这话,就牵着那吓傻了的孩子离开,步子有些拐,在裙摆下显得十分不自在。他蓦地愣住,方青?那个咬他的小姑娘?
车夫平日跟着柳家四爷跋扈惯了,气得扬鞭要上去叫嚣,“四爷,小的这就去教训她一顿!”
话落,脑袋就挨了一记栗子,柳定泽说道,“叫什么,谁让你欺负人了。”
车夫愕然,随后就见他探身,“常六,常六。”
常六立刻从旁边出现,“四爷什么事?”
“跟上她。”
常六了然笑笑,“小的明白,可是要……”
柳定泽心里一麻,“让你看看她住哪而已,不许自作主张!”
“……”常六和车夫对视一眼,都不懂了。
等常六打听好了那姑娘的住处,回来禀告自家爷,却发现屋里好像遭贼了,此时柳定泽还在翻箱倒柜,他上前说道,“四爷。”
“打听到了?”
“打听到了,住在元朗道那边一条小巷子里,走到里头最破旧的那间民房就是了。”
“最破旧的?”柳定泽想到她穿的衣裳好似是洗过很多遍,都泛了白的粗布衣,顿了顿又继续找。
“四爷在找什么?”
柳定泽怎么好意思告诉下人他在找一朵珠花,那可是姑娘家的东西。一人找了半日,整个屋子都要翻一遍了,都没有找到。到了最后他才终于死心,都三年了,不见了……
翌日,常六早早就拿了弓箭等在外头,要随他去狩猎。谁想他说不去,转而往元朗道去,途中还下车进了首饰铺子,买了一朵芙蓉珠花,做工精巧,色泽柔媚。他满意地把珠花揣进怀里,就去了方青住的巷子里。
马车刚停在巷口,他就瞧见方青挽着个篮子从旁经过,篮子里还放着几颗青菜和三四个瓜,看样子是要去拿去卖。
他立刻跳下车跟在她身后,那篮子似乎很重,她每走十几步就停下来休息,不过休息片刻就换一只手继续提着走。等她歇了三回,他终于忍不住了,跑上前拿她菜篮子。
突然有人来抢东西,方青下意识就抬手用力拍了过去。这一巴掌拍下,柳定泽白皙的手背上登时出现五道红痕。常六一见,当即挽袖子,“竟然敢打我们四爷……”
柳定泽抬手拦他,“打人可以,但是我有让你们打过姑娘吗?”
“可是她打您。”
“去去去。”柳定泽瞧着一脸警惕的方青,认真道,“我帮你提。”
“……”简直莫名其妙,方青想把菜篮子扯回,可拿不回来,“不用了,谢谢,我还得去卖菜。”
“我全都买了!”柳定泽见她迟疑不信,他又道,“我要是不买你的菜为什么要拦你?”
方青这才明白,终于松了手。柳定泽把菜篮子交给常六,把刚买的珠花放她手上,“菜钱。”
方青瞧见这珠花价值不菲,不肯收。柳定泽最后说道,“我身上没钱,只有这个。”
无法,她只好接下。等看着那奇怪少年郎坐马车走了,她转身就去了当铺,可以当一些钱给娘买药了,想着就觉高兴。
柳定泽也很高兴,回到家里想到那朵芙蓉珠花插在她的发上,就觉舒服。
身为母亲的邓氏倒是觉得儿子很奇怪,平时去狩猎都带鸡呀兔子回来,可今天竟然带了一篮子的菜。
又过了一天,柳定泽跑到巷子里去蹲点,又把方青的菜拦下了。这回给了铜板,一细看没瞧见她头上有珠花,看了好几眼真的没看见,“我昨天给你的珠花呢?”
方青将铜板小心放进钱袋里,说道,“当了呀。”
柳定泽诧异,“什么?当了?”
“对啊,死当,值好多钱。”方青抬眼看他,“明天地里的瓜才熟。那个值钱,你明天来吧,我摘给你,不要钱。”
“……”柳定泽差点没气炸,“你当去哪里了?”
方青指了指对面的当铺,“那里。”
“为什么当了?”
方青不知道他气冲冲的模样是做什么,有些惊怕,“当然是换钱用了……”
柳定泽要被她气死了,转身就跑去了当铺。
方青觉得他等会肯定还会回来找自己,没走,她也好奇他去做什么了。不一会就见他还是一脸恼怒的跑回来,抓了自己的手就啪嗒摔进一件东西,低头看去,竟是她昨天当的珠花,她吃惊道,“你又重新买了?那得多贵呀。”
柳定泽气得冷笑,“不许再当了,给我好好戴着。”
方青这才觉得不对劲,她怎么现在才发现,他一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会亲自买菜,还守着买她的?这人,分明是来戏弄自己的。她皱眉把珠花还给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这脾气跟以前一样倔,这么倔要吃亏的。柳定泽不肯接,最后方青扔到他脚下,就要跑回巷子。可腿脚不便,没跑两步就摔倒了。惹得一旁在玩石子的顽劣孩童笑话她“瘸子又摔啦”“跑起来可滑稽了”。
讥讽的话像刺钻进柳定泽耳中,就像当年在李家亭子里。这下心里不怔然了,气得他上前喝声,“都滚开!”
孩童吓得四散,柳定泽这才舒心,蹲身给正在揉腿的方青拍裙摆上的尘,立刻见她收腿,“男女授受不亲,公子不要来戏弄我。”
“我怎么戏弄你了?”柳定泽气道,“我们见过的,我都认得你,你竟然不认得我。当年你不是说你认得我吗,为什么现在不记得了?”
方青这才仔细看他,可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来,“不记得了……”
“……”柳定泽心气不顺,当真不顺。
“你叫什么?”
“自己想。”
方青想不起来,不过他脾气实在是很不好,呼呼喝喝的,她有些惊怕这人。和母亲过惯了清贫平静的日子,不愿起什么涟漪。她拍净尘土,就回家了。
等她走远了,柳定泽的眉头都快皱出纹路来,他问道,“常六,我刚才是不是太凶了?”
本来想着帮他一起骂方青的常六听见这话,肚子里的说辞全都强咽回去,“好、好像是有点……”
柳定泽想了想,“去狩猎吧。”
见他终于恢复如常,常六欣喜非常,还没欣喜完,就听他说道,“去打些野味来,给她道歉。”
常六愕然,他是不是要告诉主子他知道一个不错的道士?
夜凉如水,秋日光景略显萧瑟。方青煮好晚饭,将残叶收拾好准备倒出门外,打开门时觉得门有些重,开门一看,只见把手上悬挂着一只血淋淋中箭的兔子,吓得她往后退步,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本以为只是有人将东西误挂这里,谁想一连三天都是,惊得孤儿寡母的两人惶恐不安,夜里也睡得不安稳,手里彻夜拿着铁棒,就怕歹人进来。
食不安睡不稳,以至于五天后柳定泽再看见方青,发现她竟瘦了一圈,脸色也十分不好,连他跟在一旁她都没气力让自己走远些的模样,他问道,“你病了么?我有很多好药材,我让常六全拿过来。”
这回不用他说,常六已经明白,当即跑回去拿。
方青摇摇头,“没病。”
“胡说,我眼又不瞎,你明明瘦了很多。”
“睡不好。”
“睡不好也是病啊。”
方青终于说道,“我们不知道得罪了谁,这几天门上总挂着血淋淋的兽类,不是山鸡就是兔子,有一回还横放了一头小野猪……血淌了一地……”
“……它们吓着你了?”
“嗯。”
“那你吃了吗?”
方青没好气道,“吃什么,有毒的怎么办,而且那样可怕。我和我娘每晚都拿着铁棒睡觉,就怕有人闯进来。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放的,我非得跟他拼命!”
柳定泽的心好似碎成了渣,他想以笑掩饰尴尬,可根本没法笑出来。方青步子一顿,盯着他问道,“你放的?”
见她问,柳定泽知道自己要是不说,她晚上睡觉一定继续拿着铁棒,提心吊胆更要瘦上几圈,“我是想跟你道歉的,还有我喜欢狩猎,所以就……顺手。”
终于知道元凶,方青又气又急,差点没将菜篮子扔他身上,“你混蛋!”
柳定泽拍拍她的脑袋,“现在不怕不怕了。”
方青瞪了他一眼,想到这几天母亲被吓得病又重了两分,完全感激不起来他送来的野味,“你以后别来捉弄了我行么?”
“我哪里捉弄你了。”柳定泽终究没忍住,“我是柳定泽啊,你怎么还不认得我?”
方青想了许久,才从久远的记忆里想起来,下意识又退了两步,“那小霸王。”
柳定泽不喜她这样叫自己,“我现在不是了。”
“城里的人还这样说你来着。”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柳定泽就是不喜欢她这么叫自己,见她要走,步子一跨,拦住她的去路。可她还要躲闪,他伸手抓住她的辫子,扯了扯才松手。
方青觉得他实在是太坏了,本性难移。
柳定泽也恼她淡漠,等她走了也没追上去。见之前嘲讽她的那一堆小孩又要跟上方青,他便上前将他们通通赶走,又抓住领头的,凶道,“不许再笑话她,否则我将你们通通塞去填茅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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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日,常六都没看见自家主子出门。不去玩,也不去找方青,还看起书来。他真的很想告诉主子他知道一个很不错的道士……
到了第三天,柳定泽把书丢下,出门去找方青。等到了时辰,将她堵在巷子里和她说话。见她急了才放行,跟在她一旁和她说话。瞅见那不怕死的一群孩童又凑过来,便去抓他们,吓得他们乱逃。
一连几个月,只要方青出门,总能看见他。直到有一日进了家门,竟看见他和母亲在挑拣豆子,看得她心头咯噔。
韩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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