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歌  第73页

这么上心。
  念头一起,又想起这几日小姐病中平大人的所做所为,自觉这念头当真多余。忙又笑着摇摇头。
  傅兰芽在院中四处走动一番,想起平煜前所未有的忙碌,也不知是为了林之诚的事在忙,抑或有了旁事。
  忆及林之诚那日所说供词,她脸上笑意一淡,立了许久,直到胸口那种生扯般的痛感好转些许,才木然对林嬷嬷道:“嬷嬷,身上有些凉,我们回屋吧。”
  对她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让自己速速好起来,身子养好了,她才能有精力查清当年真相。
  那日平煜点醒她后,她虽知他许是为了让她醒转,这才故意在话里留了三分引人细想的余地,但她事后回想,依然觉得当年之事和林之诚所说的供词有几处连不上。
  一想到母亲之事处处透着疑点,她就怎么也静不下来,只是,平煜这几日许是怕她胡思乱想,哪怕偶尔跟她说话,也从不肯在她面前提起林之诚之事。
  一味逃避不是办法,眼看日色渐暮,她一边提裙往台阶上走,一边暗忖,也不知平煜今日傍晚能否过来一趟,若能见上他一面,务必跟他再探讨探讨林之诚的供词。但若他深夜才来,此事恐怕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平煜既不愿意将林之诚交出去,又需防备东厂明里暗里的挑衅,这几日当真是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
  那晚他们一进岳州城,王世钊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纵马到了他跟前,连声说:“平大人好不地道,将我独自一人撇在竹城,自己却率人来了岳州。”
  众人都知道他这一路上都跟东厂的人混在一处,此时反倒倒打一耙,也懒得戳破他的谎言。
  平煜忧心傅兰芽的病情,更是连敷衍他的心情也无。
  只想起他和王令所练怪功夫毫无二致,而林之诚曾跟王令交过手,好不容易王世钊出现,倒是个对付王世钊的绝佳机会。
  如此想着,便皮笑肉不笑让王世钊归队,暗中另派两名身手一流的江湖高手日夜盯住王世钊,将他练功时的招式比划给林之诚看。
  林之诚是百年难见的武学奇才,将王世钊的招式拆开研究一番后,就算想不出克制王世钊的法子,至少可以找出王世钊的破绽。
  李攸想起前些时日还曾将林之诚视为心腹大患,怎么也想不到不过短短几日,平煜竟会想到利用林之诚对王令的恨意,转而去克制王世钊。
  骂他狡诈之余,却也不得不生出几分佩服。
  到了今日,平煜发出的密信有了回音,中午过后,便跟李攸一道去岳州知府处。
  等从岳州知府出来,二人缓缓纵马从街道走过,想起信上所言,一时都有些寡言。
  忽然迎风送来一阵浓香,二人一抬头,却是街旁有人在卖糕点,热气腾腾的,隐约透着桂花香味,不知是何物,看得出颇受欢迎,货摊前围了不少孩童,全都吮着手指,眼巴巴看着货郎。
  平煜素来对这些街头小食没有兴趣,正要一纵而过,忽然想起上回在竹城时傅兰芽垂涎蒿子糕时的模样,心中一动,犹豫了半晌,到底厚着脸皮下了马。
  少顷,平煜将那包热腾腾的桂花糖新栗粉糕放入怀中,若无其事上了马,李攸忍得肚子都疼了,终于没崩住,一指平煜,哈哈大笑道:“说出来谁能信,谁能想到在京城威风凛凛的平大人,竟能亲自在街头买小食!”
  平煜不由暗悔,方才明明一个人去岳州知府也就足够了,怎么就把这厮也带出来了?
  被李攸打趣了一路,等到进府,到底耐性告罄,使出蒙古人的摔跤把式,出其不意招呼了李攸一顿,直到打得出了一身汗,这才去正房换了衣裳,自去找傅兰芽。
  这几日在岳州城,林之诚断断续续吐露出不少东西,如今坦儿珠的其中一块已落入他手中,其余上路事宜也已安排妥帖,只等这两日傅兰芽身子再稳固几分,便要启程,取道运河,往京城而去了。
  一进院子,他就发现傅兰芽房门紧闭,敲了半晌,未见应门,想着这才日暮时分,有些吃惊,不知她主仆二人在房里做什么。
  过了许久林嬷嬷才来开门,一进门,就见傅兰芽好端端坐在窗前榻上,小几上放着药碗,已经饮了一小半。
  再一打量,就见她身上衣裳齐齐整整,只发丝上沾了些许水意,一双眸子湿漉漉的,脸颊氤氲着粉色,如海棠般绽开,红唇更是娇润无比,猛然恍悟过来,原来她刚才在净房中沐浴,脸一烫,忙若无其事咳了两声。
  “平大人。”傅兰芽万没想到平煜会在傍晚过来找她,不由莞尔,笑盈盈从榻上起来。
  林嬷嬷笑着请平煜落座,又奉了茶,趁那药碗中的药未凉透,忙不迭坐到榻上,端了药碗,继续给傅兰芽喂药。
  平煜耐着性子饮了口茶,抬眼看傅兰芽,见小勺每送到傅兰芽唇边时,她樱唇便微微张开,随后药汁便顺着她饱满的唇瓣滑入,说不出的旖旎诱人,一时竟有些失神。
  他忙定住心神,强行将注意力放到林嬷嬷身上,看了一会,只觉林嬷嬷的动作前所未有的粗鲁,一会担心她的勺子会碰到傅兰芽的牙齿,一会又担心她端不稳茶碗,会不小心洒落药汁,继而将傅兰芽身上的粉色裙裳给弄污。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起身,淡淡道:“嬷嬷,你去净房洗衣裳吧,我有要紧的话要跟你家小姐说。”
  傅兰芽和林嬷嬷同时怔住,满脸错愕地看着平煜。
  “可是,平大人,小姐的药――”林嬷嬷见平煜透着几分不耐,越发惊讶,可话一出口,骤然回过味来,忙放下药碗,二话不说起身就往净房走,一边走一边不忘给平煜找台阶下,“是了,小姐的衣裳刚换下来,正该洗了,免得明日上路时还未干 。”
  平煜僵了片刻,在傅兰芽不解的目光中走到榻前,顺理成章接过林嬷嬷做了一大半的活,端起那药碗,红着脸给傅兰芽喂药,嘴里却镇定自若道:“她喂得太慢,我有要紧的事跟你说。”
  傅兰芽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抬眸看他一眼,咬了咬唇,嗔道:“你就不能好好跟嬷嬷说么。”
  见他并不接话,手中汤匙已送到唇边,不忍拂逆他,只好忍着羞臊,乖乖张嘴,任他喂药。


第75章
  平煜借故将林嬷嬷赶走后,顺利接手人生中第一份伺候人的活。
  原以为自己定能比林嬷嬷做得妥帖,谁知因着一份紧张和生疏,喂了一晌下来,速度竟一点也不比林嬷嬷来得快。
  期间,还因为心猿意马,几度走神,险些在药凉透之前都未喂完。
  所幸傅兰芽极沉得住气,知道他一番苦心,任他磨磨蹭蹭,并不催促他。
  只是她难得有机会跟平煜好好坐在一处,吃药时,忍不住抬眸悄悄打量他,见他双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双眸亮如皓星,当真耐看,身上穿件霜色袍子,布料和针脚都是上等,寻常衣裳铺子轻易买不到,看得出,多半是西平侯府有手艺的绣娘所做。
  其实这颜色的衣裳,父亲也曾穿过,却因父亲肤色较黧黑,穿在身上本并不打眼,而此刻穿在平煜身上,却觉得说不出的出众。
  她仔细瞟一眼他领口的精致底纹,揣摩了一番西平侯府如今的景况,默了默,目光上移,落在平煜的唇上。
  过了这些时日,他下唇上的血痂已脱落,一眼望去,看不出半点痕迹,可一想到那晚的事,依然有些难为情,心一热,脸颊出于本能偏了偏,因着这动作,平煜手中的小勺失了准头,不小心全撒到了她嘴边。
  所幸的是,药碗里的药总算喂完了,撒出这几滴也无所谓。
  平煜却觉得,哪怕就剩一滴药未喂到傅兰芽嘴里,对她的病情也有挂碍似的,懊恼了片刻,想起自己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再喂傅兰芽时断不会如此了,脸色又稍缓。
  既喂完了药,便从怀中掏出那包点心,推到傅兰芽面前。
  又趁傅兰芽朝他看过来之前,不自在地偏过头,看着窗外道:“里头有点心,看着还不差,刚才已问过大夫,吃了不至于损伤脾胃,趁还未凉透,便吃了吧。”
  傅兰芽刚刚才生受了一回平煜的服侍,正用帕子轻轻拭嘴,见状,惊讶地抬头看向平煜,少顷,想起上回那蒿子糕,红着脸甜甜一笑,接到手中。
  打开那包得厚厚的油纸包,见是两块桂花糖新栗粉糕,一块只有半个鸡蛋大小,做得尤为精巧,且一打开纸包,便闻扑面而来桂花香味。
  用帕子包起其中一块放入口中,只觉糕体软糯却不粘牙,香甜却不腻人,加之随着咀嚼,桂花香在口中慢慢溢开,当真齿颊留香。
  她素爱吃点心,却因从小到大见过无数佳馔,口味不可谓不挑剔,此时却不得不承认,这点心味道当真算得上佳。
  她在心底满足地轻叹一声,一抬眼,却见平煜不知何时已转过头望着自己,目光里除了一份专注,竟还有些缱绻意味,心中一暖,将剩下那块也高高兴兴吃完,笑道:“病了这些时日,许久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平煜镇定地轻咳一声,心中却想,明日还会在岳州城滞留一日,她既喜欢吃,大不了明日再去买些便是了,这么想着,便道:“你这两日好生休憩,后日我们便要出发前往金陵了。”
  傅兰芽难得见他流露出留下来跟自己好好说话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林之诚这几日是不是吐露了很多东西?他有没有说过那块坦儿珠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说出这话她很坦然,平煜心中却掠过一抹担忧,这几日他为着不想惹她伤心的缘故,一直有意避免在她面前谈及此事,没料到她此事竟主动提起林之诚。
  抬眼细细看她一眼,见她神色平静,踟蹰了下,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打开系绳,掏出那块坦儿珠,放到她面前,道:“这是林之诚身上的坦儿珠,共有五块,这是其中一块。”
  “据他所说,当初这东西本在蒙古人手中,当年太祖皇帝驱赶蒙古人时,一位北元太妃跟随蒙古皇帝从宫中逃出,身边夹带了一堆宫中密物,逃亡途中无意中跟皇帝冲散,又不慎撞见镇摩教的教主。镇摩教教主猜出太妃的身份,见财起意,杀死太妃及她身边的仆从,将一众宝物夺走。他潜回夷疆后,琢磨了坦儿珠多年,却始终猜不出坦儿珠的用途,只得当作宝物供起。谁知当年太妃身边有位仆人并未死成,回到蒙古,将此事泄露出去,布日古德得知后,便扮作中原人,千里迢迢赶往夷疆,试图从镇摩教手中夺取坦儿珠。
  “当时他们一行人中有不少人习练某种不知名的邪术,因尚在练功初阶,为了快速滋养功力,生吃蛇虫毒蚁还不够,竟还偷了当地百姓家的婴儿来食。
  “当时林之诚刚好从蜀山参加武林大会下来,无意中听得一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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