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歌  第58页

尾随,我们便在城里那处城隍庙旁的小巷集合可好?”
  平煜见他安排得有纹有路,眸子里浮现一抹笑意,点头道:“好。就在城隍庙集合。”
  李珉见平煜话里有赞许之意,备受鼓舞,忍不住笑嘻嘻地看一眼他身后的傅兰芽,冲她点点头,随后跃上院墙,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傅兰芽匆忙回以一笑。
  她这时早已恢复镇定,将刚才李珉和平煜的话听得一字不落,心中极想过去跟平煜讨论几句,可一想到刚才的事,身子一僵,又难为情地立在原地。
  平煜更比傅兰芽尴尬万分,且一想到她刚才挣扎的举动,就觉羞耻至极,简直立不住,恨不得立刻在傅兰芽面前消失才好。
  若在以前,傅兰芽无论如何会跟平煜主动搭上几句话,可如今连她都没有开口的打算,两个人之间便只剩下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外头传来李珉的哨声,显然已去而复返,正招呼他们前去汇合。
  平煜僵着不动的身子这才有了反应,抬头看了看院墙,挣扎了一会,到底走到傅兰芽身边,想抱着她上去。
  可一想到刚才情景,怎么也无法像从前那般将她搂到怀里,只觉自己在傅兰芽面前,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了觊觎她的嫌疑了。
  傅兰芽见平煜到了身旁,只管杵着不说话,脸上似有羞恼之意,跟他对着僵了片刻,听外面李珉又呼哨几声,显是在催促,隐含嗔意地看他一眼,干巴巴催促道:“平大人。”
  平煜脸部线条有了变化,转头看她一眼,见她垂眸立在自己面前,脸上虽没有笑意,可口吻却还算柔和,摆明了在给他台阶下。
  他心头一松,犹豫了片刻,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攀墙,提气飞纵上去。
  傅兰芽出于本能紧紧搂着他的腰身,心却始终跳得厉害,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毫无波澜。
  一路飞檐走壁,到了李珉所在之处,落地后,平煜先将傅兰芽松开,等她立稳后,两人若无其事,一前一后往前走。
  一转弯,却见前方不止有锦衣卫,白长老等人也在。
  林嬷嬷一见傅兰芽,便手脚并用从马上爬下来,迈着碎步快步迎过来,哽声道:“小姐。”
  傅兰芽揽住林嬷嬷,看她一眼,见她无恙,略松口气。
  白长老脸上含着愧意,一见平煜,便下马一礼,恳切道:“平大人,我们秦门驭下不严,这才出了叛徒,险些连累平大人及众位大人,刚才在下已将那人的行径派人告知秦掌门,等今夜事毕,掌门人便会用帮规严厉处置。”
  平煜看一眼他身旁那匹马,果然上面绑着一人,手脚均被缚住,却依然活着,看得出白长老打算留着活口用来迷惑南星派,越发对他所作所为表示认可,笑道:“白长老当真雷厉风行,不怪都说秦门辈出英雄人物,不过,既然南星派的手既能伸到秦门中,可见手腕委实了得,事不宜迟,我们先送罪眷去内院,再速去对付林之诚。”
  白长老本就挂忧秦勇及秦晏殊,听得此话,自然极力附和,一声令下,预备出发。
  刚才傅兰芽主仆乘坐的马车已然震裂,李珉情急之下,找来一辆小得多的简陋马车。
  林嬷嬷扶了傅兰芽正要上车,忽然巷尾传来一阵疾行的马蹄声。
  众人如临大敌,纷纷拔出武器,朝来处看去。
  过不一会,就见夜雾中出现十来名男子。
  白长老认出一行人中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又惊又喜道:“洪帮主!”
  忙率领秦门一众人等下马,恭恭敬敬朝那人迎去。
  除了洪帮主,另有一人,二十出头,眉目俊雅,满面风霜。
  见到傅兰芽,那人呼吸都滞了片刻,等回过神,忙下了马,大步朝傅兰芽行来。
  还未走近,平煜陡然想起前几日画像上所见之人,面色一阴,对李珉和陈尔升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即翻身从马上下来,低喝道:“来者何人,速速止步。”
  陆子谦诧异地看二人一眼,不得不停步。
  傅兰芽先未认出那人是谁,等那人走近,面色一淡,旋即撇过头,便扶着林嬷嬷的手上车。
  陆子谦面色黯了黯,知道若错失这个机会,恐怕连句话都跟她说不上,再顾不得什么了,唤道:“兰芽,我背信弃义,无颜见你,可是我――”
  话未说完,傅兰芽沉着脸看一眼林嬷嬷。
  林嬷嬷会意,漠然对陆子谦行了个礼,客客气气道:“陆公子,既然说到信义之事,烦请陆公子改改称呼,我家姑娘的闺名可不是随便什么不相干的人都能叫的。”


第60章
  陆子谦听得此话,直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脸色都灰败了几分。
  他因着跟傅兰芽的亲事,对傅家的人和事再熟悉不过,知道这位林嬷嬷是傅家的老人,极得傅兰芽的倚重。
  刚才那话若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也就罢了,偏偏是林嬷嬷……
  犹记得前年,有一回,他跟随父亲去傅家送节礼,路过花园时,听得墙内有人说话,声音轻柔婉转,说不出的悦耳。心知是她,胸中一热,有意停下细听,身旁的傅延庆却提醒似的轻咳一声。
  他转头,正好对上傅延庆似笑非笑的眸子,心中一惊,想起父亲及傅伯伯就在一旁,忙收敛心神往前走。
  谁知刚一迈步,便见这位林嬷嬷从花园中走出来,身后领着一群丫鬟,手中捧着花瓶,里头一枝海棠,花瓣上沾了露水,开得正艳。
  见着傅伯伯,林嬷嬷领了人上前行礼,笑吟吟道:“小姐说昨夜那场雨来得正好,一夜之间,园子里的海棠全都开了,亲自剪了一枝,让给送到老爷的外书房去。”
  傅伯伯脸上顿时绽出温煦的笑意,抚了抚须,故作严肃道:“唔,知道了,送去吧。”
  林嬷嬷含笑应了一声,起身,却抬眼朝他看来,打量他一番,脸上笑意更盛,转过身,朝另一条甬道上走了。
  那目光里分明透着满意和嘉许,他虽微微回以一笑,心里却大不好意思。
  直到在大门口跟傅伯伯和傅延庆告别后,他胸腔里仍涌动着一股暖流。
  可刚才林嬷嬷一番话,却宛如钢刀一般,直直插进他胸膛,将他最后的一丝希翼和侥幸都击个粉碎。
  是啊,物是人非事事休,如今在她心里,不知将他视作怎样的卑劣小人,怎还能再指望她身边的人高看他一眼。
  他嘴唇发白,苦涩地看着傅兰芽,不敢再唤她闺名,只艰难道:“傅小姐,我此次南下,是诚心诚意想来帮你,一为咱们两家多年来的交情,二来,是为了傅伯伯和延庆,”
  傅兰芽正自顾自扶着林嬷嬷的手上了车,听到最后一句话,掀帘的动作滞了一下。
  陆子谦看得再真切不过,一时忘情,抬步欲追,可傅兰芽不过停留一瞬,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马车前。
  眼前两名锦衣卫寸步不让,他无奈之下,扬声欲说话,一道声音却蓦的在耳边响起,“陆公子,请自重。”
  这人声音并不大,口吻却远比身旁那两名锦衣卫有震慑力得多,他一凛,转头一看,却见说话之人是名年轻男人,二十出头,高挑俊美,神情却极为阴冷,一双眸子更是如寒星一般,亮得迫人。
  他以往跟平煜只打过一两回照面,连话都未说过,并未一眼认出他来,只是出于直觉,觉得此人看自己的目光极为不善,心里掠过一丝怪异之感。
  对视片刻,见他隐隐有上位者的作派,恍悟过来,原来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平煜。
  不由想起来时路上,邓家小姐所说的那番话。
  对那番话的真假,他本是持保留意见,可想起西平侯府曾在傅冰手底下吃过大亏,到底信了三分。
  这么想着,看平煜的目光越发淡了下来,只想到此时傅兰芽仍在他手中,就算自己要帮她,也需得先过平煜这一关,于是退开两步,垂眸道:“在下陆子谦,见过平大人。”
  他如今任着翰林院编修,于官职上,低了平煜品级,于情势上,又顾忌着傅兰芽的安危,无论语气还是态度上,都算得审慎。
  平煜一晚上未消停,心里本就堵着各种情绪,没想到这陆子谦好端端又半路跑出来,更无好脸色。
  虽然经过刚才之事,眼下他一点也不想面对傅兰芽,但听到陆子谦竟直呼她的闺名,可以想见两家以前何等熟络,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不舒服。
  要不是刚才傅兰芽主仆对这陆子谦态度冷淡,他早用一万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这陆子谦远远叉开,还能耐着性子听他说话?
  可听陆子谦刚才所说,此人来湖南,是为了要帮傅兰芽,且身边还带了不少武林高手,显见得做了精心筹备,心中起疑,莫非他知道什么内情,狐疑地看着他,一时竟有些举棋不定。
  两人正僵着,那边白长老等人已跟洪帮主几个叙旧完毕,正要两边引荐,谁知一转头,便见平煜冷眼看着陆子谦,浑身散发着寒意,氛围明显不对。
  他只当有什么误会,忙恭恭敬敬引了洪帮主过来,笑道:“平大人,这位是八卦门的掌门洪帮主,也是如今的武林盟主,洪帮主此次南下,正是为了对付南星派。”
  又对洪震霆道:“这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平大人。”
  洪震霆锐目打量一番平煜,诧异于他的年轻,一拱手,豪迈笑道:“在下洪震霆,久仰平大人大名。”
  平煜见是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长眉凤目,英武不凡,顾不上再理会陆子谦,下了马,一拱手,笑了笑,道:“原来是洪帮主,失敬失敬。”
  说话时,想起秦勇说过二十多年林之诚曾在武林大会上,用一首《龙朔操》毁了八卦门掌门人的内力,不知那位掌门人跟眼前这位洪掌门人可是同一人,可听他说话声如洪钟,内力浑厚,全不像受过重伤的模样。
  心里如此想着,怕南星派再次追来,惦记要将傅兰芽送回别院,便笑道:“白长老,难得洪帮主远道而来,可眼下南星派仍蛰伏左右,当务之急,还需将罪眷先送回别院中,免得横生波折。”
  洪震霆似有别的打算,一时未接话,白长老却不疑有他,忙道:“自该如此。”
  回头对众人道:“速去别院。”
  一行人纷纷上马,继续启程。
  陆子谦也一踩马镫,翻身上马,其后,被洪帮主等人拥在当中,一路往前行去。
  眼见平煜始终随行在马车旁,联想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越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刚行到一半,身后刮来一阵瑟瑟秋风,夹带着若隐若现的埙声。
  诸人一惊,有人低呼道:“南星派!”纷纷勒住缰绳,拔出腰间武器,全神待敌。
  一眨眼功夫,那埙声便掺杂进一缕高亢琴音,音律中仿佛蕴藏了无数密针,夹裹着风声,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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