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三娘子  第155页

前相识的小小女郎,如今的身份却是天差地别。
  “沈郎君不必多礼!”容妍大度摆手,却在路过他往雅间交错而过的时候,轻轻丢下一句话:“还要劳烦沈郎君向令外祖家捎句话儿,旧年一笔帐也是时候清算清算了。”
  沈嘉元霎时面白如纸。
  楚君钺后知后觉想起林保生之死,似乎就与眼前的沈嘉元家姻亲有关系。上次去林家,林楠与容妍并未避着他,但让他听了个大概。
  他们自去吃饭不提,却说沈嘉元匆匆坐车去姜家酒楼,先去寻了姜俊弘。
  姜俊弘这几年已经从书院回来,专心打理家业了。见沈嘉元冒雪赶来,颇觉奇怪:“阿元有事?”
  沈嘉元劈头便问:“你家这些日子生意可还好?有没有碰上什么棘手的事儿?”
  姜俊弘面露惊奇:“还真教你猜对了,你莫不是从哪听了风声?近半个月来,但凡我们家铺子旁边或者街对面,必有个筹备着新开的铺子,卖的东西倒跟我们家差不多。我瞧着这是要跟我家打对台,着人去打听过了,却是慧福郡主的产业……就算是想破了头,也想不起我们家几时得罪了这尊大佛。”
  只等慧福郡主的铺子一开,到时候她只要再稍稍用点手腕,恐怕姜家的生意便要一落千丈了。
  倒不是说姜家的生意不好,只是自来民不与官斗,况且这官也非寻常小官,而是高门赫赫。
  沈嘉元闻听此言,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头都要大了,当下便向姜俊弘赔罪:“这都是我们家那混帐惹出来的祸,当真是带累了舅家!都是我的不是,应该及早告诉你们的,阿兄别急,我这两日便去求见慧福郡主,姜家的危机即刻可解。”
  姜俊弘还被蒙在鼓里,忙追问此事缘由。
  “怎么好好的,你们家倒得罪了慧福郡主?”
  沈嘉元遂向林保生之死一事讲明,又将当年他一念之差,只想着暗暗的补偿,待得时机成熟之后,再行说明,登门致歉,哪知道还未开始偿还,便被慧福郡主察觉,赶他离开,此后不复往来之事讲了。
  他讲起此事之时,言多惆怅,又恨庶弟不是东西,姜俊弘忽想起多年前在开宝寺见过慧福郡主一面,难怪她当时神情有异,林楠也瞬间暴怒,原来当中还有此等隐情。
  原本他与林楠极为相得,可是经过开宝寺一事之后,林楠渐疏远了他,不再来往。
  这当中误会,若不是沈嘉元提起,他恐一直蒙在鼓里,说不定等姜家成了沈家的代罪羔羊,他都不知为何得罪了慧福郡主。
  “你——你怎的不早说?”
  姜俊弘心中未尝没有怨气。
  他与这位表弟向来相得,颇为投契,哪知道这等大事却一直瞒着他,只为了护着他家庶弟,显见得还是庶弟亲于娘舅家了。
  “你们家做的好事,倒好让我家来背黑祸担惊受怕!这几日阿爹还寻思,若是慧福郡主只在我们家一间铺子旁边开店,原也不出奇,说不得只是巧合了。可是她在我们家七八家店铺近旁开同样的店,这分明就是有备而来。阿爹愁的都发都白了,这些日子还想着托人去将军府递个话儿,可惜找来找去,没有门路。”
  沈嘉元又愧又悔:“阿兄生气也是应该的!我当初……当初就应该直接说明白的。”
  姜俊弘见他这般模样,又思及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开始,当年阳光灿烂的表弟便开始面上郁郁,落落寡欢,哪怕是当初成亲,也不见他欢喜模样,忽灵窍一开,脱口而出:“你当年……当年不会是喜欢上了慧福郡主吧?”
  沈嘉元苦笑,并未否认。
  姜俊弘思维更加发散:“我到是见过那位郡主小时候的模样,虽则那会儿大约才十二三岁,但乍然一见真是让人惊艳。当年我们一起见过的同窗很有两位对她念念不忘,还旁敲侧击问起林楠他家阿姐可有订亲,大约是怀着想要让家里人前去提亲的想头,后来听说订了亲,都不无遗憾。”他使劲拍了下沈嘉元的肩膀:“你当初……是不是刚开始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她,后来越发现自己深陷了下去,就更开不了口了?”
  沈嘉元唇角全是涩意:“后来……我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她,看她一路跌跌撞撞做生意,兴兴头头的生活,知道的越多,便越丢不开手去,明知道不可能,就跟着了魔似的,非要知道她的事情不可。”他的声音渐渐低迷了下去,带着经年累月的疲倦:“……后来,她被押送去边陲,我暗中伤心许久。原本以为……我与她,这一生都不得见了,谁知道今日她与她夫婿前去我家新开的酒楼吃饭,竟然教我撞见了她。”这一段心事,隐埋许久,从未有机会得见天日,如今讲来,他才恍然发现,竟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姜俊弘听来唏嘘不已。
  “若是没有你家二郎那件事情,当初她又在市井间,倒是也有可能。生是你家二郎坏了事。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没有你家二郎那件事……你又哪里会去接近她呢?总归是一段孽缘,一团乱麻,都丢开手罢!如今也只能谈恩怨,不能续情义了。”
  沈嘉元捂脸,“我与她……又是哪里来的情义?不过是我单相思罢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姜俊弘倒不好再责备沈嘉元,只能默默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之意。


☆、139 喜讯

  义安公主见到长女连同女婿冒雪前来,顿时喜出望外,特别是容秀对长姐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欢喜之情,接过楚君钺提着的小吃食,还不忘谢他。
  “多谢姐夫!”
  楚君钺兴许是最近对子嗣有了盼望,父爱泛滥,见到这么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忍不住伸出手来,轻捏了下她的脸蛋,惹的容秀撅起小嘴,缩进了容妍怀里。
  容妍暴笑,“你手上老茧太粗了吧?阿秀乖,让阿姐看看!”装模作样在她面上细瞧了一回,又使劲亲了一口,惹的容秀咯咯羞笑,这才罢休。
  楚君钺尴尬的缩回手,义安公主亦笑:“倒瞧不出阿秀还怵阿钺的。”心中却思量,以前楚君钺也不是没见过容秀,便是回门之时也是见过的,瞧着小孩子的神情可没这么温软。
  且不止是小孩子,今日的楚君钺面容和缓温柔至极,行走之间目光总在容妍身上粘着,不由得义安公主多想。
  她唇角喜意一闪而过,又遣小厮去书房请容绍过来,“你阿爹最近真是忙的脚不沾地,我都轻易不得见他。”
  容妍连忙阻止,正中楚君钺下怀。他每每想起这位老丈人,都觉身上各处痛,可是当着媳妇儿的面,又不能表示:我不喜欢你阿爹,见我一回揍我一回,这哪里是岳丈,分明是仇人!
  不想那小厮早一溜小跑去了,他只能空自嗟叹。
  容妍又问起容谦,却是在东林书院还未回来,有时候读书晚了,他便宿在东林书院,只遣小厮回来跟家里人说一声,义安公主也随他去了。
  她如今膝下有了容秀,长女出嫁,容谦到底是儿郎,自从容妍回到她身边之后,便渐渐放开了手脚,不再拘着他了,倒将这孩子幼时身上那股子怯懦劲儿给打磨殆尽,如今也算是有点小郎君的胆识风度了。
  容绍听得女儿回来,自也放下手中事,前来后院一聚。自上次回门将女婿揍跑之后,他还惦记着下一回,见到楚君钺便兴高彩烈:“我最近也好久没松动筋骨了,阿钺既然来了,一会儿陪我活动活动。”
  楚君钺还能说什么呢?
  楚老将军年纪比之容绍大了许多,精力大不如前,在身强体壮的儿子面前甘拜下风,容绍却是正值盛年,威风不减当年,更因多年潜心习武,收拾楚君钺不在话下。
  “岳父有令,小婿焉敢不从?!”
  容绍哈哈一笑,表面上瞧着是乐开怀,可楚君钺怎么瞧怎么觉得岳丈这笑容不怀好意,又不能争辩。
  天色还早,他们才从外面吃了饭来,义安公主便不忙吩咐摆饭。一家人坐在一处赏雪吃茶,过得半个时辰,容绍便坐不住了,催着楚君钺去活动筋骨。楚君钺心中暗暗叫苦,做好了挨揍的准备,跟着容绍去了。
  这里义安公主见得这翁婿俩走了,又有乳母抱着容秀回去睡午觉,小家伙临走之前还拽着容妍的袖子不放手:“我要阿姐陪我睡觉,还要阿姐讲故事给我听。阿姐别走!”义安公主还有事情要问容妍,好说歹说才将这小祖宗哄走,这才牵了长女回内室说话。
  “你婆母没为难你罢?”她开口第一句便问楚夫人,连同回门那次,这是第二次关注容妍的婆媳问题了。
  容妍便笑:“阿娘想哪里去了?我婆婆很是豁达明理,她统共我这么一个儿媳妇,又哪里会为难我?”
  义安公主一指戳在她脑门上:“你就傻吧!瞧着是个精明能干的主儿,还不定做出多少傻事儿呢。我这不是怕你对后宅之事不通,惹你婆婆不高兴,这才问你的嘛不然也不会派周嬷嬷过去了,她熟知后宅之事,总比你自己抓瞎的强,还能事事提点于你。”
  容妍作揖:“多谢阿娘!我知道阿娘都是为了我好!”
  义安公主被她这无赖样子气笑了:“都是你!以前多少次,我要拉着你学这后宅之事,从针线到厨事,以及管家理事,你都不当一回事,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可好,嫁到楚家去了,你自己倒是吃的着睡得着,我瞧着最近脸色也不错,我可是日日担惊,生怕你哪点做的不好,让你婆母说嘴。挑理我家闺女没教养好,就嫁了过去……”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这话真是一点也没差。
  小的时候,没在身边想的厉害,总想着她渴了饿了过的好不好,有没有生病。待得到了身边,又百般操心,总怕她不够淑女不得人喜欢影响婚姻,好不容易嫁了人,又担心她在婆家过的不开心……就没有不担心的时候。
  “阿娘,后宅之事,现是我婆婆管着,我又不准备接手,你怕什么?横竖我婆婆就算嫌我不好,可也不能勒令她儿子休了我啊!何况婆婆还没这想法呢。”就算婆婆真有什么想法,只要她不提出来,容妍就装傻不知道。
  过日子,摊上小妾,在后院跟小妾斗智斗勇那是不得已,至少目前她还没遇上;但没小妾跑去跟婆婆斗智斗勇……不到万不得已,容妍是不准备这么干的。
  她家婆婆也没不讲理到像林碧月的婆婆一样啊。
  “那就好!”义安公主大感欣慰:“你总算没有白张个精明面孔。”又拉了她的手小心问:“这个月月事可来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容妍自己都呆了。
  成亲一月有余,细算算,她的月事都快过了半个月了居然没来,连带着她自己都给忘了。
  其实此事她院子里除了自己,其余亲近的人包括楚君钺都知道了。红缨与流苏算着日子到了,结果没见她有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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