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总归是更为孩子着想,理直气壮的坦白只会招来一顿敲打,只有哀哀欲绝,才能避免家暴发生。
林初叹了一口气,她哀不出来。
不过情绪就像沾过水的海绵,挤一挤总能培养出来,林初不断去想伤心事,还有电影里的悲剧结尾,酝酿一夜后醒来,脑子还是不停歇,记忆渐渐的拨回了十多年前,鼻尖终于酸涩,可她在自讨苦吃。
中午一家三口来到爷爷奶奶家,林父和林母打扮隆重:“待会儿小刘他们就到街口来接我们,赶到那里四点多,吃好酒再坐他们的车回来,估计要晚上十一二点了,刀刀晚上还是在这里吃饭吧!”
奶奶笑道:“我巴不得刀刀在这里吃,你们也是,到时候你看着她爸,少喝点酒!”
几人又说起了红包数目,新郎的父亲是林父担任厂长时的同事,那同事当年大专毕业,空降而来,直接担任副厂长,分了林父一半的权利,林母那会儿不屑这种大学生,空有理论知识,却没有实际才干,可工厂卖掉之后,林父不断走低谷,那人却因为学历高,经他妻子介绍进入了一家企业,直接担任经理一职,如今十年过去,对方早在大城市里买了别墅,而他们家还在为装修钱发愁。
“包少了难看,包多了又是打肿脸充胖子,干脆就两千八吧!”林父说道。
林母正在红包纸上写名字,“要不要这么多,你之前也有个旧同事女儿结婚,不是只包了八百吗!”
“那哪里一样!”林父喝了一口酒,“这次他们请客的酒店是临市最高级的,他儿子结了婚就马上要去滨州的一家外企了,他儿媳妇娘家听说是在滨州有一家大公司,给的少了,太寒碜!”
可这还是打肿脸充胖子,林母将意见写在脸上,爷爷奶奶倒是自顾自的给林初夹菜,没有参与讨论。林父又说:“不用心疼,到时候会还回来的,等刀刀结婚,我再请他们过来!”
林母想了想人情往来,自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吃亏,这才将一叠纸钞塞进了红包,又笑道:“外企算什么,有个文凭就能进,还是国企好,光考试就要考三个月,能有多少人能进去,铁饭碗呢!”
林初闻言,心里头咯噔一下,情绪酝酿到现在,仿佛是听到了一声号令,悲伤开闸涌出,她红了眼睛,垂头扒饭,声音几不可闻:“我辞职了。”
父母和爷爷奶奶都停下了动作,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林初被同事说三道四,被人白眼被人冤枉,被领导勒令回家,被沈仲询抛弃在最恐慌的时刻,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并未痊愈,满满的委屈倾泻而来,她讨厌极了那些说闲话的人,她也恨沈仲询对她不闻不问,可她居然原谅得这么快,林初泪水涟涟:“我跟那个姓张的根本就没有关系,他们之前逼我去饭局,现在就拿这个说事儿,到最后我被迫休假,走出来的时候,办公楼里上上下下都是人,我拿着一个包往外头走,他们就在后头议论。是,我后来是又回去了,事情告一段落了,可我受的这份罪我忘不了,就算继续工作,可还是会有人记得这些,我难受!”
奶奶心疼得险些掉泪,扔掉筷子搂住林初,一口一个“刀刀”,将她当娃娃哄,爷爷赶紧跑去洗手间拧毛巾,急急的替她擦眼泪。
林母火冒三丈,忍不住爆起了粗话,指着头顶说要去林初的单位找人算账,被林父拉了好半天才停歇。“辞职,马上辞职,这种破单位我们不稀罕,我明天就去找媒体曝光他们,还让你陪酒?我告诉你……”后面又是一段不堪入耳的粗话,连林父都忍不住跟着骂了几句。
爷爷奶奶哄林初,林父林母愤愤不平,过了许久才听林初抽泣着开口:“离职正在办了,我最近也在找工作。”
林母做了几个深呼吸,气得涨红了脸,安慰道:“找工作不急,找不到就干脆回家,大不了我们把房子卖了,买个店面房当个体户,上个礼拜我小姐妹就看上了景区附近的一个店面房,用来开面馆最好了!”
林初簌簌掉泪,心脏似乎被钝刀砍了几下,疼得险些背过气。
最凶悍强势的林母,在用她最温柔的语言哄自己的宝贝女儿,林母永远都是大嗓门,用词从来不懂得成语,她会撩起袖子打架骂人,也会用她自己的方式来证明一个母亲会倾尽所有来庇佑孩子。
他们离开的时候,林初已经止了哭,可现在她是真的伤心,嘴里苦涩,整个人都恹恹的。奶奶哄她吃了一会儿水果,林初实在没有胃口,坐了一会儿便说:“我先回家了,晚上再过来!”
爷爷奶奶怕她呆在这里无聊,便也没有强留,将她送到门口,不断嘱咐她晚上早点儿过来,林初笑着蹦下了楼,眼角的泪水还险险地悬挂着。
经过二楼,她还在想着心事,跨到下一级台阶的时候,二楼大门霍地打开,沈仲询一把抓住她:“往哪儿走!”
林初一愣,直接被他抓进了屋里。
进屋后沈仲询才发现她的双眼异样,比平日更加水灵,也更红了一些,他诧异道:“哭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林初便来气,使劲儿将他一推,把所有的过错都砸到了他的身上:“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这么倒霉,我好不容易才考进了单位,我忍了三个月的恶臭才进的单位。现在我还要让爸妈替我担心,你当工作这么好找,我将近两年的时间都在写写弄弄,我去哪里找适合我的工作,你知不知道市区的房租有多贵,我妈还说要卖房子让我当个体户!”
嚷着嚷着,她又冒出了眼泪,她知道不能怪沈仲询,沈仲询对她真心实意,在饭局上替她解围,她被人抓到这个把柄,也是自己倒霉,哪能恩将仇报。可她难过的是父母对她的安慰,没有谴责怪罪,只一味替她打算,替她心疼,林父的双手整天修理机器,上面沾到的油污早已变成了第二层皮肤,洗也洗不掉,林母从前做过洗碗工,做过工厂女工,如今林初有了一份好工作,她才舒舒服服的呆在了家中,父母为她辛苦了二十年,她到现在还没有报答。
沈仲询搂住她,不断替她擦眼泪:“到底怎么回事,被你爸妈骂了?都是我不好,我去跟他们说行不行?“
林初摇摇头,掰下他的手。沈仲询的手掌很宽很大,林初的手只有他一半的大小,兴许一半都未到。她轻轻握住,眨下几滴眼泪说:“我念大学的时候,有一回看到教授拿粉笔的手,那手跟你一样,很光滑,皮肤的颜色,没有老茧,那个时候我就想,为什么我爸的手那么丑,我小时候他很风光,都是这些年磨成这样的,我想让爸妈过上好日子,可我没有用,现在还让他们操心。”
她又笑了笑:“可我想得太多了,我们家不愁吃穿,还买了新房子,日子过得一点儿都不差,比许多人家都要好,是我太贪心,我想过得更好。”
沈仲询碰了碰她的睫毛,指尖沾上了眼泪:“你不贪心,谁都想把日子过得更好,我现在有很多积蓄,我还是要拼命工作,我也想升职加薪,这叫上进心,不叫贪心。”
林初“嗯”了一声,小声嘟囔:“刚才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仲询听得并不清楚,心里却能感觉到林初想要表达的意思,他笑了笑:“我头一次发现你其实还小,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怎么跟外头的奶娃娃似的!”
林初哼了一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她憋了太久,需要发泄,哭完后终于心情大好,将饭后没有吃几口的水果补足,用沈仲询家中的水果代替。
沈仲询抱着她说话,问了她家中的事情,林初瞥他一眼:“交往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过了。”虽说如此,这次她说得更加详细。
城市里最最普通的人家就是这样,六十年代生的父母文化水平不高,从工人一步步开始做起,父亲能力好,做到了高位,可一个不小心,国家政策改变,家里又恢复原状,可倒也没有多惨,林初照旧吃穿不愁,读书学习,眨眼大学毕业。
“几年前工厂卖了,我爸分到了几十万,刚好就买了新房子,我妈拍板决定买最贵的三楼,其实换个其他的楼层,能省下好多钱。”
沈仲询笑了笑:“三楼更好一点儿。那你家现在的房子还没卖出去?”
林初点点头:“嗯,我等着,看看有没有机会轮上拆迁。”她侧睨着沈仲询,“你有没有什么消息可以透露,前面一片全都拆了,刚好就我们家那圈被拦在了外面,有没有可能轮上?”
沈仲询眼神微动,亲了她一口说:“等明年开春再说!”
林初一愣,慢慢展颜,又抓了一片水果吃了起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总有些异样,何况他们的关系才刚刚跨进了一大步,一个不小心就能点着火。
两人聊着聊着,不由自主的缠了起来,沈仲询压制着林初,不让她扭来扭去,林初抬臂遮住双眼,咬着唇低吟喘息,关键时刻她突然清醒,拦截道:“不行不行,你没套!”
沈仲询一愣:“上次也没有……”
“我吃事后药了!”林初红着脸说,“事后药不能多吃,别做了!”
沈仲询箭在弦上,哪里受得了,抱着林初又吻又揉,想让她就范,林初渐渐受不了,努力让自己挣扎出来,突然道:“你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真的没做过?我不信,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色鬼上身!”
沈仲询动作一滞,脸上五颜六色,表情忽沉忽暗,好半天才稍稍忍下来,重重咬了一口林初的嘴巴,恨声道:“你等着!”却也没有回答林初变相的问话。
林初撇了撇嘴,面红耳赤的拉下被掀起的衣服。
将林初送回市区以后,沈仲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超市买东西,拿着一只盒子排队结账,又拣了几包零食打掩护,终于镇定地买到了手,刚走出超市,他又顿了顿,蹙眉犹豫了一阵,重新返回,又拿了三个盒子才作罢,上车的时候他忍不住苦笑,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工作照常进行,十一月的任务不断下达,元旦演出排练,市里举办的跨年活动,这些都已与林初无关,她将心思全放在了找工作上面。
可时机不对,十一月不是用人高峰,招聘网站上的启事虽多,却并不符合林初的要求,或者是林初不符合他们的要求。
到最后向阳打来电话,说道:“我那公司装修好了,月中就能搬进去,你考虑清楚了没有,要不要过来?”
林初咬着手指甲犹豫不决,她虽然与向阳关系好,可这毕竟是一份人情债,她的专业和工作经验并不符合向阳公司的招聘要求。“谢谢大哥了,我再看看吧,我去你那里什么都不会做,而且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现在刚开张,这样不太好吧!”
向阳一笑:“放心过来,我早跟陈华端说过了,他昨天还问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