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婿  第81页

人,刀头处挂着的人头鲜血淋漓,被风一吹,血腥味呛鼻而来。梨哥只觉得他就是那地狱里来的恶鬼,惊呼一声,软软倒在许樱哥怀里,便是站也站不稳了。
  远处许执带了十余个家丁疾驰而来,人还未到,声音便已送到,安六爷把目光自许樱哥身上收回,转身看着许执懒洋洋地笑道:“许司业,这是你妹子?”
  许执顾不得形象,狠狠擦了一把汗水,大声道:“是!是我二妹妹和三妹妹,才从乡下庄子里回来!”
  “多有得罪。罗家恰有几个女犯逃脱,底下人刚好看到这里恰有这么几张车,不得不过问一声。”安六爷没有任何诚意地解释着,望着许樱哥笑道:“听闻我那三弟遇险,正在贵府庄子上休养,许二娘子才从庄子上回来,不知他可大好了?”
  许樱哥牢牢扶定梨哥,淡淡道:“小女子妇道人家,只知在后院习女红孝敬长辈,不知前院之事何如。但想来天家贵胄本是多福之人,那位三爷已经好转了。”
  “他的确是多福之人。”安六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抬眸看向许执:“既是误会,那便可以走啦。但这马车……”他抬起血淋淋的弯月大刀往马车壁上捅了捅,那人头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摆荡,残血洒了一地。梨哥才缓过神来,又险些没晕死过去,便是许樱哥也是脸色惨白。
  形势比人强,许执忍了心中恶气道:“六爷办的是皇差,只管搜就是。”
  这安六爷果然不给许府半点面子,当众命人将许樱哥等人乘坐的马车翻了个底朝天,便是马车壁也给刀枪戳了几十个透明窟窿。许执焉能不知这是贺王府的警告?却只管垂了眼木着脸任由他去。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的,马车也再坐不得人。许樱哥搂着梨哥翻身骑上许扶的马,打马走了一截后回头去看,但见那安六爷还横刀立在街口处,见她回头,将刀朝她比了比,邪气地露出一口白牙。
  梨哥惊吓过度,半夜发起了高热,许樱哥一夜无眠,天亮时分才被二嫂黄氏换下去睡觉,一觉睡到傍晚后对着姚氏少不得有些后悔:“我只当是京中的局势已经太平,我们总留在那里不是回事。谁知会这样倒霉……”
  “是太平了,谁会想到竟又突然发作起来?”姚氏叹道:“梨哥被你二婶娘养得娇弱了些。撞到这般恶事虽然倒霉,但她见识了总比不曾见识了的好。大华才建朝那几年,你也记事了,当真是血流成河,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年,从去年秋天开始又不太平了,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世事艰难,想到昨日那安六爷肆无忌惮的挑衅刁难,母女俩都有些沉默心酸。苏嬷嬷疾步进来,双手奉上珠花一只,道:“夫人,赵家四郎来了,道是昨日二娘子在罗府前头掉的,他无意间捡着,特为送过来。又说并没有沾上血气,二娘子要也可,不要也可,总比落在外头的好。”
  许樱哥定睛看去,却是一只串成梨花状的珠花,但并不是她的,而是梨哥的。便道:“这不是我的,想来是三妹妹昨日慌了神,掉了也不知道。”
  姚氏便命绿翡接了收好,问苏嬷嬷:“他走了么?”
  苏嬷嬷摇头:“不曾,还在花厅上坐着的,说是想见老爷,要等老爷归家。”又道:“还说想进来给师母磕头问安。”
  姚氏想也不想便道:“好茶招待着,其他就不必了。”
  贺王府的安六爷杀人欺人,赵璀偏就这般巧地捡着了这珠花,许扶一直探询忧虑的那个答案呼之欲出,许樱哥轻声道:“女儿想见见他。”
  姚氏微微有些吃惊:“你可是……”
  “不是。”许樱哥断然摇头:“是有些话,我必须要和他说清楚。”
  姚氏沉思片刻,道:“也罢,说清楚的好。”
  许家的宅邸自来是以小巧精致见长,这处花厅也是如此,不过几件梨花木椅并案几,墙上古画一两幅,窗下芭蕉杏树,门旁随意散放着几块珍奇玲珑的英石。还是记忆中的那般美好……赵璀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只觉得嘴巴里发苦发涩,一直痛到心里去。忽听得环佩叮咚,接着一股熟悉的馨香味儿隐隐绰绰地随风吹了过来,不由得狂喜之极,一颗心险些从嗓子里跳将出来,顾不得其他,立即起身立正往门外看去。

  第100章 决绝
  赵璀心情复杂地望着许樱哥下巴上还未尽数散去的淤青,忍不住的胡思乱想:“樱哥,你可还好?”
  “赵四哥请坐。”许樱哥在离花厅大门最近的地方坐下来,笑容很是温婉得体:“喝茶,这茶不错。”
  赵璀机械地笑了笑,敷衍地喝了一口凉茶,目光在许樱哥的脸上来回打了几个转,终是忍耐不住:“你的下巴……”
  许樱哥伸手摸摸下巴,轻声笑道:“这是那一夜撞的,当时只觉得疼,过后才晓得青肿了。今日已经好太多了,前两天我都不好意思见人。”
  赵璀顿时没了声息,不用多问他也知道许樱哥说的那一夜是哪一夜。他有些伤心气愤许樱哥用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在他面前大剌剌地提起那一夜,同时又有些警觉她是否知道这件事和他有关系?又是怎么想的?于是小心地打量着许樱哥的神情,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许樱哥却只是垂眸转动手里的茶杯,安静地等着他开口。
  僵持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赵璀方哑着嗓子道:“他……你……你还好?”
  许樱哥摇头:“我当然不好。赵四哥你是明知故问,现在想必整个上京城都知道学士府千金勇救张三的故事了,又有之前的官司,我能好到哪里去?”明明和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进京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成了张仪正的救命恩人。
  赵璀窘迫至极,又有些心虚,忍了又忍,低声道:“不管怎样,只要人好就行。我……”
  许樱哥直视着他,缓声道:“赵四哥,很久不见你,你却是全没有之前的爽利了。你今日来,只是为了还那珠花?”
  赵璀猛地抬头看着她,眼圈已然红了,自己又觉得太过失态,猛地起身走到窗边,背手而立,好半天才轻声道:“我是想和你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不会嫌弃你。”
  嫌弃?许樱哥仿佛是被一根尖利的锥子刺了一下,火辣辣地疼。赵璀之所以说他不会嫌弃她,自是因为他认为她具备了被嫌弃的条件。她微笑起来,轻声道:“多谢你这么怜悯我体贴我,但其实我不需要。”
  赵璀大吃一惊,不明白事情怎会突然成了这样,又担心许樱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他忙忙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许樱哥已经笑着起身:“上一次在公主府,我曾请窈娘替我带过话给你,不知赵四哥可曾听窈娘说起?”
  赵璀想起了很多事情,情绪便渐渐稳定下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一直都记着。最近事情有些复杂,我晓得你不容易,可我一直都在努力,所以你要耐心等待。”
  许樱哥道:“四哥从前做的事情我一直都记着,你对我的好我也记着。但这和我们的亲事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想想这话有些词不达意,太过委婉不能完全表明她的意愿,便又重重地加了一句:“我不想等你。我此生也不会嫁你!”
  赵璀如遭雷击,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许樱哥有些不忍,但想到此时对他仁慈便是对所有人残忍,遂看着赵璀的眼睛,真诚地道:“我昨日见到了那位安六爷,果然够狠。你斗不过他们,也远远没有资格和他们互利互惠,没得白白送了性命,拖累了父母亲人。”见赵璀张口欲辩,一鼓作气地道:“我不是仙女,到底是要食人间烟火的,不想明知不可为而为,抛弃父母亲人所有成为孤家寡人,所以不值得你抛弃所有。你也不是神仙,能光凭着一腔热血就可以快乐无忧地度过后半生,所以到此为止吧。”
  赵璀生气地瞪着许樱哥,当看出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因为怜悯他热爱他替他着想而隐忍地拒绝他之后,不由猛然爆发了:“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么说,你是想嫁给那个完全不把你当回事的混账东西了!是,他是天潢贵胄,父母位高权重,还很重视你这个学士府的千金,我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殿中侍御史,除了一颗心外什么都没有!”得不到父母家族的帮助提点,得不到别人的同情和援手,便是安六爷也认为他只配捡张仪正吃剩下的残羹剩饭,凭什么?凭什么?他辛苦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听她这样一句话?证明他原来所做的一切都那么荒唐可笑?
  赵璀越想越愤怒,当看到许樱哥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之后,无尽的怨愤和委屈尽数涌上心头,他很想看看撕下许樱哥那张从来都是笑嘻嘻的脸之后会怎样,便近前一步,逼视着她轻声道:“别装了,你到底是没有忘记他,所以一直都在怨恨我,终于等到机会又要背信弃义了么?”
  “当初不是我求着你帮我们的,我也从没打算过用我的亲事来换你出手。说到背信弃义,抛开其他不谈,有资格和我说这个话的人的确不该是你。”许樱哥看了赵璀片刻,轻声道:“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你,说到怨恨,也真说不上。明年春天之约就此作废。就这样吧。”言罢转身就走,决绝而无情。
  “啪”地一声脆响,一向斯文有礼,温柔风雅,很注重分寸形象的赵璀终于忍不住砸了老师家中的漂亮茶碗,并且还想砸更多,但即便就是放火烧了这漂亮的房子,也不能让他心中的愤怒和沮丧减轻半分。他想喊,却喊不出来,只能低声嘶吼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没有心肝的恶毒女人……”她就算定了他不敢把他们兄妹的事情说出来么?
  许樱哥却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苏嬷嬷从花厅的另一侧走出来,苦口婆心地劝赵璀离去:“二娘子这也是为您好……老爷自昨夜始便不曾归家,今夜亦不知是否会回家,赵四公子您不如先回去吧。这样闹下去,丢的可是两家人的脸。”
  赵璀却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就像一个被抢走了糖却没能讨回公道的孩子,委屈地站在人家门口等着人家的家长出来给他公道。苏嬷嬷也不急,耐心地等待他自己想通。
  许樱哥快步走回安雅居,接过铃铛递过来的清茶一口饮尽,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泛了黄色的树叶沉默不语。她的情绪低落,丫头婆子们不可能没察觉,铃铛和古婆子都不停地朝青玉挤眼睛,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青玉不便直言,便摇了摇头,把她们都赶了出去,自己则拿了块帕子在一旁装模作样地擦拭桌椅。忽听许樱哥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和他说的一样?”
  “吖?”青玉静思片刻后低声道:“奴婢只是觉得二娘子可以更温和委婉一点。要知道,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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