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婿  第244页

谈半夜,料想也不会是什么小事,自是争权夺利的那些事情。既然康王连张仪正都打发走,那她也问不出什么来,更不该追问。
  张仪正见她不问,眼里闪过一丝赞许,接着道:“适才父王留我,又问起上次你说的那个密道,你可否还和其他人说过?”
  许樱哥立即摇头:“不曾,就是姑母我也不曾说过。知道的只有父王,母妃和你,再不然就是引我进密道的那个人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张仪正笑笑:“没什么不妥,就是要你记住了,不要与人提,有人问也不能说。”如果可能,那条密道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许樱哥想到那密道直通到太极殿中,再看张仪正这说一半藏一半,兴奋中又隐含几分不安的样子,心里隐然有数,默然片刻,低声道:“我会尽力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好。”
  张仪正观她神情,猜她已然有数,心里轻松了几分,便也道:“我也会努力。”努力保存自己,努力立下功劳,努力让自己在将来有那么一天的时候,能够说出有分量的话,护住自己想要护住的一切。
  少倾饭毕,张仪正起身嘱咐道:“你的身子不是铁打的,才熬了这么一天一夜,家里的事情就先让二嫂多忙下,你也趁空休息休息,不然还没到哪里自己就先撑不住了可怎么好?”顿了顿,意有所指地道:“还没发生的事就不要多想,等到真有事了……也未必就有想象的那么糟糕。”言罢也不看许樱哥,大步去了。
  许樱哥微怔。张仪正这话似是知情的,她虽不知许衡昨夜和康王说了些什么,也不知张仪正究竟知道了多少,但她想,世人都知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张仪正不是傻子,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杀赵璀,寻迟伯,看似都有他的理由,但不过就是因为他包容了她,所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才对许扶那样宽让。许樱哥垂下头,怔怔地看着张仪正用过的碗筷,百种滋味袭上心头。
  她生在这个生存不易的时代,有一个背负很重的身份,一举一动,牵扯到的不止是自己,更牵扯到许多人的利益,一言一行,总要反复思索,只生怕行差踏错,害了自己,更害了别人。虽然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总能绝处逢生,遇到好心人,但其实她活得很辛苦,很累。她很想有一天能什么都不用想,不用谋算,不用奔波,舒舒服服地和心爱的人过上轻松惬意的生活。从前她曾经遇到过合适的那个人,但那个人和她始终是错过,现在又遇到了张仪正,也许她还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和他错过。
  她有斗志,有方向,却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里,又终究会走向何方。许樱哥很累,便坐在晨光下看着桌上吃剩下的素饭菜发了很久的呆。
  等到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已经到了该入宫的时候,王氏也使人过来请她了。看着同样疲惫的王氏,许樱哥很是过意不去:“我本该过来同二嫂一同理家的,想着吃了饭就来,谁知就在桌边发了呆,青玉她们也不晓得提醒我……”
  王氏温和一笑:“三叔早前使人来与我说过了,晓得你昨夜一夜没睡,做的更不是什么轻省活儿,本该让你歇一歇,压压惊才是。怎奈这事儿生成这样,我也只有忍着心叫人来喊你。”言罢压低了声音道:“三叔是越来越体贴人了。”
  许樱哥心中又酸又甜,持了王氏的手上了马车,道:“其实晓得二嫂做的也不是什么轻省事,听说是那边昨夜才闹腾了很久,今早又闹腾了?”
  “可不是么?”王氏转头看看华娘几个都上了马车,答道:“我想着,总不能任由她这样闹腾下去。否则便是没事儿也得折腾出事儿来,故而今早特意去拦了四叔,请四叔与侧妃说,让侧妃过去看顾着些。到底是亲姨甥,有什么也好说。出门前使人去瞧,道是侧妃已经过去了。”要真折腾出事儿来,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怨不上其他人。
  马车启动,二人都是无精打采,便不再说话,而是分别占据了一个角落,窝在车厢里养神。许樱哥竟就一觉睡到了地头,听得人唤才睁了眼,但见王氏也与她一般睡眼惺忪,由不得对视一笑,互相帮忙着整理了仪容,稳稳重重地走了进去。
  今日众人对她们的态度大面上虽还正常,但于细微处总能叫人看出些不同来。宣王妃今日更多了几分谨慎热情,语气表情总是让人如沐春风,甚至于一见到许樱哥便迎上去嘘寒问暖,拉着她左看右看,问她可有什么地方受伤,又建议,应该让她留在家中休息休息,压压惊才是。
  众人心知肚明,她这是瞧着梁王谋反一事竟对康王府不曾有任何影响,所以就又立刻转了方向。这几大王府,谁都不是省油的灯,表面上一套,背里谁知道又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得,其中一家就是和贺王勾结的人。许樱哥只当记不得昨日的事,一本正经地答道:“没什么大碍,来娘娘灵前尽孝才是大事。”
  “可真是个好孩子。”宣王妃眼睛一转,又瞧见了华娘几个,便又要上前去同华娘说话,许樱哥不露声色地挡住了,将华娘几个打发开去,然后转头看着宣王妃温温柔柔地笑。
  寿王妃趁隙过来,寻了件事将宣王妃给拉了开去,从始至终,没人提起刘昭仪与王七娘。

  第297章 复出
  好容易打发走了宣王妃,许樱哥在王氏身旁跪下来,低声道:“看着都是在哭灵,却觉着比打仗还要累。”
  王氏眼观鼻鼻观心,轻声道:“你看前头,谁来了?”
  许樱哥抬眼去瞧,但见自被老皇帝当众殴打昏厥过去后便再未出现在人前的罗昭容娉娉婷婷地从外间走来,当仁不让地行至前方,跪下去,从容不迫地哀哀哭泣起来。她哭得很尽力,声音最大,抑扬顿挫如同歌唱,哭的花样也极多,忆古思今,几乎将她从跟了老皇帝到现在的所有值得一提的事情都拿出来哭了一遍,倒似是说书一般。当然,主题是歌颂朱后的贤明淑德,以及对她的情义。
  众人的声音不知不觉间便都小了下了,专心听她一个人去哭,就是许樱哥也听得津津有味。又有人四处去寻昨日晕倒当场的福王妃,发现福王妃始终不曾出现后,脑子里便都浮现出一副不堪入目的场景,于是在熟人间交换了个心知肚明的鄙夷眼神。说不得,又是福王妃舍身成仁,终于换得罗昭容可以在人前露这一次脸。朱后已薨,刘昭仪也死了,这后宫中便是罗昭容一人独大,也不知今后这宫中的风要往哪个方向吹?
  哭了一回,又到了轮班休息的时候,许樱哥与王氏伺奉着康王妃与长乐公主会了面。少不得再将昨日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又将王六娘如何安排王七娘一事与长乐公主说过。长乐公主扶着额头叹息了一声,可怜道:“七娘也是个命苦的孩子。”
  康王妃嗟叹一回,始终最关注的是世子妃,听说世子妃已然做下周全准备,此时不过在家静心等候,照料年龄小的几个孩子,神色间便又见忧虑,只是现下已是最好的局面,再不能强求太多,更不能多言。听闻王氏说了如何安置冯宝儿一事,赞许道:“如此甚好,让她姨母照料她是最好的。”说话间,眼里满是不耐与不喜,显见是对冯家忍耐到了极点。
  说起冯宝儿,长乐公主便想起一件事来:“今日他家老夫人不曾来,道是病倒了。这两日因此病倒的人实在不是少数,长此以往可不是什么好事。”
  康王妃也愁道:“不是我不孝,但总这样不分昼夜,不停地哭跪下去不是法子。总要想想办法,劝一劝圣上才是。”
  长乐公主叹道:“按制,朝夕哭临三日便可。母后若是有知,定不肯这般,但圣上不发话,谁敢发话?”
  今日便是第三日,是该收场了。但众人想起醉生梦死的老皇帝,再想想乱纷纷的边境,由不得都有些头大。许樱哥昨日曾听张仪正略提起过些,便小声问道:“不是说要派人去襄助王老将军?可有动静了?”
  康王妃轻轻摇了摇头。
  这挂帅的人手持虎符,兵权在握,非亲信勇猛者不能,以老皇帝的性子,当在亲王中挑选一个出来。按惯例,便是昨日不曾定下人选,经过这一夜也该把人定了下来,此时消息也当传出来了。迟迟不见动静,只能说老皇帝举棋不定,对几个儿子不能顺利做下应有的判断。而这个人选对于康王府来说将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老皇帝的犹豫不算是件好事。
  忽听宫人道:“昭仪娘娘有请。”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罗昭容要做什么,却不得不去。待入了罗昭容歇息的宫室内,但见室内满是宗室命妇,便是宣王妃等几大王府正妃与其余几个公主都在其中,唯独不见另几个年老的嫔妃。不等众人见礼,罗昭容便擦着眼角有气无力地道:“免礼,坐,都坐。都是自家骨肉,哪里就有这许多的讲究了。”
  骨肉?谁与她是骨肉?她也配?不要脸的东西。康王妃与长乐公主对视一眼,心里都在冷笑不屑,康王妃一本正经地道:“昭仪娘娘虽则可亲体贴,然礼不可废!”
  许樱哥等人闻言,便都跟在康王妃与长乐公主身后规规矩矩地给罗昭容行礼问安。罗昭容拦阻不得,也就受了,关心过许樱哥与世子妃李氏后,转头看着长乐公主与康王妃垂泪道:“适才你们不在,我们还在说起,虽则先后薨逝实是令人悲痛欲绝,恨不得替先后去了。但这几日气候着实炎热,病倒的宗室命妇不在少数,就是适才这一会子,又有两三个人病倒,又无御医应急,例如冯老夫人等上了年纪的都是卧床不起,情势堪忧。这样下去真不是法子……”
  康王妃与长乐公主只低头听着,半句话不接,只看她究竟想做什么,罗昭容也不管她们接是不接话头,单刀直入:“长乐,按说,朝夕哭临三日,乃是自前朝始便留下来的规矩,今日便是第三日……”
  王氏与许樱哥对视一眼,都明白了罗昭容想做什么。皇后薨,一切自有定制,早晚哭临三日乃是规矩使然,从前日到今日,本无需众人这样辛苦,只需早晚各哭一次便可,且过了今日便该收工。但因老皇帝癫狂,才开始便上演了当众怒打罗昭容,惩戒宗室一事,故而众人为表忠心也为自保,都不得不拼命地哭,一来二去便成了日夜哭,轮班哭。这对于养尊处优惯了的众人来说,不亚于受刑,简直是苦不堪言。罗昭容明知无人有胆敢捋老皇帝的虎须,偏就当着众宗室命妇的面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非是她忠勇贤惠,而是想逆风而上,收买人心来了。
  长乐公主这几日累个半死却不曾讨着好,本就厌憎极了这不要脸的罗昭容母子婆媳几个,心里又记挂着兄长承嗣,两府安危的大事,上火焦躁得很,一听这话,想到罗昭容私心可恶,既无廉耻之心,又无德行可以服人,偏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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