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婿  第116页

着康王轻声而坚定地道:“回父王的话,当时儿媳也差点因此死去,其中经过不用儿媳多说,父王也能明鉴。赵璀背恩忘义,阴险狠辣,不但背了公主殿下的照料之义和肖令的手足之情,更践踏了父母家族对他的期盼疼宠,为了私利不顾他人,谋算陷害皇亲,怎么看都该死,所以他死了。可是他的父母亲人之前却毫不知情,不管是罢官也好,抄家没产也好,人却不当至死或是没入贱籍。儿媳一直都记得三爷是儿媳的夫君,应当生死荣辱与共才是夫妇之义,但所有人都可以不为赵家人求情,唯有儿媳不能。”
  康王不语,只冷冷地看着她。许樱哥适时往后退了一步,沉默一拜。康王不叫她起身,也不多言,就只死死地盯着她,许樱哥背部的冷汗一点一点地把衣衫浸湿,却觉得无比的轻松,虽然赵窈娘还没来找上她,虽然许扶和姚氏都说这事儿她绝对不能碰,虽然不知康王到底会怎么想,虽然不知其他人会怎么看待她,但她做了她认为她该做的事情,日后便是提起来,想起来,她当问心无愧。
  众人不知许樱哥如何会触怒康王,却不敢在这当口撞到枪口上去。早有人将此事悄悄报给王氏知晓,王氏又说给世子妃听,世子妃看着正在进食、面上露出满意神情的康王妃,略一思索便将手里的筷子递给王氏持着,自己出了房门,假装不曾瞧见院子里的剑拔弩张,微笑着道:“三弟妹……你做的什么好吃食儿,母妃爱得很!”随即又装作这才看清楚情形的模样,猛地捂住了嘴,惊诧莫名地看向那二人,小心翼翼地道:“这是怎么了?”
  康王瞥了世子妃一眼,见她满脸的惶恐和隐隐的哀求之意,又见四周众人此时方纷纷回头装晕,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不想再让人继续看热闹,也不想再让康王妃添了心事,便轻轻一拂袖子举步离去,淡淡扔下一句:“管好你的人,管好你的事,其他事情不要你瞎操心!”
  许樱哥站起身来轻轻拂去裙子上的灰尘,没事儿似地望着世子妃笑道:“都是对母妃的病有好处的。母妃吃着还好?”
  世子妃往前几步拉住她的手往屋里走:“既然来了,便去亲口问一问母妃喜欢不喜欢。正好的,母妃也问过你们几遭了,小三儿的事情谁说她也不信,只怕要你亲口说的她才信。”并不问适才康王为何会发怒,只趁着众人不注意,压低了声音提醒道:“父王、母妃都是很讲道理的人。”
  因为很讲道理,所以这情不好求,因为对于康王和康王妃这样的人来说,他们认为的道理才是正道理,但若康王不肯罢手,谁又敢多手?许樱哥明白世子妃的意思,这是提醒自己不要再多嘴了,当下低低地应了一声,理理鬓发,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漫步走进康王妃房中。
  康王妃虽然吃得很慢,但表情果然享受,王氏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母妃,三弟妹来瞧您啦,适才您喜欢的这几样都是她亲手做的。”
  康王妃有些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许樱哥,露出淡淡一个微笑,目光直往她身后溜。许樱哥晓得她在找张仪正,忙抢前两步蹲在她面前轻声道:“他很好,只是不好意思来见母妃,让我过来孝敬孝敬您。只怕要过两三日,他自己转过弯了才好意思过来。”
  康王妃探究地看了她两眼,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话。王氏贴过去听了,连猜带蒙地道:“母妃说,她晓得你们孝道,让你先回去。”
  康王妃点了点头。
  许樱哥心想康王妃与康王多年夫妻,断不可能不知张仪正会受到怎样的体罚,之所以装作不知道,不过是为了全众人的孝心,赶她走,也不过就是为了让她赶紧回去照顾张仪正。当下快快活活地应了,假作无意地道:“那我就不在母妃跟前聒噪了,三爷想吃好吃的,我灶上还炖着乳鸽的,想来差不多了。只是要辛苦两位嫂嫂啦。”一边说,一边就给世子妃和王氏行了个礼。
  既然想吃能吃,那就说明没有大问题。康王妃听到这话,眼睛果然又亮了几分,世子妃与王氏见状心里都松了口气,王氏送许樱哥出去,低声道:“这边不要牵挂,照顾好三弟就行。他早日好起来,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更能治母妃。”
  许樱哥应了,自离去不提。

  第142章 不堪
  夕阳西下,杨花如雪。自伐晋大军开拔之后,整个上京城便似从春天直接走入了秋天,西晋与大华胶着多年,虽各有胜负,但始终总是西晋稍微占了那么一点点优势。张家子孙名将猛将众多,偏偏有那么一点点不协调,而西晋万事皆以那位不世出的帅才猛将晋王世子黄克敌为首,偏就整齐划一,实在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没有人敢说大华此番必败,但也没有人就敢相信大华必胜,于是春天里瑟瑟地吹着秋风。
  许扶捂着因牙齿上火发炎肿了起来的腮帮子,吸着凉气快步从上京的街头走过,小厮腊月小跑着跟在他后头,一双灵动的眼睛不忘敏捷地在四周扫过,一时瞧见了街头转角处小贩挑着的红艳艳的山楂,便扯了扯许扶的袖子:“五爷,那里有卖山楂的。”
  许扶顿住脚步回眸看去,唇边露出一丝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温柔笑意,腊月明白,立刻扬起嗓子朝那小贩喊道:“把山楂担过来!”
  山楂又大又红,许扶看着稍许有了些欢喜之意,价也不问就令腊月包了一大包,随即抬步继续往前走。腊月看出他的心情好了许多,便絮絮叨叨地在后头念叨:“奶奶还说了,她想吃上次在侯府吃到的酸辣粉,听说那东西是二娘子留下的方子,也不知道五爷问府里讨要了方子没有?”
  许扶不语,只猛地站住了脚。腊月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离此地不远处的康王府门前停着一张油壁小车,一个身材纤弱的青衣少女由两个婆子陪着,正立在康王府门前失声痛哭,康王府的大门却是闭得紧紧的,偶尔有人从侧门里出入也是看都不肯多看这三人一眼。
  腊月抱紧怀里的山楂,往前赶了几步探头去看那少女的面容,随即吸了口气,回头看着许扶低声道:“是赵家小娘子。”
  许扶蹙起眉头低声道:“你去打听打听。”
  腊月溜溜达达走到一旁寻了个卖茶的,递过几文钱要了碗茶,顺便就把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于是飞奔回去寻许扶:“听说赵小娘子已经接连来了两日,第一次进去了盏茶功夫,回去了,下午又来,没能进去。今天已是在这外头等了一天啦,哭哭啼啼的好不凄惨。”
  赵窈娘必是来寻许樱哥的。赵家既使了未出阁的女儿来寻本是结了怨的许樱哥,那便是已经穷途末路。但看这情形,赵窈娘一定没见着许樱哥。许扶知道赵家这些天不好过,却没想到已经赵思程经营那么多年,居然连这几天的功夫都挺不过去。许扶微一沉吟,低声吩咐腊月:“你想办法去把赵家小娘子请到前头茶楼里去,我在那里等你们。谨慎些,莫要露了痕迹。”言罢转身就走。
  茶已添了第二道水,雅间的门才被人敲响,腊月恭恭敬敬地把被婆子扶持着的赵窈娘领进来,又殷勤地添上茶水走到门外立着,却体贴地将门窗大开,并不合拢。
  赵窈娘才眨了眨眼,两大滴泪珠便滚了出来,哽咽了半日方挤出一句:“许五哥……”不等许扶回答,已经是大哭着拜倒在地。
  许扶不好去扶她,因见她本就瘦弱的身体越发显得孱弱,一双眼睛瘦得洼了下去,又在那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生恐她会晕死过去,赶紧朝那两个立在一旁哭眼抹泪的婆子使眼色:“快扶起来,有话好好说。这样算什么?”
  赵窈娘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坐下来,攥着帕子期期艾艾地道:“家门将倾,我也顾不得脸面了,本没脸来求樱哥,但现下是无人可求……”又捂着脸哭了一回,哀声央告道:“许五哥,可否求你帮忙让我见一见樱哥?她再怎么生我们的气,当初也是真心相交,打小儿的情分,且我四哥他已经尸骨无存……”
  许扶的脸一点一点地绷起来,淡淡地道:“不是我族妹不肯见你,也不是她不肯帮你。她一个刚出嫁的人,连门都不好出,你让她怎么见你,又如何开得口帮你?只怕你寻她她都不知道,且,将心比心,你待是要她怎么开这个口?”
  赵窈娘目瞪口呆,默了片刻,呐呐地道:“可是,我四哥终究是为了她才……”
  许扶突地冷下脸来,冷笑着打断她的话:“这话也好意思说,也真敢说!若不是你四哥干的那些好事,她何凡至于走到今日!你日日跑到那大门前去守着,是不是也想逼死她呢?断了她的活路,你家人心里就舒服了?”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挖心挖肺地疼,如果不是自己当初逼迫赵璀,会不会事情完全不一样?
  他自己不觉得,语气间透露出的寒气和杀意却是掩都掩不住。赵窈娘被吓了一跳,惊慌地不敢再说话,只觉得一颗心控制不住地要冲出喉咙来,连气都喘不过来,两眼往上翻,竟似马上就要晕倒过去。
  许扶咬了咬牙,冷冷地道:“到底故人一场,你家的事情我不会袖手旁观,总不至于让你没入教坊,毁了一生。但你适才说的那些混账话若是叫我再听见……”目光冷厉地在那两个婆子身上扫过,从牙齿缝里狠狠挤出一句:“不管是谁嘴里传出来的,我必叫他生不如死!”言罢一拂袖子大踏步离去。
  赵家两个婆子先前一直吓得呆呆的不敢说话,见他主仆二人走远了才敢低声抱怨道:“这什么人那!当初不是和四爷挺要好的?这会儿也是翻脸不认人了,什么叫必让我等生不如死?四爷就是为了那妖女才落到这地步的,这上京城都知道的事情,能瞒得过谁去?他许家还能只手遮天么……”
  “别说了!如今这京中谁站出来都比我们狠。不管他是真心想帮我们也好,假意哄我们回去也好,这康王府都不能再来了。不然只怕连活路都没有。”赵窈娘怔怔地坐了片刻,茫然失措地起身道:“回去……回去……”
  许扶站在不远处商铺的房檐下,目送着赵窈娘的油壁小车落寞地碾压着夕阳的影子,渐渐消失在人流里,轻轻出了一口气,抬起眼来看着远处康王府朱漆大门上耀眼的门钉,只觉得那颗颗黄铜门钉,每一棵都似是深深钉在他的心里,令得他鲜血淋漓,心痛如绞。
  “五爷,咱们回去吧。奶奶还等着呢。”腊月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试图用卢清娘有了身孕的喜事来哄他高兴些。想起温柔体贴能干的妻子,再想起一心一意依赖自己的养父母,许扶先是觉得一阵温暖,随即却又觉得十二分的悲哀。他再不是一个人,所以太多羁绊,所以再不能随便出手,可是,难道要他就这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幸福,却看着许樱哥独自在那里艰难挣扎?
  许扶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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