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婿  第100页

下低眉垂眼,一脸平静的秋蓉带了进来,秋蓉也没多话说,干脆利落地跪下请安。
  左右自己的脸面在晨间已被张仪正削得干净,许樱哥也懒得起来维持当家主母的端严模样,懒洋洋地半歪在榻上朝秋蓉抬了抬手:“起来吧,日后时时都要见面,动不动就跪,挺麻烦的。”
  秋蓉微微有些诧异于她的和气,但还是顺从地站了起来,也不敢去偷觑她的神情,只垂着眸子低声道:“听说奶奶有话要说,婢子早前有差事在身,恰好错过了。现下来奶奶跟前听训。”声音温柔和软,并不提康王妃那边发生过的事情,面上也没有委屈之色。
  她倒安静。许樱哥忖了一回,道:“我早上是想知道你们谁是谁,再赏一赏你们。既是王妃寻你办差,自是王妃那里最紧要,怪不得你。只是我初来乍到,许多事儿都还不熟悉,你同雪耳二人管着三爷的日常起居事务,若是要出去,还当先交代一声,让人顶上,以免误事。家有家规,这点你没做好,让许多人等了你很久,众目睽睽,我便不赏你了,和你说在明处。”
  秋蓉抬头看着许樱哥,面上微有急色。许樱哥只是微笑着看向她,轻声道:“还有事么?”
  秋蓉抿抿唇,轻轻摇头:“没有了。婢子谨遵奶奶教诲,下一次再不会犯糊涂了。”
  许樱哥道:“那就好,下去吧。”
  秋蓉屈膝福了福,屏声静气地退了出去,一举一动,皆有章法。
  紫霭抱着个琉璃小鱼缸进来,见状忍不住凑到许樱哥耳边低声道:“奶奶,何不把雪耳干的好事告诉她?让她们狗咬狗去。”
  许樱哥不屑:“不值得我提。早上的事情瞒得过几个人去?不说这个,谁给你的鱼缸?”
  紫霭笑着把那鱼缸抱到许樱哥面前:“是世子妃那边使人送过来的,瞧里头这对金鱼多好瞧!世子妃说了,您爱画画儿,多瞧瞧这个眼睛好!”
  许樱哥凑过去瞧,原来是一黑一红两只水泡眼,未必有多名贵,但鱼缸价值却不菲,鱼儿活泼新鲜,心中忍不住就有几分欢喜,当下来了精神,张罗着让把鱼缸摆在窗前逗着玩。青玉几个见她欢喜,少不得跟着逗趣,欢声笑语传了老远。
  秋蓉束着手,平稳安静地走在长长的廊上,一路对众人投过来的各色目光毫无所动,待走到后罩房自己的房前方轻轻叹了口气,才将手推门,就见雪耳从一旁闪了过来低声道:“秋蓉,你可回来了!吓死我了。”
  “有劳姐姐挂心。”秋蓉的目光从她额头上的青紫处扫过,自推门入内。雪耳见她冷淡,赶紧跟着挤将进去,急急地道:“你怕是怪我了!”
  秋蓉垂着眼只顾收拾着房间,清清淡淡地道:“我何故要怪姐姐呀。”
  雪耳将窗子推开一条缝,眼望着窗外低声道:“你果然是误会我了,我只说一句话,咱们给人做奴婢的,还不是看人眼色行事,他要这样捉弄你,你没有办法,他要我做什么,我也没有办法。可我真没想过要害你。”
  秋蓉细长的眉毛挑了一挑,眼里微微露出几分讶异来,却也没说什么,自往床上躺了,道:“我倦了。”
  雪耳叹了口气,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秋蓉侧卧在床上,听到雨点打在窗纸上的声音一阵大似一阵,暗自下了决定。
  雨越下越大,风也来凑热闹,把冰寒的雨水尽数往张仪正的脸上、身上灌,张仪正奋力从泥土地里爬起来,僵硬着手指翻身上马,接过小厮递来的长枪,猛擦一把脸上的雨水,咬着牙朝远处拥马横枪而立,面色冷峻的康王冲了过去。康王冷静地一挡一挑一拍,再次将他打落马下。张仪正死狗一样地趴在地上,再不肯起来,康王催动马儿走到他身旁,将长枪戳了戳他身上的甲胄,喝道:“起来!没死就给老子爬起来!”
  张仪正趴在泥浆里一动不动。
  康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冷笑着看向周围的家将,讽刺道:“看看,这便是我养了二十年的好儿子,从未冲过锋陷过阵,只知道吃喝玩乐折腾女人,老子五十几了还能冲锋陷阵杀敌,他却下点雨便像死狗般的躺在烂泥里不动了!”
  众家将不敢吭声,有人劝道:“王爷,雨越下越大,三爷重伤初愈,这着实不是比练的好时机。”
  “废物!将来上了战场也是被人刺死的多,能指望你什么!”康王失望地啐了张仪正一口,大声道:“走!”
  张仪正却猛地抬起头来,狠戾地瞪着康王,从地上捡起长枪,嗷叫着朝康王扑了过去。康王拨转马头,眯缝了眼睛看着他,估算好距离将长枪倒过来,把那不锋利处对着他的胸前狠狠一戳,张仪正嗷叫一声,不退不让,拼了命也要将自己的枪戳上康王的马屁股。可那枪将要戳到马屁股之时,他却又缩回了手,扔了枪垂着手呆呆地站在雨里。
  “妇人之仁!”康王晓得他是怕惊了马伤着自己,面上虽不屑,心里却由不得软了几分,眉头一皱,招手叫他过去低声道:“撒不完的气就来这里练一练枪术,也省得被人弄死。和女人闹什么?那是最没出息的男人!”
  张仪正不是滋味地应了一声,两条被雨水浇湿的浓眉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显得触目惊心。
  康王想想,他这些日子受的打击颇多,还得给他点自信心才是,便又低声道:“你姑母那边传来的消息,你说得不错,那事儿果然和赵璀有关系。”

  第123章 祛寒
  风吹珍珠帘,雨打海棠花,天空云层低厚,天色便也暗得早,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灯烛,丫头们进进出出准备安置晚饭。张仪正仍然不见影踪,人人的心里都有些不踏实,雪耳满脸急色地立在廊下举头张望,秋蓉仍然是关在屋里悄无声息。
  紫霭立在帘下冷冷地看着雪耳,讽刺道:“瞧,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恨不得立即就拿了油衣雨伞满府的去寻。”
  青玉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没气度。她是伺候三爷的人,外头下着雨,马上就要吃饭,三爷却还不归,心里不急才是假的。这是本分。”一边说,一边去瞅正在洗手的许樱哥。
  紫霭冷笑道:“要急也是咱们奶奶急,她算什么东西?守的什么本分?分明就是个狐媚。”
  许樱哥自绿翡手里接过雪白喷香的手巾,吩咐道:“青玉和紫霭一起拿了油衣和雨伞去接三爷吧。”
  紫霭却不干了:“去哪里接?谁知道他去了哪里啊。”
  这丫头自挨了那一刀之后,看到张仪正便打心眼里不舒服,许樱哥心知肚明,也不为难她:“那就让铃铛和青玉去接。”
  接得到接不到都是次要的,要的只是姿态,青玉也不问去哪里接,笑眯眯地叫铃铛:“去取油衣雨伞灯笼来,咱们去接三爷。”二人嬉笑着刚走下台阶,就见张仪正拖着一杆长枪,淋着雨快步走了回来,头发衣裳尽湿,说不尽的狼狈,然则走起路来却虎虎生风,精神得很,与早间负气而去时的神态完全不同。

  青玉和铃铛不由呆住,先狐疑地对视了一眼再满脸堆笑地迎上去,接枪的接枪,撑伞的撑伞。铃铛回头脆声喊道:“三爷回来了!”青玉则忙着替许樱哥宣传:“奶奶正让婢子们取了伞和油衣去接三爷来吃饭呢,三爷就回来了!”
  张仪正应了一声,大步走上台阶,径直进了屋子。屋子里一片暖香,明亮的灯光下,许樱哥穿着件家常的胭脂红衫子,神情慵懒地抚着松松的鬓角朝他走过来,看到他的狼狈样儿虽有些诧异,表情还是非常自然亲切:“三爷回来了?”
  张仪正满是泥浆的袍子上滴着脏水,很快便将漂亮贵重的加丝毯弄脏了一大块,神情似是疲惫到了极点,一双眼睛却在闪着不明所以的亮光。他就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许樱哥,面上带了几分莫名其妙的幸灾乐祸和感叹之意。
  他又怎么了?许樱哥皱了皱眉,接过绿翡拧来的热帕子递到张仪正面前:“三爷先擦把脸,热水马上就好。”言罢边往外走边吩咐众丫头:“伺候三爷盥洗。”
  张仪正不接她手里的帕子,反手抓住她的手腕道:“你不伺候我,这是要去哪里?”
  许樱哥微笑着任由他握着:“我去让人给你熬姜汤。三爷伤愈不久便淋成了这样子,总得祛祛寒才是。”
  张仪正扬了扬唇角:“其实你挺贤良的。不怒不怨,还很替我着想。”
  许樱哥眨了眨眼,半真半假地道:“三爷说哪里话,我们是夫妻,我不替你着想谁替你着想?要是三爷哪天真觉着我贤良了,我才欢喜。”
  张仪正晓得她是指自己早间才骂她不贤良,这会儿又说她贤良,遂低哼道:“你倒是挺能干的,翻脸无情,转眼有意。”言罢放开她大步走入到净房中。
  男主人归家,丫头们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许樱哥垂眸看着跪在地上大力擦拭污水的芷夏和闻夏,忍不住去猜,张仪正到底遇到啥好事儿了,虽然狗嘴里仍然没吐出象牙来,但现在的心情和早上的心情明显就不同么。可惜她初来乍到,有心无力,不能知道他的动向。
  铃铛拎着个盒子揉着手臂从外头进来,叽歪道:“三爷这杆铁枪可真重,仲夏那丫头力气好哇,我两手抬着抬不动,她轻轻松松就接过去了,真不愧是吃这碗饭的……”又凑到许樱哥跟前低声道:“三爷之前一直在前府场子里骑马练枪,后半晌王爷亲自陪练,把他从马上挑落了好几回!”忍不住“啧!”地一声,一副大快人心的表情。
  紫霭鄙视她:“你又知道了!”
  铃铛笑道:“是平嫂子适才使人送膏药过来,特意说给我听的。”
  许樱哥默然,张平家的挺周到细心的,或者说是康王妃用心良苦。不多一时,张仪正发梢滴着水,散披着件袍子一摇三摆地晃了出去,一脸无所谓地往许樱哥身边挤过去,无所谓地道:“父王要我好好待你。”
  许樱哥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绿翡递来的帕子默默给他擦头发。张仪正难得安静,微闭着眼任由她收拾。
  康王府的生活开得不错,冷盘热菜荤素搭配,七七八八摆了一大桌子,张仪正一把推开青玉呈上来的姜汤,道:“你什么时候熬锅鸡汤来吃吃。”
  许樱哥平静地道:“新婚三日洗手作羹汤,理应我亲自下厨做了饭菜孝敬父母,只是明日要进宫,回来后少不得还要回娘家,怕是得改个时候。”
  张仪正便不再说什么,下箸如飞,埋头苦吃,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地瞬间便倒了三大碗饭下去。许樱哥看得目瞪口呆,张仪正抬起头来不满地看了她一眼,道:“没见过男人吃饭?”
  许樱哥认真道:“见过的。”
  张仪正皱了皱眉,道:“那还不快吃!”边说边戳了一根鸡腿放到许樱哥面前的碟子里。
  许樱哥突然觉得胃里堵得厉害,凭什么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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