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轻轻关上了门,走到了段大旗的身后:“段叔!”
段大旗没有回头,他淡淡地说道:“来了?坐吧。”
欧阳双杰没有坐,仍旧在他的身后站着。
段大旗又说话了:“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站在这儿吗?”
欧阳双杰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段大旗说道:“当年我创建深度传媒的时候,没有场地,没有人手,就在一个破陋的出租屋里,凡事都是我亲力亲为,后来我招了两个散工,发传单,或作兼职的业务员,我踩着自行车,到处去求爷爷告奶奶地拉活,是你父亲和老谭帮衬了我,深度能够有今天,与你父亲和老谭的帮助是分不开的。或许你也知道,我和你父亲、老谭,你谭叔,我们三人年轻时就很是要好,还有你母亲,不怕你笑话,当初我还追求过你母亲,如果她不是看上了你父亲,或许我们就在一起了。”
欧阳双杰淡淡地笑了笑,这段感情他已经听母亲说过了。
“说实话,当时我很想不通的,你父亲办的这是什么事啊,让他帮我写情书,递信,不曾想他竟然自己冲到了最前面,为这事儿我们差点翻了脸。可是后来想想,强扭的瓜不甜,再说了,这也怪不得你父亲,在你谭叔的劝说下,我们大家都重归于好。我知道你父亲出事的时候你一定怀疑过我,可是我段大旗可以拍着胸脯说,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父母的事情,我段大旗不是一个不恋旧情,不感恩的人,我佩服你的父亲,这么多年,能够守着他的清贫,保持着知识分子的气节,我三番五次地想要在经济上给予你父亲回报,你知道他怎么说么?”
欧阳双杰摇了摇头,段大旗说道:“他说,他之所帮我,是因为朋友间的那份情谊,而且他虽然说帮了我,却没有违反工作的原则,只是在原则范围内给了我一些便宜,这是朋友间的情分,如果他接受了我的回报,那性质就变了,我们间的这份情就掺了杂质,沾了铜臭味。后来你谭叔下海,你父亲就说,如果可以,让我能帮多少就帮多少,他说你谭叔其实并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老谭在最需要的时候,我便给他注了资,尽我的可能帮着他把‘苗医堂’做大。”
“再后来我的深度传媒成了林城广告界的巨头,那种功成名就我很是享受,深度有了自己的地盘,我有了这座大厦,我就选择了这最高的一层做我的办公室,每当我看着下面那如蚂蚁般的人和车,我就有一种大地在我脚下,一切皆为蝼蚁的感觉,可现在想着好可笑,却原来,在命运的面前,我和他们有区别么,没有,一点区别也没有,我自己都是一只蝼蚁!”
欧阳双杰叹了口气:“其实我不太认同段叔的说法,每个人路都是自己走的,或许你说得没错,人或许会有宿命,但有一点,那就是有宿命却不能认命,我命由我不由天,心中的善良,正义,公理不灭,那我们就能够有了有着与一切抗争的信念与动力。”
段大旗眯起眼睛望着欧阳双杰,半天,他笑了:“这一点你很像德渊,看来他对你的教育很成功。”说罢,他有些颓然:“这一点上我就很失败,我对自己的儿女的教育很失败,莹莹从小就跟着我们吃苦,后来条件好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想着把她教成一个成功的商人,可对于她的思想,我却根本没有不去管束,最后她变得很功利,金钱至上,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也不会走这样的弯路。至于楠楠,我现在明白了,楠楠是好样的,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他有着自己的操守与原则,而真正宝贵的并不是他能够赚多少钱,而是无论他赚了多少钱,他的原则与操守都不会丢掉!”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段大旗说得没错,原则与操守才是真正的难能可贵。
“说吧,今天来又有什么事?”段大旗终于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泡茶,他指了下茶具:“你来吧。”
欧阳双杰一边泡着茶,一边轻声说道:“段莹的后事……”
段大旗摆了摆手:“没有什么后事,火化了就下了葬,这事情没有向外界提起,我丢不起这个人啊。”
欧阳双杰把茶递给段大旗:“段叔,段莹有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段大旗说道:“你们警察不是都已经去过她的家搜查了么,我的家里你们也去了人的。”
欧阳双杰望向段大旗:“段叔,你是她的父亲,你应该最了解她,我们的人毕竟对她不了解,我担心他们会有什么疏漏。”
段大旗皱起了眉头:“这样吧,我留意一下,有什么我会和你联系的。对了,你要不要和小松聊聊?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和他沟通一下吧。”
周小松是段莹的丈夫,警方的人已经找他聊过,只是周小松是一问摇头三不知。
此刻段大旗突然这么说,欧阳双杰的心里有些疑惑,段大旗是在暗示些什么吗?他“嗯”了一声:“好的,我去和他聊聊。”
段大旗品了口茶:“人就是这么奇怪,同样一杯茶,此刻品起来那感觉就是不一样,或许我是再也喝不到从前的那种滋味了。”欧阳双杰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时过境迁,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情,人的心境变了,所以很多感受也就跟着变了。
第208章 交锋李易臣
寒城市局的局长汤鸿没想到冯开林很快就来了寒城。
把冯开林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又让刑警队长吴鑫把冯开林带来的两个年轻警察带到了吴鑫的办公室喝茶,这才关起门来和冯开林谈正事。
冯开林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把他的意思说了一遍,然后他问了下寒城市局内部调查现在是怎么样一个情况。
“冯局,我们的调查进展很缓慢,第一这件事情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很多原始资料或有缺失,第二原本这件事情的知情者并不多,问了很多老同志,包括当时和老局长要好的人都不太清楚这回事。”
冯开林微笑着说道:“这么说来所有的关键都在那个李易臣的身上喽?换句话说,阎洲和韩冰是白是黑,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汤鸿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他不是也拿出了证据,两人的档案记录,还有老局长留下的情况说明。”
冯开林端起茶几上的热茶,嘴凑上去吹了两下,然后抿了一口:“老汤,我们都是老警察了,平心而论,你觉得他拿出的证据是不是绝对真实?”
汤鸿皱眉说道:“我倒是悄悄让省厅的人帮着做了技术鉴定,老局长写的情况说明那笔迹与老局长的相似度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按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冯开林冷笑道:“很多领导的秘书模仿领导的签名相似度也能够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甚至百分之九十呢,单凭一个笔迹鉴定,说明不了问题。再说了,就算那证明材料是真的,可是我们是不是应该再考虑多一些,比如时效问题,举例子说吧,老局长写这个证明是真的,可是老局长已经在几年前去世了,这些年阎洲和韩冰几乎是完全的失控,这几年来他们都在做些什么,都变成了一个什么样子,谁能够说得清楚,逝去的老局长的证明还能够证明他们的现在么?”
汤鸿苦笑一下:“归根结底,你还是怀疑阎洲和韩冰卧底的事实?”
冯开林知道汤鸿的心里一定也有些不太舒服,他语重心长地说道:“老汤,人是会变的,特别是卧底,他们所处的环境,以及他们接触的人或者事都会对他们造成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最后,他们很可能就弄不清自己是谁,忘记了他们的起点是哪,也会忘记了他们的使命与责任,从而变成和那些人一样的人,甚至更甚,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经过严格的,专业的训练,他们具备极强的侦查与反侦查的能力,他们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不让自己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汤鸿说道:“冯局,那你的意思呢,你想怎么做?”
汤鸿的心里满是无奈,从内心来说他是不希望自己的队伍有什么问题的,可是现在看来冯开林是和他们的人给对上了。
冯开林说道:“既然李易臣是关键,那么我想接触一下这个李易臣,我想问他几个问题,他如果心里没有鬼,应该是不会介意的。”
李易臣没在警察局,汤鸿说他生病住院了。
冯开林一惊:“住院了?什么病,哪个医院?”
汤鸿回答说李易臣一直就有心脏病,前阵子突然发了病,在医院已经躺了小半个月了。
冯开林决定到医院去看看这个寒城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
李易臣是个胖子,个头不高,但块头不小,整个人像是横着长的一般。
他的头也很大,和身子一样,圆圆的,虽然四十多岁近五十了,看上去却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年轻些。
李易臣看上去挺精神,哪里像是生病的人。
汤鸿向他介绍冯开林的时候他从病床上跳了下来,双手紧紧和冯开林握住:“冯局长好!”
冯开林是省会城市的市局局长,级别比寒城这个县级市的局长要高出一截。
李易臣这个态度倒也很端正。
“老李啊,冯局来是想问你点事,关于阎洲和韩冰的情况我大致也和冯局说了,但具体的细节我也不清楚,冯局想亲自和你聊聊。”
汤鸿的脸上露出微笑,李易臣点了点头:“嗯,好的。”
三人在病床里坐下,李易臣坐在病床上,汤鸿也坐到了床沿,把靠床头的那张椅子让给了冯开林。
冯开林坐下以后掏出烟来,李易臣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还是把门给关上吧,小护士可凶了,我昨天才点上就让她训了老半天。”汤鸿和冯开林都笑了,冯开林对李易臣有了新的认识,原本一个很严肃的见面谈话,让李易臣这么一闹,气氛就缓和了许多,李易臣与汤鸿相比,他更容易让人接近,这下他能够理解汤鸿的处境了,汤鸿是外来户,李易臣是坐地户,以李易臣的处世手腕,寒城局的人自然会听从他的。如果他和汤鸿不是一条心,那么汤鸿想要顺利地开展工作就太难了。
“老冯啊,今天很是冒昧,你生病在医院我还追到这儿来,还望海涵。不过这个案子太棘手了,急人呐!”
冯开林故意没有和他说具体的案情,李易臣也不问,他只是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帮得上忙,不过他保证自己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易臣的态度摆得很端正的样子,冯开林的心里却打起了小鼓,按常理李易臣应该问一下到底自己手上的案子与阎洲他们有什么关系,但他却一声也不吭。
李易臣像是摸到了冯开林的心思:“冯局,你一定很是纳闷吧,我为什么不问问阎洲他们到底怎么就涉及到你们的案子了,我想问,但我知道纪律,虽说我名义上是接手了阎洲他们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