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  第259页

。重新换了衣裳,小鹃用两条大洋毛巾将她头发擦了半干。编了辫子在头上用几支福寿簪儿松松绾了髻。
刚从后头转出来,便往卧室瞧林锦楼。猛一进去才发觉里头坐着一屋子男人,连忙又退出来,只听林锦楼咳嗽道:“进,进来。”
香兰一怔,书染已出来,拉着香兰微微笑道:“大爷请奶奶进去呢。”
香兰无法,只得进屋,行礼道万福,掀眼皮略一打量,屋中坐着的正是袁绍仁、林锦亭、刘小川、谢域、楚大鹏几人。众人纷纷站起来,连称不敢,行礼作揖。林锦亭因与宋柯交好,仍对香兰心存芥蒂,嘴里咕咕哝哝道:“有什么了不起,就是个势力奴才,也当得起她三爷这一拜么。”脸上有些不情不愿,冷不防一粒枣儿飞过来正弹在他脑门儿上,林锦亭吓一跳,“哎哟”一声跳了起来。
刘小川在一旁看个分明,吃吃笑道:“我说林小三儿,你这是怎么啦?中了你们林家的独门暗器了?啊?甭打量你哥哥躺床上跟只病猫似的,这下知道什么是铁金刚、活霸王了罢?不动一兵一卒,扬扬手指头就能让你狗头开花。”言罢凑到床前殷勤的给林锦楼捶腿,道:“亲哥,我说的是也不是?”
林锦亭揉着脑门看了林锦楼一眼,只见他大堂哥正黑着脸瞪他,虽是一脸病容虚弱,犹让他心头生寒,不由缩了缩脖子,看看刘小川,又觉着脸上挂不住,悻悻道:“滚,滚,滚!你个狗腿子少在这儿起哄架秧子。”
刘小川翻眼道:“眼见我楼哥哥又立了功,小爷我抱抱粗腿怎么啦?旁人还抱不上呢!”
香兰往林锦楼脸上瞧过去,只见他头发已整整齐齐梳好,仍虚弱得面无人色,嘴唇皲裂,眼圈浮肿,两腮也消瘦下去,反倒衬得一双眼愈发的亮了。林锦楼扭过头,二人目光相撞,林锦楼仿佛愣了愣,没有说话,只转过脸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们敬着她,就是,咳,就是敬着我。”
此话一出,满室愕然,刘小川也不禁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扭过头同楚大鹏、谢域等人对眼色。林锦楼一向视女人为无物,方言说门当户对娶进门的是操持内宅的摆设,貌美的放身边宠宠是消遣时的乐子,此番还是头一遭如此郑重,让他兄弟挚交敬他房里的人。众人不由再抱拳行礼,口中道:“自然,自然。”
林锦楼扭头对香兰道:“你去后头歇着罢。”
香兰福了福,连忙退下。
灵清又重新换过一遍茶,摆了新果子糕饼,袁绍仁对林锦楼道:“幸得你这一遭遣人报讯及时,太子早得了消息及早布防,我接了信立刻调集了州府的官兵,否则东宫危矣。太子与我说了,这几日他主持抓乱党叛军之事,得了闲儿必亲自过来探看。”
林锦楼道:“这就担不起了。”
林锦亭道:“东宫已打发府里的长史官来过了,送了些上好药材。”
谢域道:“二皇子忒想不开,为争那把椅子,何必呢。满朝上下风声鹤唳,显国公郑家、吏部董家、指挥史曹家、翰林戴家......啧啧,名单一长串,牢房只怕都不够用了。”
楚大鹏道:“根基薄的人家都没细审,像翰林院的戴庆,直接抄了家就判了个斩立决。”
林锦楼瞧着楚大鹏道:“兄弟,对不住。”
楚大鹏明白林锦楼所说何意,不由笑道:“你我弟兄之间还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我没什么,只是先前我爹觉着颜面无光,如今你们家老爷子都出面赔罪了,我爹还有甚好说的,都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说这些岂不是生分了。”
其他几人不吭声。林锦轩到楚家大闹,任凭如何封口,私底下也已传遍了,只是二皇子骤然起势造反,倒将这桩新闻压下来。
林锦楼拱拱手说:“算我替我们家老二欠你个人情。”
说了半日,林锦楼神思倦怠,众人纷纷起身告退。临行前,袁绍仁对林锦楼低声道:“赵月婵的尸首我已按着你们的意思收敛起来了。”
林锦楼一怔,道:“多谢。”顿了顿道:“劳烦交由我府上的管事徐福,让他们厚葬罢。”
袁绍仁也是一愣,叹了一口气,揶揄道:“我还以为你厌恶那婆娘,至多赏口薄皮棺材,想来是我瞧错了你,堂堂林大将军也是个长情的人,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林锦楼微微笑了笑道:“依我原先的意,顶多赏她一领席子包裹包裹算了,可她有个好祖父,况看在香兰的面上,算了。”
袁绍仁不懂林锦楼何意,看了他半晌,良久拍拍林锦楼的肩头,起身走了。
当下灵素端了汤药进来,灵清取了锁心枕头将林锦楼头垫得高些,林锦楼抻脖子往外看看,问道:“香兰呢?”
灵素道:“往太太那儿去了。”
林锦楼皱起眉,“哦”了一声,吃了药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一觉醒来,仍问香兰在那儿,灵清道:“姨奶奶还在太太那里呢。”
林锦楼不由烦躁,他闹不清秦氏那里有何等事竟比他还重要。灵素仍端了药来,此时林锦亭从外头一溜烟儿跑过来,把灵素挤到一旁道:“我来,我来。”坐在床边,端起药碗,用勺子舀一勺,道:“好哥哥,瞧我跟孝子贤孙似的服侍你吃药,老太爷都没让我这么伺候过,就甭跟我生气了。”说着喂到林锦楼嘴边。
林锦楼心里正恼,冷不防喝了一口又烫又苦,不由一巴掌拍在林锦亭头上,道:“会伺候人么!你想,你想烫死我啊!”
林锦亭叫屈道:“没有,我哪儿敢呢。小爷不是说了么,”把药碗放到一旁,压低声音道:“我的哥哥,我可是好心好意,偷偷给你通风报信来了。”
林锦楼没好气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能给我通什么风。”
“啧,我可是冒着让祖父扒皮的险。”林锦亭凑上前,小声道:“哥,你还记着你曾有个叫苏媚如的外室么?”

  ☆、第307章 往昔

林锦楼皱起眉,苏媚如他自然是记得的,那女人颇有姿色,秉月貌,擅风情,会妆扮,吹拉弹唱的一把好手,原是扬州一盐商的爱妾,死了老公便来投奔他。他在外头赁了处宅子养了一阵子,后来淡了心思,又因着香兰入府,便彻底丢开了手,送那妇人一笔银子,她在城里一处铺子,他也托人关照着,也觉着算是仁至义尽。今儿个这老黄历又让林锦亭翻出来,林锦楼看了他一眼道:“记的,怎么?”
林锦亭叹了一口气,把药碗放在洋漆几子上,没精打采道:“那娘们真是个祸害,啧,她也不知怎么的,跟我爹搅一处去了。”抬眼皮偷瞄了一眼,只见林锦楼容色平静,方道,“我爹鬼迷心窍,因那妇人有了身孕,便要抬举她做小老婆,我爹怕老太爷不答应,便偷偷娶了,谁知没几日,外头又传来风言风语,说林家禽兽无礼,叔侄共牝......如今那妇人已经有身孕了......”他瞧瞧林锦楼的脸,声音越来越小。
原来当日林锦楼同苏媚如一处时,曾在外头置的那处宅子里设宴请他军中几位同僚吃酒,因其叔父林长敏亦在军做了个不上不下从五品的官,便一并引来聚会。是日林长敏去得极早,林锦楼不在,只见苏媚如戴着银鬒髻,翠梅花钿,耳上寸把长的碧玉坠子,藕丝纱衫子,白挑线裙儿,裙边露出一对红樱桃翘头鞋尖儿,捏着方销金帕子,立在二门里台基上。林长敏早就听说他大侄儿风流,有一房极娇艳的外室。今日对面见了,只见生得玉貌妖娆,纤腰袅娜,暗含风情月意,肤色微黑。却是个“黑翠儿”,反倒添了俏丽,瓜子脸面,细弯弯两道眉,林长敏一见,不由目瞪口呆。不禁深深作了个揖。苏媚如也不似寻常妇人羞手羞脚,上下打量林长敏一遭,做了个万福,掩住口“扑哧”一笑,一甩帕子入后面去了。
林长敏一见便留了心。后酒席间,林锦楼唤苏媚如捻着琵琶出来弹唱了一套《三十腔》,婉转柔美,风姿万种,林长敏便愈发惦念了,只碍于此人乃林锦楼外室,不得下手罢了。自此便差人打着替林锦楼看顾的幌子,偶尔送些东西。或吃食、或香粉、或头油等。那苏媚如是何等伶俐的人才,心里明白八九分,只将东西收了。厚赏送东西来的小厮,也不回赠东西,对林锦楼也绝口不提,林长敏送了四五回,见苏媚如没个回应,也便丢开了手。
直至林锦楼绝迹不再来苏媚如这里。又差吉祥送来三千两银子并一匣子首饰,算做了结。苏媚如也伤心伤肝哭过几日。可擦干了泪儿还得过日子,唯有心中发狠道:“女人若想过得好。还是要靠自己,男人没一个靠得住,与其信男人,还不如信银子!赶明儿个再嫁,必要嫁有钱有势的高门大户,否则怎对得起我吃过的这些苦!”因她生得美,又颇有钱财,欲娶她做填房继室,或纳妾进门甚多,镇日里媒人来来去去,可论门第跟林家比都差得远,好容易家世有像点样的,对方便又老又丑,哪里及得上林锦楼了。一日,有人敲门,有个小厮站在门口,自称是林家二老爷让来送香露的。开门的婆子连忙转到后头把那两瓶子香露给苏媚如看,苏媚如这一遭却同以往截然不同,亲自把小厮叫进来问这问那,末了还拿自己惯用的帕子包了一包刚出笼屉的枣泥糕,说是自己亲手做的,让带回去给林长敏尝尝。
没几日,林长敏便亲自来了。苏媚如打扮一新,耳边青宝石坠子,藕荷色纱衫儿,银红比甲,织金裙儿,留林长敏吃酒。这苏媚如殷勤劝酒,情话盘桓。林长敏不觉心旌摇曳,想到苏媚如乃是个有钱的寡妇,愈发甜言蜜语,要苏媚如唱一曲儿,又欲动手动脚。苏媚如谈笑亲密,手足间却极吝惜,只道:“奴虽出身卑微,可打小儿也是牙婆子捧手心娇生惯养出来的,也不肯胡乱给人唱。”
林长敏便笑道:“怎么?先前我侄儿让你唱你便唱,我是不如他的面子大?”
苏媚如手指画着裙带子,道:“当日我跟着他,他是我男人,林二老爷又是我什么人呢?”亮眼水汪汪的,饶是林长敏见过几多貌美女子,也不由心痒难耐,还不曾说话,却见苏媚如站起身来说,“今儿太晚了,林二老爷回罢,赶明儿个再来。”说完径自起身去了。
林长敏不由呆住,又枯坐了半晌,知苏媚如不会出来了,只得留下五两一锭的银子于小丫鬟道:“这银子留下来给你们家姑娘买胭脂水粉,赶明儿个我来,再带两匹缎子来。”起身去了。
过几日再来,却吃了闭门羹,守门婆子道苏媚如上山进香去了,再一去,又道苏媚如走亲戚去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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