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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元宵节那一天,章元敬看着眼前的花灯哭笑不得,大概是怕孙子吵闹着要出门,姜氏早早的打发人出去买了花灯,不是那种贵重的,就是最简单的兔儿灯。
看着姜氏带着几分讨好的笑脸,章元敬心中叹了口气,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来:“奶奶,兔兔好看,真好看。”
姜氏一看才放心了,要不是前几日乖孙整天惦记着要出门,她还舍不得买花灯的钱,伸手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笑着说道:“咱平安喜欢就好。”
章招娣乖乖的靠在孙氏旁边,带着几分艳羡看着兔儿灯,忽然想到往年元宵节的时候,爹爹也会给她带花灯,有一次还带着她跟娘亲出去玩儿了。
章招娣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大概是知道大好的日子是不能哭的,她很快忍住了,只是越发往孙氏的怀中靠了靠,低声说道:“娘,我想爹爹了。”
就是简单的一句话差点没把孙氏的眼泪也招下来,看着怀中的女儿,孙氏心中叹了口气,摸了摸头的头发没有说话,心中对亡夫的思念却沸腾起来。
另一头章元敬看了一会儿花灯,忽然看了看另一头的章招娣,姜氏自然是不舍得给她也买一盏灯灯,章元敬便喊道:“姐姐,一起玩儿。”
章招娣不知为何似乎还有些犹豫,孙氏却在她背后轻轻推了一把,笑着说道:“去吧。”
章招娣快步走过去,章元敬已经把花灯放到她的手中:“给姐姐玩儿。”
章招娣下意识的看了看姜氏,见她只是含笑点头才接了过去,两个孩子凑在一起玩耍起花灯来,章招娣还把脑袋里头关于兔子的故事都说了一遍。
姜氏笑了笑,看了一眼孙氏,笑道:“我们家平安是个懂事的,从小就知道照顾姐姐,等他将来长大了,招娣也有个依靠。”
孙氏也笑了一下,又说道:“娘,要叫铃兰,不然她还得闹别扭不高兴呢。”
姜氏扑哧一笑,摇头说道:“行,以后咱们都改口。”
那头的章招娣,不,章铃兰也玩得高兴,把刚才对父亲的思念都忘到了脑后,抬头问道:“奶奶,我可以带弟弟去院子里玩一会儿吗?”
姜氏和孙氏没有反对,只是也一块儿跟着出去了,听着孩子们的笑声,婆媳俩个脸上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丝丝微笑来,章明亭忽然逝去给家庭带来的悲痛似乎也渐渐消失了。
不知是家里头还在守孝还是其他的原因,过年的时候人情往来的并不多,除了章家族内的几乎没有。章家族长那边对他们还算照顾,其他的人家就不行了,姜氏没少对着轻薄的礼物生气,骂他们一个个狗眼看人低。
一直到快要出年关了,这一日天气晴朗,章元敬正跟着章铃兰在院子里头玩耍,忽然大门被敲响了,看门的哑婆子看见了一张意料之外的面孔。
这次上门来的人跟章家其他人截然不同,身上穿着的是绸缎,但弓着腰恭敬的模样又不像是多有地位的人,看着满面笑容一脸和气,但眼睛里头挡不住的精明。
姜氏将章元敬搂在怀里,那头孙氏也只是拉着章铃兰不说话,姜氏淡淡的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才问道:“胡管家怎么这时候有空来了?”
胡管家微微一笑,连忙说道:“瞧姑太太说的,咱们俩家是姻亲,老爷可是您嫡亲的外孙,这逢年过节的自然是该有往来的。”
姜氏冷冷一笑,哦了一声:“是吗?去年中秋今年过年也没有见过你家的人,我还以为侄子早就把我这个姑姑忘了呢,还是说你家太太不会管家,送礼都送少了一户?”
胡管家心中暗道不好,口中只能为自家太太开脱:“路途遥远,太太本想着年节的时候一块儿送过来,也丰厚一些,谁知道偏偏遇上了大雪,这才耽搁了。”
这话姜氏是一点儿也不相信的,就她那侄子媳妇自诩出生书香门第,向来看不起他们这些殷勤,侄子姜达外出谋职之前两家就已经冷了下来,更别说在隔壁县任职之后了。
不过她也没有深究这个,毕竟她亲哥亲嫂子都不在了,留下来的侄子原本就隔了一层,更别说侄子媳妇了,不过她还是故意问了一句:“成了,这么说没赶上的洗三,满月,随后的周岁礼,你家太太也一块儿送来了?”
胡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可不是吗,都一块儿送来了,就怕不妥帖。”
姜氏扫了一眼礼单,暗道自家侄子不会是做了贪官吧,这才去了几年出手就这般的大方,她皱了皱眉头,又问了一句:“你家老爷可好?少爷可好。”
胡管家自然连声说好,又开始夸章元敬:“小少爷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哎,老爷常说对不起老太爷,如今离得远也不能给姑太太撑腰。”
提起已经去世的兄长,姜氏倒是叹了口气说道:“可不是吗,可怜我哥哥嫂嫂遇到了大难,一日也没享到儿子的福气,不过他们要是知道达哥儿出息了,必定也是高兴的。”
胡管家又说了许多话,姜氏见他避重就轻的模样微微皱眉,想了想便对孙氏说道:“胡管家远道而来,你去吩咐厨房多准备几道菜。”
孙氏眼神微微一闪,还是站起身拉着女儿出去了,胡管家虽然客气了几句到底没有阻拦。
等孙氏离开之后,姜氏才开口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
胡管家扫了一眼章元敬,大概是觉得他年纪小不碍事儿,才终于说道:“姑太太,太太求您救命,这会儿也只有你能拦着老爷了。”
姜氏笑了一下,反问道:“这话怎么说,达哥儿早已成家立业,哪里会听我的话。”
胡管家又说道:“哎,原本这事儿太太是不想要劳烦姑太太的,只是老爷如今跟着了魔似的想要纳妾,连少爷小姐的脸面也不顾了,太太迫于无奈才只好找到了姑太太。”
原来姜氏的侄子姜达早年也考中了秀才,只是后来一次送他去考举人的途中遇到了劫匪,姜家的老父老母都死在那时候,姜达也大病了一场,等病好守完孝也没有了考功名的心思。姜达心思灵活,很快就某了个小吏的职位,如今一步步做到了临县的主簿的位置。
姜达如今虽然也还是吏,地位却颇有几分不凡,故而当初章家死的只剩下女人,章氏族中虽然有人蠢蠢欲动,到底是不敢欺上门来。
姜氏与这个侄子的关系其实还好,但跟侄媳妇却不太对付,如今一听是这事儿就并不想管,只是淡淡说道:“达哥儿都那么大了,做什么事情心中自有数。”
胡管家是姜达媳妇许氏的亲信,自然不希望许氏落魄,这会儿连忙劝道:“姑太太,老爷若是喜欢,太太也愿意多一个姐妹伺候,只是到底要顾着大少爷大小姐的面子,正经的娶了二房的话,可不是让少爷小姐们难做吗?”
听到这里姜氏也皱了皱眉头,在她的心中侄子姜达可是个精明的人物,要不然也不能爬上主簿的位置,可如今儿子都要娶妻了,怎么忽然闹着娶二房?
她想了一下,又问道:“那姑娘是个什么来路?”
胡管家微微一顿,姜氏眯了眯眼睛,笑道:“你莫要诓骗我,我可是会问达哥儿的。”
原本还想要编排一些的胡管家果然不敢说谎,只能说道:“是,是我们县太爷送的婢女。”
这一听姜氏就明白过来了,姜达不是被美色迷昏了头,而是被权势看花了眼,她微微放心一些,知道这事儿自己说了恐怕也没用,姜达做下的决定,就是当年他爹娘也改变不了的。
看着涕泪齐下的胡管家,姜氏微微叹了口气,自家那位眼睛长在额头上的侄媳妇能对她低头,可见是真的慌了神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行了,你休息俩天,到时候帮我带封信过去。”
说完也不管面露喜色的胡管家,直接抱着章元敬到了后院,看着满园花草,她摸了摸乖孙的头发,叹了口气:“男人啊……”
章元敬不知道自家奶奶感慨什么,姜氏也没让他知道那封信写了什么,胡管家来去匆匆,并未给章家平静的生活带来任何的波澜。
10.书房
过了龙抬头这一日,吃了孙氏一大早就做好的鸡汤面,章元敬就正式满一周岁了。一岁代表着他有了一定的行动能力,并且可以说整句的话不喘气了。
这段时间章元敬一直在思考自己以后的道路,在古代,家里头没有能够撑住门户的男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而距离他长大还需要许多年。
章家曾经也是富裕过的,这一点从姜氏的话里话外不难听出,但经历了两代家主的早亡,家财早已经消散了大半,如今家中良田加起来也不到五十亩。
五十亩地听起来似乎很多,但其实出息加起来也就够章家平日里的吃穿罢了,这还是因为这些年的收成不错。
若是卖出去的话,五十亩良田倒是值得个近二百两,但这些田地是章家的根,不可动摇。
除此之外,章家最来钱的就是县衙旁边的一处铺子,并未做什么买卖,只是每个月的租金也能有一两银子,要知道章家一家人一个月的家用也差不多就这么多了。
姜氏和孙氏肯定是藏着一些嫁妆的,但恐怕也不多,毕竟当初章明亭死之前看了许久的大夫,家中连良田都卖了五十亩。
估摸清楚之后,章元敬就觉得压力山大,这种吃用一空的处境让他有些焦虑。
大概是上辈子孤儿出生留下的后遗症,手里头没点钱就没有安全感,别的不说,就算是来一场天灾都不知道章家能不能撑过去。
章元敬盘算起来,脑袋里头关于什么琉璃,肥皂,制冰,火药走了一圈儿,最后都被他自己一一划掉,就算他拿出来不被当作妖怪,这种来钱快的路子也不是小老百姓可以留得住的,到时候钱没到手,反倒是误了一家人的性命。
这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破家知府灭家知县,虽说如今看着他们的知县大人还算好,但财帛动人心,但利益价值超越风险度的时候,必定会引来灾难。
章元敬垂头丧地的吐出一口郁气,有路子不能走实在是有些憋屈。
不过很快的,他就抛开了这些心思,只因为从姜氏的口中得知,原来这世界也是有琉璃的,皂角和冰块也常见的很,虽说没有那么精致,但显然不是秘密。
至于火药,呵呵,只知道原理的章元敬还不想自己找死。
再一个,士农工商,读书虽然累,但商人的地位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