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太多,根本不会觉得困难,反倒是说道:“孟老太太也不容易,幸亏如今也算享福了。”
听了这话,孟知府倒是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比方才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好多了,没等多久,却见门口一大一小走了进来。
进门的看似是母女两个,这一点从相似的容貌上能看出一二,比起孟母的红光面满,孟知府的还算精神,这两位却显得面黄肌瘦,身上的衣裳细细的打着补丁,虽然花了心思,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可见怕是补了不止一次两次了。
显而易见的,这两个女人必定是孟知府的妻女了,礼貌起见章元敬只是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盯着眼前的饭桌。
很快的,这对母女将准备好的饭菜放到了桌面上,等看清饭菜的模样,章元敬心中就更加奇怪起来,无他,桌上一共三盘菜,一盘青菜一盘豆腐,一盘是自己腌制的酱瓜。
之所以知道是自己腌制的,无他,外头院子里头摆着一个大缸,里头传出来的味道就是一股子的酱瓜味儿,让人想要忽略都难。
除了几盘菜之外,剩下的便是两碗杂粮饭了,这可不是那种精细的杂粮,而是大米里头掺和了苞谷,看起来就觉得割嗓子的那种。
没等章元敬反应过来,身边的孟知府忽然一拍桌子,冷声喝道:“不知道今日章大人上门做客吗,你准备的这都是上门,平日里自家吃吃倒也罢了,怎么能用青菜豆腐来招待章大人,这可是从京城过来的户部尚书,如今的海关总长。”
那孟夫人吓得面无人色,身边的小姑娘更是飞快的躲在了母亲的身后,最后,孟夫人鼓起勇气说道:“老爷,这位大人,家里头实在是没有其它的菜色了,原是有一只鸡的,但昨日母亲说累得慌,便给她杀了吃补补身子。”
孟知府一听却更加的怒不可遏起来,几乎是咆哮着骂道:“闭嘴,你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母亲嘴馋吃了章大人的鸡?”
旁边的章元敬皱了皱眉头,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劲,他看了一眼孟知府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口中却笑着说道:“孟大人何必生气?本官看着这青菜豆腐也水灵灵可口的很。”
孟知府却有些不依不饶的骂道:“清汤寡水的有什么好,就算本官家贫,难道会连这一点待客之道都不知道?这婆娘真是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章元敬的眉头越皱越紧,无论如何,当着一个客人的面痛骂自己的妻子都不大妥当,再说了,看这对母女俩的穿戴脸色也就知道孟家是个什么情况了。
他忽然笑了一声,伸手将孟知府拉着坐了下来,这才说道:“多谢嫂夫人为本官准备的餐食,说起来这段时间一直在赶路,颇有几分脾胃不调,若是大鱼大肉的话平时吃了不克化,这些正好能清养一下肠胃,还是嫂夫人想的周到。”
听了这话,孟知府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对着自己的妻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淡淡说道:“行了,既然章大人不介意你就下去吧,别整日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亏待了你。”
那位孟夫人显然也习惯了这种辱骂,似乎还松了口气急急忙忙的带着女儿离开了。
等她一走,孟知府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得转过头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本官听闻章大人家资富裕,怕是不大习惯这样的菜色吧?”
章元敬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淡淡说道:“怎么会,当年本官也是寡母带大,小时候饥荒的时候连生米都吃过,这青菜豆腐滋味十分不错。”
孟知府吃了一筷子的青菜,听了这话似笑非笑的说道:“哦,原来章大人也是贫苦出生吗,这倒是奇了怪了,据我所知章大人入朝为官也不过是短短十数年,怎么才这么些年,京城的大房子也买了,听说家里头长辈夫人吃穿用度也颇为奢侈?”
章元敬眯了眯眼睛,心中倒是安定下来,他这会儿倒是确定孟知府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了,心中冷笑了一声,章元敬只是反问道:“好歹也十数年了,作为男子,自然是要撑起门户来,总不能让长辈和妻女跟我一起吃糠喝稀,风餐露宿的。”
不等孟知府责问,章元敬继续说道:“别的不提,咱们入朝为官,陛下的赏赐和一年年的俸禄总还是在的,虽说官员不可经商,但若是经营的好,置办一些田地,也能有出息。”
“辛苦读书除了报效国家之外,还不是图一个照顾家里老小,不说其他,祖母和母亲含辛茹苦将我养育成人,总不能让她们老了老了还不能享福,孟知府,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216.唇枪舌剑
章元敬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微微的笑容, 似乎说出口的话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就是如此才更加的刺激了孟知府,曾经他自豪的清名, 自豪的清贫, 这一刻却成了裹羞布, 尤其是方才他还为了自己母亲吃了一只鸡而跟妻子叫骂。
不管章元敬是不是故意为之, 在这位孟知府的眼中他显然是故意的, 带着一些恼怒, 孟知府冷笑出声,冷冷说道:“孝顺父母自然是我等该做的事情, 但若是为了孝顺父母而贪赃枉法,欺压百姓, 那就是大大的不可为,这父母受了孝心怕也会心中不安。”
章元敬却奇怪的反问道:“孟知府说的极是, 贪赃枉法要不得,但若是毫无眼光, 不理家事, 也无钱财的观念, 就是当家做主那个人的不是了。俸禄朝廷也发了,陛下也是个大方赏赐的, 这些银子难道还不能算是正当来路?”
孟知府却冷笑道:“本官拿到手的俸禄和奖赏,必定是要分出许多救济百姓, 哪像是章大人这般自私, 竟是都自己享用了。”
章元敬却惊讶的问道:“哦, 原来如此,前些年关山旱灾的时候,贱内曾经拿出真金白银,典卖了凤钗,施粥了整整一个年,养活了无数百姓,不知孟大人救济了多少人?”
孟知府脸色微微发青,手指都颤抖起来,他那么点银子又要养活家人,又要租赁宅子,还得救济百姓,怎么可能跟章元敬这种有钱人相比。
当下,他脑子一转冷声说道:“下官俸禄有限,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不过倒是不知道章大人清贫出生,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章元敬笑了笑,拍了拍孟知府的肩头说道:“孟大人看来记性不大好,方才本官不是就曾说过,拿到手的银子不可直接花了,或是购买田地,或是购买山头,精打细算的还能有些盈利,银子生银子,到时候自然有更多的银钱用来资助百姓。”
“忍一时,便可做到更多,这也是我等为人父母官的该有的眼界。”章元敬笑着说道,一开始他是不打算跟这位孟知府撕破脸的,但是这位显然打算踩着他的脸上位,章元敬也不可能任由他冷嘲热讽,吃青菜豆腐算什么,让百姓不跟着吃这些清汤寡水的才是正事儿。
孟知府却不是那么容易认输之人,当下又说道:“听闻章大人在关山之时,名下有琉璃坊和肥皂坊两大生钱的大户,章大人,身为父母官,你不觉得占有这两处的红利于心不忍吗,这些银子若能拿出来,能救下多少百姓?”
章元敬心中冷笑起来,这两处确实是能生钱,看镇北王爷登基之后还不舍得拿出来就知道了,但问题是这是皇帝给他的红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就算是那些御史也不会拿着这一点做鬼,毕竟这都是过了明路的东西了。
这位孟知府倒是有趣,只抓着大义来说,歪理都被他说成了真理。
章元敬笑了笑,淡淡说道:“这确实是本官人生一大骄傲,在关山几年,多亏了这两处的产出,才让年年缺粮,几乎无商人往来的关山变成了如今热闹的样子。”
“以前的关山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就会饿死人,不少百姓不得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如今倒是好了,商人多了,生意多了,只要不是四肢不勤的总能找活计养活自己。”章元敬感叹了一声,又说道,“刚来连海的时候看到沿路的土屋,这样低矮,既不能保暖又不能挡风的土房子,关山已经许多年没有人造了,如今都是用青石的,够结实。”
这话让孟知府的脸色更黑了,章元敬甚至没有直接反驳他,但摆出来的现实却让他更加无法接受。他到连海也有几年了,自问勤勤恳恳视民如子,但除了严惩贪官污吏之外,对民生竟是毫无办法,连海百姓的日子还是一样穷苦。
孟知府认定了章元敬是嘲讽自己,心中更是憎恶,甚至开始怀疑关山是不是他口中说的那么好。不过他好歹是当了多年的知府,知道关山是龙兴之地,甚至皇帝都亲口夸过当地的富裕,他自然不会中计诽谤皇帝。
很快,孟知府就想到了自己绝对会胜过章元敬的地方,当下说道:“本官治下,轻徭薄赋,选用廉吏,百姓可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本官倒是曾经听闻,关山的治安似乎不大好,常有人犯偷窃罪,可见是刑罚不利。”
章元敬笑了一下,淡淡说道:“偷窃确实是有,不过却少得很,多数还是外来者听闻关山富裕,打算摸一些油水。”
“不过孟大人说连海一带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本官却不大相信,来这里的路上船老大就曾经交代,在连海得时时刻刻注意,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顺走了,因为当地的百姓穷苦,不管是什么他们拿走总还是有用的。”
孟知府对此确实是不知道的,在他的心里头自己的治理治下,百姓就应该安居乐业,贪官也没有了,衙门也清廉了,凭什么不能好好过日子呢。
他几乎是暴怒的骂道:“不可能,本官每次出去巡视,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绝不可能出现你口中的话,怕是有人看不惯本官的做法故意污蔑。”
章元敬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说道:“方才进门之前,本官曾打量了一下大人的左邻右舍,按理来说这一带也该是富裕人家,谁知道不是等着卖房子,就是行色匆匆的往外求生活。”
孟知府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这又有何不对?”
他一问出口就知道自己走错了一步,果然,章元敬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这卖房子的,要么是有更好的去处,要么是不得已而为之,看着房主愁眉苦脸的样子,总不可能是前者。再有一个,连海城内的人百姓都为了谋生奔波,更别提周围的农民了。”
孟知府几乎忍不住咆哮,但好歹记得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他压住怒气,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连海此地多灾多难,也无拿得出手的特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