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所以,姐夫和姐姐其实很像,不对,不是像,而是契合……
棠钰笑了笑,低头看上手中的书册。
何茂之又再凑近些,这回,嘴角微微扬起,“姐,我觉得姐夫真好。”
棠钰看他。
何茂之思绪到了很早之前,“姐姐还记得在态州的时候吗?”
态州?棠钰想了想,不就是陈倏和她去看舅母和茂之的时候吗?
棠钰颔首,“记得。”
何茂之深吸一口气,叹道,“那时候,我和娘亲被詹云波,还有杨家的人欺负,姐夫带了我去杨家出气,对方见姐夫是敬平侯,吓得不敢动弹,我想找詹云波和杨家报复很容易,但那时候,姐夫同我说,报复一个人很容易,他踢了你一脚,你可以两脚提回去,他辱骂了你,你可以辱骂回去,但你同那时候的他们有什么区别?”
棠钰记得听他说起过这一幕,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明显,还都记在茂之心里。
茂之还能复述:“那时候的姐夫说,手中的弹弓是用来保护人的,不是用来欺负人的。我若拿弹弓打了他们,我就同他们一样,恃强凌弱,让人看不起。后来,我放下的弹弓。因为只有弱小的人,才会想要不断在对方面前证明自己。而当你真正足够强大,就没有人会欺负你……”
棠钰莞尔。
何茂之笑道,“姐夫就是这样的人,他比很多人都好,谦谦君子……所以,我日后也想做他那样的人。”
棠钰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眉心,“会的,茂之。”
何茂之颔首。
***
四月下旬,敬平侯同夫人携了大批聘礼入鎏城,替次子求娶天子膝下唯一的公主,整个燕韩顿时都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鎏城同万州府交好,自然可以议亲……
敬平侯有儿子,晋帝有女儿,年纪相差不大,地位也合适。
尤其是当下,燕韩国中都盼着太平盛世,不想再有战火连绵,如果敬平侯同晋帝联姻,对百姓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所以这桩婚事,从一开始有眉目起,就受到国中上下的祝福,都希望万州府同鎏城的这桩婚事能尽快定下来。
但万州府和鎏城议亲,是不需要敬平侯和晋帝双方亲自出面的,使臣往来就可以。
更不需要像眼下一样,敬平侯亲自携了夫人前来,还带了让人眼红的聘礼至鎏城。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不是议亲,更像是……是臣子求娶天家的女儿……
陈倏的举动,无疑是在向燕韩国中释放信号。
敬平侯府要向鎏城称臣……
只是敬平侯府坐拥大半个燕韩了,怎么会舍得在这个时候向鎏城称臣?
国中猜测纷纷,但也有人看得透彻,敬平侯若是要称帝早就称帝了,为何迟迟拖着?因为从一开始,敬平侯就没有称帝之心。
还是有人替陈倏不值,敬平侯府分明已经坐拥了燕韩一半的江山啊!
也有人道,是啊,那是一半的江山,却是将燕韩一分为二,再不是整个燕韩……
敬平侯当初同叶澜之一道推翻废帝,不也是因为废帝弄得民不聊生,百姓不堪其苦吗?后来叶澜之赴了废帝后程,敬平侯如今又拥立废帝的儿子晋帝,这是何等的胸襟气度?
敬平侯称不称帝其实都已不重要。
他在百姓心中,早就是无冕之王……
***
大殿之中,陈倏携夫人跪于天子殿前。
天子踩着赤舄缓步而下,亲自扶起陈倏与棠钰,万众瞩目中,赵文域一字一句道,“鎏城与敬平侯府,永以为好。”
翌日,赵文域的这番话就传遍了整个鎏城。
随着万州称臣,燕韩从两分天下重新走向了统一。
自此,鎏城也改称京城。
这一趟,赵文域弃用了早前的北燕,重新用燕韩为名。
燕韩国中这场持续了几十年的战火和纷乱,慢慢画下了句点。
……
赵文域这一趟留了陈倏和棠钰在京中多待几日。
棠钰早前认识陈思敏的,但陈思敏对棠钰并无太多印象。
这几日里,棠钰几乎日日都在宫中同陈思敏一道,有时是照看阿缪,有时是和陈思敏一道说话,有时是逛逛四月的御花园。
棠钰温婉,却不无趣呆板,同她早前想象得很不一样。
起初赵文域同她吵架,气她的时候,会说,你看看人家棠钰,从来说话温柔,客气,又善解人意,你就是抄一根鸡毛掸子!!
她其实一直很介意。
虽然后来知晓赵文域是特意气她的,但真正见到棠钰,除却知晓棠钰其实和赵文域说得不大一样之外,还有一条,就是早前在宫中,有几个可以玩到一处的幼时玩伴?不阿谀,不奉承,不谄媚,也会怼他……
就算是她,也会喜欢同棠钰一处。
但一物降一物,棠钰同陈倏在一起的时候又全然不同。
陈倏很会看棠钰脸色,棠钰也同陈倏契合……
陈思敏都看在眼里。
陈倏自幼家中经历变故,陈思敏早前见陈倏的时候多冷漠,而且也知晓陈倏不好相处。但陈倏同棠钰在一处的时候,又是另一幅模样。
可陈思敏不羡慕。
陈倏和棠钰有自己的相处方式,她和赵文域也有,虽然他们会争执,也会眼红,但要让她面对陈倏这样的人,她能憋屈得把鸡毛掸子吃了……
所以,还是赵文域好。
……
在鎏城的几日,阿缪也同棠钰熟络了。
其实陈思敏也有私心。
小时候亲厚的晚辈,长大之后再照面也会亲近得多。
阿缪日后要嫁去万州,所以陈思敏每日尽量都多让阿缪同棠钰在一处,日后棠钰也会对阿缪多照顾些。
但真正等她同棠钰、陈倏相处一段时日,陈思敏又忽然领会赵文域说的,陈倏是什么样的人,棠钰是什么样的人,阿缪嫁去敬平侯府不会吃亏……
转眼四月中,陈倏和棠钰在鎏城差不多呆了半月,也要启程回万州了。
赵文域和陈思敏设宴替他二人送信。
宫宴中,觥筹交错。
陈思敏又同棠钰在一处说了许久的话。
但棠钰看得出,陈倏明显心不在焉……
宫宴持续到了很晚的时候,陈倏和棠钰请辞,赵文域和陈思敏亲自送至内宫门处。
赵文域罕见得同陈倏相拥。
陈倏亦同。
棠钰又抱了抱阿缪,温声道,“小阿缪,等你大些,来万州看棠姨好吗?”
阿缪点头。
陈思敏也同她相拥,“一路顺风。”
等目送陈倏和棠钰的马车离开,赵文域才同陈思敏道,“我还有些事,你先同阿缪回去,我晚些回来。”
陈思敏应好。
……
开和殿门缓缓打开,赵文域入内时,公孙旦才沉声,“陛下,放虎归山了,就再没有机会了!”
赵文域看他。
公孙旦继续道,“陛下不是一直想要敬平侯夫人吗?敬平侯一死,陛下留敬平侯夫人在后宫专宠又何尝不可!但陛下若是留敬平侯性命,放虎归山,他日后一定是我鎏城祸患!燕韩祸患啊!陛下!!”
公孙旦捶胸,“陛下为何要揽着老臣,这些身后骂名,老臣担了也就担了,但我燕韩江山社稷才有可能百世长存!”
赵文域缓步行前,相对公孙旦的痛心疾首,赵文域却是平和,“相父,朕就这么怕陈倏吗?”
公孙旦愣住,“陛下?”
赵文域在他跟前驻足,“君君臣臣,自古以来,哪朝哪代没有让帝王忌惮的臣子?陈倏是?相父不是吗?”
公孙旦僵住。
赵文域继续道,“相父,杀了一个陈倏,还有会第二个陈倏,第三个陈倏,朕要做的,不是杀进天下陈倏,而是如何学会如何做一个君王?”
赵文域温声道,“相父,你也是,不会飞鸟尽,良弓藏。朕要做什么样的天子,朕心中清楚,相父,你要一直在,教朕怎么做一个明君……”
公孙旦眼底通红,身上也忍不住轻颤。
赵文域上前拥他,“相父,朕还没见过燕韩盛世呢!你要带朕一起见燕韩盛世,那是相父与我要做的事,不是吗?”
公孙旦含泪点头。
赵文域继续道,“相父,朕也希望有一日,能载入明君史册。”
公孙旦颤声道,“陛下会的。”
赵文域笑开。
***
等出了宫中,棠钰见陈倏眉间慢慢舒开。
棠钰也才问起,“你今晚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旁人许是看不出来,但她已经看了陈倏一晚上心事重重,打酱油。
陈倏双手抱在脑后,轻声叹道,“好险……”
好险?棠钰意外。
陈倏又重重叹了一声,“是啊,好险!差一点,我就要做皇帝了!”
棠钰意外,怎么会?
陈倏笑了笑,伸手揽她,“逗你的。”
棠钰心中唏嘘,“别开这种玩笑。”
陈倏温声,“好。”
马车缓缓往驿馆驶去,陈倏没有再开口。
不管今晚公孙旦想在宫宴时动手脚是不是赵文域的意思,但赵文域制止了,他也不必到了最后,被迫谋反!
赵文域在鎏城起家的时候,不过是个小屁孩儿。
他想要安插沿线实在太过容易。
他想要杀赵文域,比叶澜之更容易。
但他终究没看错——如同太奶奶说的,有些家伙,就是一股清流……
陈倏嘴角微微勾了勾。
***
出了鎏城,马车缓缓往万州去。
四月中旬离京,到万州差不多应当是六月初的时候了……
棠钰同陈倏道,“我在想,要不要直接去趟淼城,祖母也江城好些时候了,怕是想念淼城了。”
陈倏没有反对,“今年在淼城过关吧,正好见明也要成亲了,刚好热闹热闹!”
“好~”棠钰悦然。
陈倏又道,“眼下到年关还有几月,我们去趟莞城吧~”
莞城?那是外祖父家,早前她同陈倏才去过,老宅还曾修缮成了之前的模样。
棠钰心动。
陈倏道,“初六和四海,升平还没去过莞城老宅呢,那是他们爹爹第一次见他们娘亲的地方,当然要带他们去看看~我都跪了赵文域了,天子的事情让他去做,万州府又有胡伯,顾伯还有茂之在,我正好清闲着,去趟莞城正好。”
棠钰笑意浮上眸间。
陈倏拥她,“还有啊,我将苑子改了些……”
棠钰转眸看他,“改动什么了?”
陈倏道,“种了很多海棠花,推开窗就能看见,还将主苑改了名字,锦棠苑~”
棠钰好气好笑,“不是已经有锦棠苑了吗?”
桃城的宅子,他们成亲的地方。
陈倏叹道,“谁说的有一处锦棠苑了,就不能有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