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  第9页

脸又一沉。
  坐在一边李氏倒笑了开来:“可算是好了,这些日子,老太太天天都念叨呢。”
  李氏今日穿着柿子红的褂子,很是精神,笑起来狭长的凤眼闪着柔光。梓芙没有接话,连眼皮都没抬。
  太假……她眼前的老太婆怕是盼不及姐弟俩有个好歹。
  李氏好不容易带起来一点轻松气氛,顿时又陷入浓浓的尴尬中,李氏唇角的笑便僵着。楚梓涵这几日虽和李氏闹了别扭,可也不想看到娘亲被人无视,遂朝梓芙道:“三妹妹,我娘亲与你说话呢。”
  梓芙这才淡淡哦了声,总算拿正眼看向李氏了,“原来婶娘是在和我说话,是挺念叨我们的,碧汀院伺候的都被喊来问了几天话了。现在一堆活儿都没人干呢。”
  这个冤家!!
  怎么一说话就带刺,人又不是她喊走的。李氏听着宁愿她别开口,搞得她在中间挑拨了什么似的,楚梓涵也被梓芙说愣了,这个表面功夫一流的三妹妹怎么这么无礼了?
  梓芙却没有说够的,看了看楚老太太又道:“您若是看碧汀院伺候的顺眼,您留着用吧,那样的奴才我也不要了。”
  楚老太太被气得一巴掌就拍在桌几上,“三丫头,你怎么说话的!我还贪你那几个奴才不成?!”
  看着楚老太太头上乱晃的步摇,梓芙微微一笑:“您当然不稀罕的,既然您不稀罕,那就都给回我吧。”她笑得很无害,楚老太太视线却凝在她脸上,总觉得她话中有话。
  梓芙可不耐烦再与她打这样的擂台,告辞一声牵着楚嘉和便要离开,二房一直没有说话的嫡子楚嘉全却道:“三姐姐,二弟身子好了就该继续念书才是。”
  听到念书,楚嘉和小小的身子直往姐姐那缩,眼里都是抗拒与害怕。
  在楚嘉和刚回到身边的时候,梓芙就听白芨白薇说了,他身上有着掐痕,手心也是肿的。她神色变得凌厉起来,看向那十二岁的锦衣少年,看得他直缩脖子。
  楚嘉全纳闷,怎么这个三姐姐跟换了个人似的,凶死了。以前她不都天天催着楚嘉全念书的?
  “嘉和是承了爵的,他要学的东西和你们不一样,那书不念也罢。”
  此话一说,不但李氏变了脸,连楚老太太也跟着变了脸。多久了,她们都几乎忘记这伯府是楚嘉和承的爵。
  楚嘉全睁大眼,旋即又红了脸,有种被人踩在脚下比较的屈辱。梓芙冷冷打量了眼神色各异的众人,宣告了楚嘉和的地位身份后,牵着他扬长而去。
  楚嘉和却是满脸兴奋,他姐姐太……太威风了!
  因为没有爹娘,他总是自卑,就怕被人说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也习惯了退让。可如今,他姐姐一番话让他激动得连身子都有些颤抖,他姐姐当着家里权威的长辈说,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他小小的脑海里就浮现父亲威严的身影,那个山一样高的男人,那个轻轻松松将他举过头的男人。
  他也能够像父亲一样吗,成为像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铮铮男子汉!
  梓芙这会蹲下身,与小脸激动得通红的楚嘉和对视:“嘉和,姐姐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吗?”
  楚嘉和狠狠点头,又黑又圆的杏眼闪动着璀璨光芒,梓芙见此朝他笑,“很好,那么以后你就拿出伯爷的气势来,不要坠了你父亲的威名。有人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有人敢与你大小声,你就让人掌他的嘴。你打不过,就来喊了姐姐。”
  白芨白薇听着自家姑娘惊人的教导,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这是一个淑女该说的吗?会把小伯爷教坏的。
  楚嘉和却越听越兴奋,梓芙语气又一转:“可这些前提都是在他人过错的立场,如若是你主动惹事,以强欺弱,那么姐姐知道了定饶不了你!打断你的腿都是小事。”
  方才还一副我保你,母鸡架势的姐姐,转眼就阴森森说要打断他腿,楚嘉和浑身皮都一紧。颤抖着许下保证。
  白芨白薇也觉得这样的三姑娘可怕极了。梓芙欣慰地拍拍他头,已经想好要怎么教养这个弟弟,她可是带出来一个优秀的林颐林小将军,这个好好培养肯定也不会差。
  梓芙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在丫鬟和楚嘉和心里留下阴影,盘算着是该让这府里知道长房还有他们姐弟,这伯府还有着他们这个主子!
  当日下午,楚老太太将碧汀院的人都派了回来,一个不少,还增了好几个。梓芙理也没理,只让白芨给他们派活儿,然后让白薇拿了陈氏的名贴出了门。
  此时楚老太太那也听着管事们回禀明日请宴事宜,最后得了镇北侯夫人的准话,明日肯定会到,阴沉了整日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不过片刻,那笑又散了去,她还是想到今晨梓芙那跋扈的样子。
  齐妈妈见此不由得又好番劝慰,说到最后,楚老太太冷冷笑一声:“且让她嚣张两日,她以为她厉害,抢了楚嘉和走就万事大吉了?我有的是法子拘着她,让她再也见不着弟弟一面!”

  ☆、第014章 说卖就卖

  昨夜又突然下了场爆雨,来得急去得快。翌日,云高天蓝,远山晴翠,也不似昨儿闷热,倒是个请宴的好天气。
  下人们都早早起了,要赶在贵客来前将花园水榭收拾好。正院里,齐妈妈笑着给楚老太太梳头,“老天爷都知道您要请宴,瞧就来了场消暑的雨,今儿可真是凉快。”
  楚老太太眼里也都是笑意,待齐妈妈将绣福禄寿地抹额戴好,再簪了支赤金景福长绵步摇,这才起身让丫鬟伺候着更衣。
  楚老太太为了今日可是精心准备,想到一会镇北侯夫人也会到,这心里就喜滋滋的。她这儿心情正似窗外晴天,卿儿却是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她跑得急,险些将边上一人高的白釉绘仕女花瓶碰倒,上气不接下气道:“老…老太太,不好了!”
  “像什么样!”楚老太太拧眉斥一声,好心情也被毁得差不多了。
  齐妈妈也睃了卿儿一眼。
  瞧这话说的。这丫头刚来到老太太身边还挺得体的,近年来行事越发跋扈,如今也不管忌讳什么话都往外蹦。
  卿儿立即噤声立好,红着眼,不停绞着衣角的手显出她焦急不安。
  楚老太太让人理好了衣襟这才问:“究竟什么事,像有鬼在后面撵你似的。”
  “老太太,三…三姑娘叫了牙婆子上门,要发卖下人!”卿儿咽了咽唾沫急急回道。
  发卖下人?
  楚老太太闻言也是听了一惊,随即想到那三孙女昨日在自己面前要人的样子,无所谓的哼一声:“她要卖就让她卖去。”那些人卖了就卖了,反正也没有用处。
  让……让她卖?!
  卿儿脸色霎时变得白纸一样,猛地就扑倒在楚老太太脚下,“老太太,您不让她卖了奴婢啊,奴婢伺候了您那么些年,可是忠心不二的!”
  卿儿说哭就哭得惊天地动的,楚老太太连忙抽了脚,然后才意识到她话里的不对。眉心一跳,弯腰盯着她说:“你刚才说卖谁?!”
  “三姑娘要卖了府里死契的下人!三姑娘手里有着府里大半下人的身契!!”卿儿这是真怕了,眼泪成串往下掉。
  刚才有人说三姑娘叫了牙婆子上门,她也不以为意的,可陈氏突然就传了话让府里大半下人集中到花园去,还点了正房不少人的名儿。她以为长房那对母女是故意找茬儿的,哪知竟是听到了三姑娘手里握了半个伯府下人的身契。
  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当初进楚家时,她是卖了死契的,而那些身契一直都是在嫡夫人手里,再后来应该是到了陈氏手里!
  楚老太太闻言踉跄着退后几步,脸色发青,齐妈妈忙扶稳她。
  “快!快去花园!那个死丫头要翻天了!!”楚老太太抬手指着门,整个人都在颤抖,嘴里催着要快,可脚下却怎么都抬不起来。齐妈妈见状忙让人抬软辇来,然后和丫鬟一起合力硬将楚老太太扶出了门。
  花园里,伯府一半的下人都聚在假山的空地前,粗略一算有三十来号人,其中有厨房采买这样重要地方上差的。他们刚刚也听到了三姑娘与牙婆子说的话。
  说他们都是当差不利的,反正留着也没有用,就全卖了,价钱随牙婆子开。就好像是对街边烂菜叶那样嫌弃。
  众人内心惶惶,甚至还有些茫然,不明白怎么就要被卖了。
  牙婆子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红配绿。她看着黑压压的一堆人,眼角直抽,她的老天爷啊,她从来没有见过哪家勋贵说卖下人,一卖几十号的!也亏得她在京城颇有名气,有吞得下几十号人的本钱,不然怕要被吓到调头就走。
  而且,一般这样大量发卖下人的,多为遭了变故的。她也没听说过威远伯府有什么大难临头事。
  牙婆一言难尽地看着端坐椅中的少女,她还那么淡然的喝茶,腕间一对玉镯在随着她的动作间轻轻相碰,发出极好听的清脆声响。
  “那个……夫人。”牙婆放弃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说道,侧身与坐在边上的陈氏说,“您确定这些人都要卖了?”里面有几个穿着体面的,估计还担着小管事一类的差。
  陈氏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没听三姑娘说?卖!”
  牙婆子眼角又抽了抽,似乎这两位真不是在说笑。她回头看那些已开始跪地求饶的下人,犹豫着道:“那价钱……”
  “卖什么卖!我老婆子不许!一个也不能动!”楚老太太被抬着到了花园,气急败坏。
  她一出现,不少下人眼里都升起了希望的光芒,更有得脸的已哭着跪倒地软辇边上,哭得泪两把。
  牙婆也是有眼力劲的,更别说楚老太太穿着一身富贵,被人簇拥着。她知道这生意也许有变故了,索性也不作声,站到远远一边看情况。
  见到楚老太太前来,梓芙一点儿也不吃惊,她不来才让人奇怪了。相比她的镇定,陈氏却紧张多了,站起身,神色焦急看向梓芙。
  楚老太太安抚了哭诉的人几句,被卿儿搀扶着下了辇,神色极冷。她质问:“三丫头,你在胡闹什么?!”
  梓芙这才站起身,好整以暇地道:“我在处理怠慢主子,没有规矩的奴才,怎么这到您嘴里就是我在胡闹了?”
  楚老太太又气得浑身发抖,她都忘记了这丫头嘴利得很。她脸一沉,压低了声音:“他们敢怠慢你,打一顿就是了,这般做不是叫满京城看伯府的笑话?”
  “伯府?”梓芙闻言哂笑一声,分毫不让的针锋相对起来,“您倒是记起来这不是楚家二房,是威远伯府了。”
  楚老太太被她噎得快要翻白眼,也看明白她这架势是豁出去了。昨日才在她面前说了楚嘉和才是家主的话,今儿就要卖下人,这不是立威是什么。楚老太太看到她捏在手中的一沓身契,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初来京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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