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  第100页


岑寿一直记挂着董三家的隔间,一直想法子弄明白隔间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但隔间都用泥灰封好,若想一探势必会留下痕迹,就会让董三发觉。
“可以租下董三隔壁的屋子,然后雇来石匠,让他们在院中刻石狮子,然后偷偷从隔壁挖地道进董家,测算好方位,挖通隔间的地底。石匠的敲击声,可以掩盖挖地道的动静。”今夏侃侃而谈。
“这个主意好!”岑寿拍案而起,“你怎得不早说,应该马上就办。”
“哥哥,你冷静点,这个主意其实只有一个问题。”今夏示意他先坐下,“我算过,新河城租屋子是三个月起租,租金至少得两、三两银子;还得雇石匠,至少两人,加上石狮子的石料,每日伙食,七七八八划下来,至少得有十五两银子才能办成这事。”
“别说了。”岑寿扶额。
“咱们压根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今夏最后总结道,“所以办不了。”
“……大公子能早点与咱们会和就好了。”
“是啊……”
今夏长长叹了口气。
又连着吃了好些日子的鱼,杨岳已经使出做鱼的十八般武艺,可连丐叔看到饭桌上的鱼都开始唉声叹气。
“咱们吃点肉行不行?肉丝、肉末也可以。”他问。
今夏也不想吃鱼,不过更不愿意花钱买肉,向杨岳提议道:“大杨,咱们可以做鱼丸,炸着吃也行,煮汤也行。”
“那不还是鱼的味道么?”
今夏接着道:“多放点葱姜就行了,对了,还可以做鱼糕。”
说话间,谢霄拎着两条鲜鱼回来,裤脚挽得高高,把鱼递给杨岳之后,就朝今夏道:“今天有点不对劲的事儿。”
“什么事儿?”岑寿腾地站起身。
今夏忙殷勤地端了凳子给谢霄坐:“哥哥快说,什么事儿?”
“今日到了河面,还未开始撒网,对面便来了另一条船,船上有提灯,一明一暗地闪,两长两短,我一看便知晓不对劲,但也只能装着不在意。董三把船上的提灯遮了两次,后来那条船就走了。”
“肯定是来与他接头的人!”今夏一听便道。
“后来在鱼市上卖完鱼,董三就把他今日赚的银两给了我,说他明日有事要用船帮人运货,让我明日歇一歇,那些银两就算是补偿。”
“你收了银子?”岑寿问道。
“那当然了,他都说到这份上,我若不收,岂不让他疑心。”
“他肯定是要用船去与人接头,所以必须遣走你。我们弄条船,跟着他!”在别院中憋屈了这么多日子,总算等到蛇出洞的时候,她摩拳擦掌很是兴奋,“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天不亮就得去打鱼的日子总算是快到头了,谢霄摩拳擦掌道:“我再去弄条船,咱们可以在河口草深的地方候着。”
“大杨,你多烙点饼,我们带着身上吃。”今夏朝杨岳道。
杨岳道:“我去,你不用去。”
“不行,你水性没我好。”今夏道,“再说,还有谢家哥哥和岑二哥,说不定都轮不到我动手。”
沈夫人皱眉道,朝今夏道:“有他们俩就够了,你不能去!”
“姨……我是捕快,捉拿贼寇那是应当应分的事情。”今夏好言相劝道。
“不行,太危险,你不能去!”沈夫人的口气不容置疑,转向丐叔道,“你把她看牢了,她若偷偷跑出去,我只记你的不是。”
丐叔脸上满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委屈。
今夏没想到沈夫人这般认真,顿时回想起在渡口时她死死拽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去涉险的情景――“不行,我不能让你再去送死!”她的话犹在耳边。
她满腹疑惑地看着沈夫人:“姨,你究竟为什么?”
沈夫人望着她,目光复杂,良久才道:“你唤我一声姨,就是咱们俩有这个缘分,我不能看着你去涉险不管。”
“我知晓您对我好,可是……不应该这样。您瞧,我娘对我也很好,我爹对我也很好,他们也总是要我小心谨慎,可他们不会什么都不让我做。”
“那是因为他们不是你亲生爹娘!”沈夫人冲口而出。
此言一出,今夏骤然愣住,四下里鸦雀无声。
沈夫人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心情激荡,看着今夏似有满腹话语,却不能再说下去,匆匆起身回了房。
“她、她……她到底是怎么了?”今夏回过神来,心里腾地恼火起来,“这事跟我是不是我爹娘亲生的有什么关系,他们把我从小养到大,他们心不心疼我,难道我不知晓么?”
没人接话,谢霄、岑寿等人,包括杨岳、丐叔在内,都不知晓该说什么。
今夏把怒火转向丐叔,把六扇门的制牌重重地往桌上一拍:“叔,莫说我事先没告诉你,我可是六扇门的捕快,职位虽低,好歹是朝廷的人。你敢拘禁我,就是和朝廷作对!”
“丫头……”
丐叔没奈何地看着她。
今夏也梗着脖子瞪着他:“和朝廷作对,可没好果子吃!”
“丫头……”丐叔叹了口气,“坐下坐下,瞧瞧这委屈劲儿,眼圈都红了,这事又不是不能商量。”
今夏的眼圈确是红了,别别扭扭地坐下,小嘴一扁:“她……怎么能说这种话,我爹我娘对我好着呢,她什么都不懂!”
“对对对,她话说的是不对,可她也是因为关心你才会说错话。”丐叔安慰她。
淳于敏悄悄给今夏递上帕子,同情地看着她。
今夏用帕子胡乱抹了抹眼睛,盯着丐叔:“这事,于情于理,于国于家,叔你都得帮我?不能美色当前昏了头。”
丐叔为难地挪了挪身子:“……这样吧,我再和她说说,说不定你姨就能改变主意。”
“你倒是快去呀!”今夏催促道。
“我早饭还没吃完呢,这个……”
今夏把他拽起来,往他手里塞了个包子:“叔,全靠你了!”
丐叔没法子,只得往沈夫人的房里去。
在门口勾头盯着看,直至丐叔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今夏跳起来,朝岑寿和谢霄:“走!咱们现下就走!”
“调虎离山,高!”谢霄朝她一挑大拇指。
“什么虎啊,我叔在我姨面前顶多算一猫……走,赶紧走。”
来不及等杨岳烙饼,今夏多拿了两个包子,偷偷摸摸地和谢霄、岑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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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深蹙娥眉,在房中坐着,心不在焉地拿了衣衫来缝,没缝几下便戳了指头,又疼又气,只得歇了手。
房门虽没关,丐叔仍在门板上叩了叩,笑问道:“方才见你早饭没吃完,饿不饿,我再给你端点了?”
“不用。”沈夫人转头,忐忑问他道,“我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丐叔迈进屋来,叹口气道:“是不该说的,那孩子眼眶都红了。”
闻言,沈夫人更加懊恼。
“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了,自从在杭州遇见这孩子,你对她便不一般,大事小事样样上心。今日又说出这等话来,难不成你比人家爹娘还要挂心她?这其中究竟是个什么缘故?”丐叔缓声问道。
“我……”沈夫人欲言又止,“此事我现下还不能说,并不是因为信不过你,而是我还需要有人来作最后的证实。总之,这孩子对我而言很要紧,我是不能看着她出岔子的。”
“很要紧?”
“对,就像亲闺女一样。”沈夫人道,“所以,你一定帮我看好她,千万莫让她跑去与倭寇交手。”
丐叔轻咳几声:“这个……我来寻你这会儿工夫,她肯定早溜了。”
沈夫人急道:“这孩子怎么……出了事儿怎么办?”
“儿大不由娘,况且你又不是她亲娘。”丐叔安慰她道,“这孩子你还看不出来么,主意大,人也机灵,再说谢霄和岑寿也都在,不会有事的。”
沈夫人将他望着。
“要不我现下就去追,把那丫头五花大绑地捆回来,就把她给你栓在这桌腿上,你抬抬眼就能看见她,往后不管她去哪里,都栓条绳子……”
沈夫人何尝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心下也知晓不可能事事限制今夏,叹了口气道:“行了,你不用故意在我面前说这等话。”
丐叔住了口,试探问道:“真不用我去追?”
“不用了。”沈夫人复将衣衫拿起来缝制,忽得想到什么,眉毛一挑,看向丐叔,“你是故意放她走的吧?”
“天地良心……”
丐叔立时做出一副六月飞雪含冤莫白状。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沈夫人只得饶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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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泊河出城的河口两旁,各有一片两人多高的芦苇丛,芦苇丛不算大,但藏一条船已是绰绰有余。
头枕着*的船板,谢霄心无挂碍,已然睡着。
岑寿只闭目养神,双耳一直留意着周遭的动静,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声响。
头靠在船舷上,今夏从芦苇叶的间隙中仰头看夜空中的银河,找了找织女星,又找了找牛郎星,想着现下陆绎在岑港不知在做什么,也不知何时才能来新河城与她会合,不由无声地叹了口气。
从怀中把姻缘石掏出来,在手中轻轻摩挲着,大概是带在身上的缘故,黑润的石头触手生温,反射着点点星光,瞧着似有灵性一般……
“你,真的能护佑我和陆大人在一起么?”她瞧着它,心道,“你一定要有用才行,这是大事,可不能糊弄我!”
今夏把姻缘石放在手心上,絮絮叨叨地在心里叮嘱了半日,岑寿眯缝着眼睛瞥了她好几眼,她都浑然不觉。
到了丑时三刻,不远处隐隐传来船破水之声,岑寿推醒谢霄。
谢霄掬了捧河水激面,瞬间清醒过来,悄悄拨开芦苇叶望去――果然就是董三的船,因船上还放着一盏提灯,模模糊糊能看见董三的面容。
待董三的船驶远,谢霄才把船划出芦苇丛,不愧在水上长大,他划船的技艺了得,船无声地远远地跟着董三的船。
将至河心时,董三的船停了下来,他举起提灯,以衣袖为罩,一明一暗闪过两长两短。片刻之后,远处也有灯光明暗呼应……
两船相互驶近,不多时,便会和在一处,董三似与来者商谈了些事情。
“咱们怎么办?现下上去抓他们?”谢霄蠢蠢欲动。
“不急,再等等。”
岑寿冷静地观察。
今夏目力不及他二人,只能看个大概人影。没多久,两船各自划开,董三仍是沿着来时路径返回。
“别管董三,先去追那条船!快!”今夏赶紧低声唤谢霄。
在沉沉夜幕的遮掩下,谢霄让船无声地绕了个弯,错开董三的船,朝接头之人的船直追过去。
那船顺流而下,行得甚快,谢霄追得急,最后已顾不得水声。船上之人似有所察觉,回首望了好几次,然后将船桨划得飞快。
“他发现了,快!”
既然已经被发现,岑寿遂操起另一只船桨,朝前猛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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