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点底都没有。
晌午之前,阿彻被王府的下人送回来了。
苏锦急忙拉着儿子打听。
阿彻一一回答。刚刚王妃让人给阿彻量了尺寸,要给他做衣裳,教导世子读书的王先生检查了阿彻的功课,阿彻还去看了他日后居住的房间。临走之前,辽王妃又把他与世子周元昉叫到一块儿,分别嘱咐了一番,要两人互帮互助。
这些都是当着阿满的面说的,吃完饭阿满去睡午觉了,苏锦才单独问儿子:“阿彻跟娘说实话,你为何想去当伴读?”
阿彻看着她,道:“在世子身边,我能学到更多。”
学得多才会更有本事,有本事了,才能保护好娘亲妹妹,才能为百姓做更多好事。
男娃仰着头,认真而坚定地道。
苏锦却在儿子尚带稚气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锦娘,娶了她,我的仕途会容易很多。”
多,多,多,她这个儿子,终究还是继承了姓沈的血,小小年纪就知道为长远谋划了。
苏锦无法形容心头的滋味儿,儿子跟姓沈的一样聪明,她应该不用再担心儿子在外面吃亏,冯实、萧震那样的傻蛋才需要她操心,可,苏锦怕若干年后,儿子完完全全变成了姓沈的,聪明过了头。
“娘,你不高兴?”注意到母亲沉重的脸色,阿彻紧张问。
苏锦心思一转,低声问儿子:“娘高兴如何,不高兴又如何?”
阿彻想了想,望着母亲道:“娘高兴,我会努力做得更好,娘不高兴,只要娘说的有道理,我马上去向王爷请罪,不再当世子伴读。”
儿子这么看重她的喜怒哀乐,苏锦忍不住湿了眼眶,搂住儿子,咬牙切齿地道:“当年你那死鬼亲爹离开我前,说了一句类似的话,称娶了官家小姐,他仕途会容易很多,一点都不在乎我有多难过。”
阿彻最恨那个素未谋面的抛弃娘亲的爹,闻言又怒又急:“娘,我不去了!你别难受!我……”
苏锦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先亲了一口男娃,才笑着道:“傻儿子,王爷看得起咱们,那是好事,我只是被他那句要你拼命保护世子的话吓到了,担心你遇险,所以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至于你那死鬼爹,他不在乎我,阿彻在乎我啊,只要你向娘保证,以后除非迫不得已,绝不像他一样背信弃义,娘就放心啦。”
阿彻立即道:“儿子不是那种人,如果我不听娘的话,就……”
苏锦再次捂住儿子嘴,嗔怪地摇摇头。
不用儿子发誓,苏锦已经确定,儿子与姓沈的死鬼一样聪明,但儿子比死鬼正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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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王府,红日西沉,眼看萧震就要下值了,辽王将他叫到了书房。
萧震是个沉默寡言的脾气,无论跟谁在一起,基本都是别人找话题,如果对方是他的上级官员,那便成了人家问什么他说什么,不问,除非该萧震禀明军务,他便一字不说,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他都不沾边。
辽王已经习惯了,就伴读一事向萧震打听阿彻的事情。
萧震一五一十地回答,绝无夸大之词。
辽王连连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好奇地道:“我听有人议论,说阿彻生父另有其人,这是谣言,还是?”
萧震皱眉,看眼辽王,他沉声道:“苏氏出阁前所遇非人,那人占了便宜,毁婚离开,苏氏无奈,对冯实袒露事情,冯实倾慕她许久,并不介意,娶苏氏过门,并视阿彻为亲生骨肉。王爷,此事关乎冯实一家的名声,您问属下,属下不敢隐瞒,还望王爷别再对他人提起。”
辽王很满意萧震的坦诚,叹道:“冯实淳朴有担当,是条值得敬佩的好汉,你放心,本王绝不外传,不过,阿彻做了世子伴读,本王想多了解他几分,他的生父,冯实可曾对你提起?”
萧震摇头:“此事只有苏氏一人知晓,那等小人,她必不想再提,属下也不好刺探。王爷大可放心,苏氏来北地前从未离开过扬州,阿彻生父肯定也是扬州百姓,最多品行不端,应该威胁不到阿彻与世子的安危。”
他猜,辽王是担心阿彻生父是外族人。
辽王没想那么多,怎么可能有那么凑巧的事?他就是,习惯事事都尽在掌握。
既然萧震不清楚,辽王的询问也就结束于此,说到底,这只是件小事。
两日后,阿彻正式入住王府。
阿彻的离开,对萧震没有太大影响,反正以前他也只是早起、傍晚见会儿阿彻,现在阿彻在王府接受更好的学问、武艺指点,萧震还挺欣慰的。
傍晚回府,萧震绕过影壁,意外地看到苏锦牵着阿满站在廊檐下,而不是阿满自己来接他。
萧震照旧回避与苏锦对视,奇怪道:“弟妹有事?”
苏锦迫不及待地问他:“大人去王府,有见到阿彻吗?”
儿子第一晚住外面,苏锦不放心啊,那个周元昉,一看就像喜欢欺负人的,苏锦怕儿子挨打。
萧震还真没见到阿彻,粗枝大叶的男人,压根就没想到这茬。
这下好了,苏锦憋了一肚子的打听都不用说了!
她幽怨地看着他,谁让萧震是她目前打听儿子情况的唯一途径?
小妇人轻咬红唇,无意流露的娇嗔妩媚,比蓄意勾搭还让人骨软筋酥。
萧震不由地垂下眼帘,结巴道:“我,我明日找机会,替弟妹打听打听。”
苏锦登时转嗔为喜,甜丝丝地朝他笑:“那就有劳大人了,今天迟了,明晚我给大人烧肘子!”
作者有话要说:
萧震:我不想吃肘子。
苏锦:那你想吃啥?
萧震盯着她红红的嘴唇。
苏锦懂了,第二天,为他炒了一盘鸭舌。
鸭子:好羞涩。
萧震:……
第35章
周元昉身边有两个跟班,十四岁的曹禄是个公公,负责贴身伺候周元昉的饮食起居,十六岁的赵世忠自幼习武功夫了得,乃周元昉的随行侍卫,无论周元昉去哪儿,这两人都守在左右,也是周元昉最信任的人。
阿彻是新来的,周元昉存心要捉弄捉弄他,故意吩咐下去,让服侍阿彻的丫鬟端冷水给他洗脸。
九月初的北地,晨风冷飕飕,周元昉早就用热水洗漱了。
结果周元昉用早饭时,小太监来传话,称阿彻平平静静地接受了,问都没问丫鬟。
周元昉想看阿彻生气,阿彻毫无反应,周元昉就越发要激他。
过了会儿,阿彻来上房等他一起去读书的清风堂,周元昉半句话都没与他说。进了清风堂,周元昉先走到他的座位上,然后拍拍左边的空位,一脸严肃地对阿彻道:“你坐我身边。”
阿彻恭敬道:“谢世子赐坐。”
说完,阿彻将他的读书器具放到桌面上,撩起衣袍后摆,面朝前方屈膝。
周元昉迅速又悄悄地拖走了阿彻的椅子。
阿彻并不知情,但就在身体坐空差点跌下去的瞬间,阿彻双腿猛地用力,扎了一个结实的马步,然后再从容不迫地站直。他看向右侧,对上周元昉意外惊讶的眼神,阿彻并不生气,退后两步,他单膝朝周元昉跪了下去,正色道:“请问世子,是不是我做了什么错事,所以世子要用这种方式责罚于我?”
他这一跪,煞有介事的,周元昉突然有些无措。
周元昉不是很高兴身边多个人,但他知道,阿彻是萧统领的义子,是父王为他挑选的伴读,论身份地位,阿彻比曹禄、赵世忠都高,不是那种他可以随随便便责罚的下人。母亲都说了,如果他犯错,阿彻可以直言提醒劝阻,哪怕不合礼数,事后也不必承受责罚。
他只想逗一逗阿彻,没把阿彻当卑微的下人看待,也不想要阿彻动辄就下跪。
教书的王先生就在讲席前坐着,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周元昉沉默了片刻,冷声道:“你没做错,我只想试试你的腿上功夫,起来吧。”
阿彻接受了这个解释,站直身体。
两个孩子并肩坐到了第一排。
王先生开始授课,那日他已经检查过,阿彻比世子启蒙晚,虽然落后一些,但阿彻聪慧,这种程度的都能跟上。
经过此事,周元昉也算清楚了阿彻的脾气,刻板守礼,既有本事不出丑,又不会愤怒想告状,就像父王、母亲身边的老太监老嬷嬷一样无趣,因此,周元昉干脆不再出手,迅速接受了父王安排的新伴读。
王先生将这件事告知了辽王,顺便拍了个小马屁,称辽王慧眼识珠,由小见大,阿彻绝非庸才。
辽王很满意,见到萧震,随口夸了句。
萧震记在心里,傍晚回府,苏锦再找他打听,他可算有话说了。
阿满就坐在干爹怀里,听得很认真,就是听不懂,聪明地望着娘亲,小丫头会看脸色了!
苏锦在琢磨儿子的举动,思索片刻,懂了。儿子确实聪明啊,周元昉那样阴晴不定的小霸王,与他对着干,周元昉只会更变本加厉地欺负人,一昧的忍气吞声,又会被周元昉以及他身边伺候的人瞧不起,儿子故意把一桩玩闹弄得那么正式,像大人一样处理,周元昉但凡懂点事,都不会再搞小孩子的顽劣把戏。
戏文上说了,这叫以礼退兵。
苏锦骄傲地笑了,凤眼望向门外,仿佛能看到王府里的儿子一样。
萧震看得发呆,忽然觉得小妇人此时的笑容,与辽王提及阿彻下跪时的笑有些神似,都,睿智地像个世外高人。睿智的辽王更英武,睿智的苏锦……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发亮,已经不是单单一个“美”字足以形容。
萧震读书不多,他无法描绘苏锦此刻的神态,他只知道,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
“娘,哥哥得赏钱了吗?”阿满瞅了娘亲半天,觉得娘亲的笑与娘亲数钱时的笑很像,然后刚刚干爹说王爷夸哥哥了,那天娘亲则说哥哥干得好,就会拿赏钱,小丫头就这么把两件事联系到了一块儿。
苏锦愣了愣才理解女儿的意思,顿时笑了起来,凤眼弯弯。
这个笑,就是萧震熟悉的了,每次阿满耍宝,她都这样笑,温柔又娇美。
但萧震没有多看,在苏锦察觉前就垂下了眼帘。
儿子安好,苏锦放心了,一放心,就又有闲情与萧震亲近。
“大人先哄阿满,我去厨房看看,肘子快炖好了。”苏锦笑着离座道。
萧震颔首。
苏锦在厨房待了片刻,然后与厨房的丫鬟们一起将萧震的晚饭端了过来,她亲自端那道红烧肘子,白瓷盘里垫着嫩绿的白菜叶,大肘子摆在菜叶上,又大又红,油光锃亮的,男人们最爱吃!
阿满也爱吃,对着肘子吸口水。
“阿满陪干爹吃,娘去后院了。”看看刘婶端上来的两个碗,苏锦轻声道。
萧震早出晚归,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