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庭娇  第324页

外地旺了,看什么都像是要一口吞了它!
  堪堪半个月的这一天,当年跟他一起护送她北上的那七个人,居然从天而降般,齐刷刷到家里来了。
  “嫂子,听我哥哥说,我们再不来给他洗冤,你就得活活吃了他了?”
  将军们与她都熟,见了面便没个正形地取笑起来。
  她咳嗽着打起了哈哈,说怎么可能?她这么大方贤良,怎么可能这么小器。
  他们憋着一肚子坏水,坐在旁边忍笑看着她装。
  最后是他把眼刀一个接一个地甩了过去,他们才立刻把“美妾”的事交代了个清楚。
  原来,真的只是谣传而已。
  作为霸气的一方起义王,当然不断地会有人以美色为饵想打他的主意,甚至是有不择手段的,但他倒是从没给过她们机会。
  他要是没有这份定力,怎么可能会在比李锭少了那么多帮手的情况下,还能与他在攻势上平分秋色?
  这事弄得她怪不好意思,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菜,又上了酒。
  然后就乖乖地自己爬到他这些日子睡着的床上去了。
  微醺后回房的他看到披着被子只露出脸来的她哭笑不得,捏着眉心坐在床沿,说道:“不恼了吧?”
  她摇摇头。
  他执起她的手,又说道:“你都已经长在我心里了,我哪里还有心思去跟别的人浪费时间?
  “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
  “反倒是,你这样紧张我,我好高兴。有时候我很担心你有了淮哥儿,就不需要我了。
  “每次看到他,我都有些嫉妒,因为他在你身边的时间那么长,而我只有短短那么几天。”
  她的心都被揉碎了。
  她怎么可能会因为有了孩子就不需要他呢?
  他的排序,永远在孩子之前啊!
  “是我错了,就请王爷把我当成倾国倾城的美妾,狠狠地惩罚我吧!”
  她把被子一掀,笑嘻嘻地扑了上去。
  他失笑抚她的背:“我哪来的这么生猛的妾?”
  他特别火热。
  二十多岁的他,威猛得像头小野兽。
  “我只有看到你才有欲望。你就是我的锁魂链,我整个人只在你的掌握里。”
  他从来不会刻意深情款款地说情话,可仍然字字都能击中她的心窝。
  她能感觉到他与当年的他比起来,对她更加细心疼爱,但又更为内敛。
  “这些年征战,看到的生死离别太多,他们教会我,贪欲才是把人真真往死路上推的刽子手。
  “人只有经历过绝望才知道想要的是什么,那些生死,还有战场上的残肢断臂和血流成河,统统都只让我更加体会到你对我的重要。
  “你不放心我,我能明白。但我的心,还有那些离别,统统都在告诉我,我不能辜负你。
  “所以哪怕是单身在外,也没有什么难熬的。
  “羲儿,没有人会像你一样地爱我。纵然有,那些也都是虚浮的。
  “世上永远也不会再有人拥有你和我之间那些生与死的记忆,对我来说,你是唯一刻骨的存在。
  “我不可能再走一遭那样的路,也不可能再有人陪着我走一遭那条路。”
  ……
  这些事情,每回想一次,都会徒添几分伤感。
  但她后来这些年都克制着不去想。
  一想,她会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舍得对卫家动屠刀。
  一想,会越发让人纠结得发疯!
  她从来不怀疑他对她的爱,可是为什么那么爱,又还要那么伤害她?
  难道那十余年的深情,就是为了在最后关头捅她一刀子,将她一招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
  那次之后没隔多久,他又回来了,这次带回来一个很漂亮很干净也很有礼貌的小男孩。
  他往她鬓上簪花,告诉她:“他叫贺兰谆,是我捡回来的孤儿,你这么喜欢孩子,就让他留下来当养子养着,将来给淮哥儿做个伴吧。”
  她这么多年没再怀上,也怕自己真的再也生不了,便让贺兰与五郎同吃同住,培养兄弟感情,也顺便让淘气的儿子看看,人家是有多么乖巧可爱。
  翌年他又带回来俊秀而内敛的霍究,家里就更热闹了。
  三个孩子里,贺兰最省心,一天到晚规规矩矩的,聪明又低调,学东西超级快,从小就像个老成的大哥哥。
  霍究蔫儿坏,却有主见,不乱来,还挺会替自己打算,学烹饪,又细心,帮着她管教不听话的小崽子,简直就是个能干的小副手。


第553章 谁家新燕啄春泥(8)
  五郎最小,吃的苦最少,一天到晚鬼心眼儿挺多,一会儿担心贺兰抢走了他的母爱,一会儿又嫌霍究太勤奋,把他衬托得太惫懒。
  可他也着实惫懒,先后请来的五个先生,就有四个被他给活活气走。
  她就像世上大部分养了儿子的母亲一样,完全没有了丝毫在娘家做小姐时的衿持温婉,而是像只暴躁的母鸡一样拍着翅膀追着小崽子跑。
  她身体不太好,动过肝火后总会有些不舒服。
  贺兰他们来了,她竟然省心了很多。
  他们告诉她:“是王爷交代好好看着淮哥儿,不能让夫人动气的。”
  儿子太淘气,他就是她的后盾。
  但凡他在家,儿子总是格外地老实。
  他很有手段,总是轻而易举就让淘气的家伙在他手下无计可施。
  那时候,她特别喜欢他无条件地护着她宠着她的样子。
  在他心里,她的地位就是至高无上的,谁要是惹她生气了,那仔细军法处置。
  淮哥儿要是被他爹罚打手心,霍究总是被喊过来“监刑”的那一个,而贺兰就被喊过来数数。
  她并没有觉得他们这么做不对,她和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她实在是害怕他不受些教训,将来长歪了。
  他若长歪了,那萧家日后又怎么办?
  日子逐渐太平,后来时间过得也就快了。
  淮哥儿九岁那年,仗终于打完了。
  他率领大军进京时路过沧州,特地拐过来见了他们母子。
  “等我安顿好,就来接你们,眼下事务必然很忙,你不要着急。”
  二十八岁的他已经是一呼百应的霸王,在她面前却仍然半说半哄。
  她又怎么会急呢?
  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差在这一时。
  只要他们赢了,不用打仗了,没有危险了,她什么心都放下了。
  但中间这段时间还是有点久,居然有四个月。
  她以为以京师至沧州的距离,最多也就两个月的工夫。
  他再度回来的时候是淮哥儿生日前夕。
  她像往常一样扑进他怀里。
  她最喜欢抱他,因为他强壮,抱起来比儿子那种肉乎乎的奶娃感觉强多了。
  今天他格外沉默,也抱她抱得格外紧。
  “我让人在南郊收拾了一间宅子,我们去那里住两天,顺便给儿子过生日。过完生日,我们就回京师。”
  她对他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反而因为这么多年都没有给儿子过过生日的他,眼下终于有了施与一下关怀的觉悟而高兴。
  他们去了南郊。临走的时候淮哥儿还亲昵地接着外公的手说,会带他喜欢的酒回来给他喝。
  那时候的她只觉得这一切太美好,又哪里想得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令她终生也不敢回首?
  ……
  指尖传来湿腻的感觉,她伸开手,不知不觉,掌心竟让她给掐破了。
  恍如溺水太久,她全身有些虚脱。
  打断的神思也没有勇气继续下去了。
  一晃神,这些事情都仿佛是前世的事了,她十四岁认识他,如今也不过二十九岁,但心却木然得像是九十二。
  掌心的血迹的提醒她,他找过来了,他居然不死心的找过来了!
  她该么办?
  报仇是不可能做到的,她杀不了他。
  就算是刚才在那宅子里,她若是再动一下,也会有人出来将她拖开的。
  除非他心甘情愿让她杀死……他若真有这份心,他早就死了!当初也不会让人动手杀人!
  何况,他若死了,五郎又怎么办?他还撑不起几十万兵马来的。他若死了,李锭一定会把五郎给杀了!
  天知道这三年她费了多大力气才说服自己活下来。
  经历过这三年,她已经不想死了,因为她死了,将会更加没有面目去地府里见卫家的人。
  苟活着罢!反正不管生死她都背着一身罪孽。
  她想了一夜,吃早饭的时候跟福娘说:“我想离开这儿了,绣庄你得另找个人合伙。”
  福娘很吃惊,也执意地挽留,但她心意决了。
  三年前她自昏睡中醒来,竟是在福娘的屋子里。
  福娘经营着一家小裁缝铺子,救下了昏倒在门前的她。然后她就易名在她家里呆了下来。
  这是个在战乱里失去丈夫儿女的妇人。
  卫羲儿用头上一根金簪子跟她合伙开了这间绣庄,然后两人同接些街坊生意度日。
  福娘很朴实,她们相处挺融洽的,原本她打算在此终老,但是现在她不能呆下去了。
  她不想再见他。
  她悄没声儿地出了城门,自己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也许随便找个村庄落户下来吧。
  她身上有点钱,在镇上赁了座宅子暂时住下来。
  她还有儿子没长大,她不能走得太远。
  她至少要看着他成了亲,有了人替他照顾他了,她才能放心。
  镇子上嘈嘈杂杂地,倒也好,省得太安静了又让她胡思乱想。
  可是还没等她想好怎么继续谋生度日,他就来了。
  穿着常服,垂着双手,站在她家门口的大槐树下定定地打望,身后引来一路眼冒绿光的妇人。
  伤倒是好得快!
  她漠然地想,等他走了,转头便毫不犹豫地搬家。
  她一旦心硬起来,是连她自己都想不到的。
  没有任何理由能使她回头,她就当那十几年的恩爱都是笑话了。
  她又再找地方住下了。
  没两个月,他直接进了她新家的家门坐下。
  “儿子病了。”
  她做着针线的手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起来。
  堂堂燕王府,会治不好一个孩子?
  “他恨我,不肯再叫我父亲,夜里老做恶梦,还说要杀了我,给你报仇。”
  那好啊!她恶劣地想。正好让你也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羲儿,你把儿子教得很好。”
  他坐在暮色里,单手支在膝上望着她。
  “他很拎得清,很爱你。我很高兴。你为我们父子受的苦太多了,他能这么惦记你,我其实挺骄傲的。”
  她低头在帕子上绣着朵蔷薇花,换了根线,又开始。
  他望着她利落的双手,又说道:“前不久我把他丢营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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