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见到她了。
她也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可是那又怎么样?她和他还是配合完成了一场截杀。
没有惊诧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好像他们就该在这里相遇一般,没有说话,她只是冲他做出一个手势,将余下的事交给了他。
没有问他能不能做到,没有解释怎么做…
就好像以前一样。
她信他!她信他!
秦弧仰头嘶吼一声,雨水在脸上散落。
就像以前一样,说吧,这次要干掉谁。那他们就一起去干掉谁。
就好像还跟以前一样。
最后一声惨叫短促的响起,地上翻滚的人彻底不动了,大路上归于一片安静。
雨声刷刷。敲到在瓦片上发出齐齐的响声。
破庙四周火把烈烈,雨夜里亮如白昼。里里外外人垂手肃立。
风卷着雨扑到门口,让两边的火把跳动,拉长了站在那里的人的影子。
“殿下。”
景公公带着几分焦急,看着眼前晋安郡王已经被打湿的衣裳鞋子。
“进去等吧。”
晋安郡王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只是负手看着外边。
景公公便拿过一把伞站到晋安郡王前边撑着,还没站稳,就被晋安郡王一手推开了。
“别挡着我。”他喝道。
景公公还要说什么,被一旁的顾先生摇头制止。
大雨中似乎隐隐有马蹄声传来。晋安郡王的身子便猛地绷紧。
景公公察觉他的反应摇了摇头。
已经听错好几次了,心有所念难免幻听。
念头闪过,就见一旁的顾先生猛地迈步。
“来了!”他脱口喊道。
所有人都瞬时看向雨夜中,一匹马飞驰而来,待看清之后所有人又都一脸失望。
来人是侍从。
四面八方都派出了侍从探子,每隔一盏茶功夫就来汇报一次。
“王妃回来了。”
但下一刻那侍从并没有像适才那般喊出未见王妃踪迹的话,而是大声的喊道。
众人尚未从这句话中回过神,在那侍卫身后的夜色里奔来一匹马。
“娘子!”
半芹素心喊着就冲出去。
原本安静的庙前顿时沸腾起来。
当然奔过去的人只是程娇娘的人,晋安郡王这边的人都垂手肃立,只不过当他们终于看清近前来的人后。神情微变。
马上的女子全身上下湿透,暗青的衣服贴在身上似乎颜色似乎更深,但在火把的照耀下认真的看去。就会发现不是颜色加深了,而是被血染透了。
而让人奇怪的是,那女子不管是身上还是马上都没有一件兵器。
不是说带走了很多兵器吗?
“娘子,娘子。”半芹和素心放声大哭。
程娇娘跃下马。
“别哭了,快去伺候娘子洗洗换换。”曹管事喊道,声音发颤。
半芹和素心忙哭着跑,待到门前又猛地停下。
晋安郡王依旧一动不动的站着。
落雨浇灭了沸腾,场面顿时又安静下来。
“王妃,您去哪里了?”
顾先生忽的大声喊道。打破了这有些僵持的场面。
一旁的景公公也反应过来。
“王妃,您怎么能自己出去呢?这也太危险。”他说道。“真是急死人了,快快。进来说。”
他说着就忙做请。
晋安郡王依旧没动。
景公公的解围就有些尴尬。
对面的女子忽的笑了,抬脚迈步,越走越快最后三两步的跑起来,直冲向这边。
浑身湿透,面色苍白,染红的衣衫,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扑过来。
纵然火把照的如白昼,四周披挂齐全的侍卫环绕。
这边的人心里还忍不住微微一悸。
要硬闯了?
郡王殿下如此的身子可经不住她这种凶煞的撞击。
景公公身子瞬时绷紧,做出抵挡的姿态,但刚要伸手,那女子已经到了晋安郡王身前,奔跑不停轻轻一跳,抱住了他的脖子,挂在了他的身上。
这突然的动作让周围的人一怔。
晋安郡王更是没想到,不由倒退一步,身形松动,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高十四死了。”程娇娘说道,展开笑颜。
什么?
周围听到人的面色惊骇。
不待有谁说话,就见那女子做出了更让人没想到的动作。
她手一用力,身子抬起,在晋安郡王脸上重重的亲了口。
所有人目瞪口呆,晋安郡王如同雷击呆滞了。
程娇娘便一松手跃下转进内里。
女子的大笑声随之响起。
“快伺候娘子更衣。”曹管事最先反应过来喊道。
半芹和素心早就忘了哭了,被一喊回过神忙跑进去。
庙外依旧一片肃静。但很显然已经与先前的肃静不同了,每个人都刻意的将视线垂下或者看向其他地方。
晋安郡王也依旧站的直直的,但那慑人的威压已经散去了。
“殿…”景公公结结巴巴的要开口。
晋安郡王却猛地转身进去了。虽然脸依旧拉长,但火把照耀下赤红的耳朵清晰落入身边人的视线里。
担惊受怕的等了这么久。又被当众调戏,简直是……
太欺负人了!
景公公一脸同情又愤愤。
……
漆黑的夜路上一个火捻子陡然点亮,照出地上散布的死尸,拿着火捻子的男人视线扫过旋即手一挥熄灭了,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公子,收拾好了。”
声音低低的响起,同时伴着叮叮当当磕碰的声音。
“这是捡到的兵器。”
“这么多?”有人带着几分惊诧。
“刀枪剑戟弓弩吹镖还有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竹筒,这里的十五人都是被她一招致命的。”
一瞬间气息似乎凝滞。
虽然不是单枪但是匹马而来。一眨眼就放倒一片,也实在是骇人。
难道神仙还会教杀人吗?
“她怎么也会来追杀高家的人?难道她早就知道高家的伏击?”
勾魂的笔已经在墓碑上刻上了一字,自然是势在必得。
机会,高家认为是伏击晋安郡王和她的机会,而反过来,这又何尝不是她伏击他们的机会。
她不想走的时候谁能赶走她,既然能赶走她,那就是她要走,她要走就是有要走的理由。
这些蠢货,到现在都还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
早就说了。这可是个很小气的女人。
很小气的女人。
秦弧脸上的笑微微凝滞。
不过,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
他伸手拉起雨帽,翻身上马。
“走。别错过了慰问失子的高大人。”
……
两个侍女捧着食盒退了出来。
“没吃?”顾先生低声问道。
侍女点点头。
“那就能进去说话了吧?”顾先生便带着几分急切说道。
景公公伸手拉住他。
“你也不长眼了?”他压低声音说道,“现在里面还不知道要怎么吵呢,你去凑什么热闹。”
“他们夫妻小事,怎么比得上杀了高十四的事大。”顾先生眼神热切的说道。
杀了高十四啊!
怎么就杀了高十四了?
脑子里有许多念头乱乱的闪来闪去,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
“殿下。”他再忍不住高声喊道。
“滚。”
屏风隔扇后传来一声怒吼。
顾先生有些讪讪,景公公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了。
“我说的没错吧,在殿下心里什么事都比不过夫妻事大。”
隔扇内,坐在四足榻上的晋安郡王看着程娇娘。
洗漱后带着清香换了亵衣的女子干干净净清清秀秀斜靠着引枕双目微垂,娴雅安静。
与适才从大雨中浑身血走来的女子判若两人。
“程昉。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晋安郡王沉声问道,打破了自进来后二人之间的沉默。
没有回答。
晋安郡王咬牙。
“程昉!”他喊道。伸手抓住她的肩头。
随着他的一推,女子的头微微歪了下。露出面容。
面色带着几分潮红,双目紧闭,睫毛随着呼吸轻轻的抖动。
睡着了……
竟然睡着了?
晋安郡王顿时气闷,手上忍不住要用力,但临到最后还是忍住了,到了嘴边的吼声也咽了回去。
满载披挂兵器而去,染了一身血空手而归,该是经过了怎么样的一场厮杀,早已经精疲力竭了。
回到这里才能卸下一身的疲惫安然睡去。
晋安郡王咬住牙,重重的挥手,四足榻旁的烛火被闪灭。
外面不死心的顾先生看到灭了灯,顿时愣住了。
“睡了?”他说道,“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还能睡得着?”
“怎么睡不着?”景公公低声说道,“如果王妃说的是真的,那睡不着的可不是咱们。”
☆、第五十四章 将明
此时的京城,雨渐渐的停了,四周安静下来,黄氏反而猛地惊醒了。
身后有凉意。
黄氏翻过身,旁边空空,她忙坐起来。
黄氏的屋子并没有值夜的丫头,她披衣起身。
雨停了之后,夜色有些清明,黄氏也不用点灯走出来站在廊下,一阵风吹来她不由打个寒战。
院内寂静。
黄氏侧耳听,隐隐约约有唰啦唰啦的声音传来。
位于宅院后院的库房处,一间屋子亮着灯,远远的窗棂上显出人的倒影,高大的人举起一物,狠狠的砸了下去。
竹筒裂开跌落。
只穿着单衣的范江林,再次拿起一根竹子,门外的脚步声让他停下来,皱眉看过去,黄氏站在门口。
“你在做什么?”黄氏惊讶的问道,看着屋子里散落劈开的竹子。
“天冷了,再不快些做好,小宝儿就赶不上玩了。”范江林说道,一面再次论起斧头。
哗啦一声,竹筒裂开跌落。
前些时候范江林带着小宝去同僚家做客,看到了人家家里用竹子搭的小屋子,小宝儿就闹着也要,范江林就买了一些巨竹给小宝儿也盖一个。
“那也不用大半夜的不睡来做这个啊,况且又不是没有下人。”黄氏又好气又好笑。
范江林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斧头。
“睡不着,就转到这里来了,闲着也是闲着。”他说道。
黄氏皱眉。
又睡不着?自从妹妹离开京城后,他就几夜难眠了。
“你别担心。”她说道,一面取过一旁搭着的衣衫给范江林披上,“那么多人呢。路上前后都有官府接送,虽然到松平很远,但又不是什么穷家小户的人出门……”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范江林心不在焉。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