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说不下去。
蒋欣瑶一听这话里有话,不由的问道:“大嫂,那府里又出了什么事?”
蒋欣琼听罢,眼神一暗:“昨儿个高姨娘产下一子,重六斤八两,白白胖胖的,看着让人心里欢喜。只可惜,这孩子连他父亲的面也没见过……”
产下一子?
那府里连个寿辰都要变卖了首饰,孙景耀出殡。只怕是掏空了二姐所有的家底,这会再产子……蒋欣瑶淡淡的看向顾氏。
顾氏知道女儿所想,叹道:“你父亲前几天让我送了些银钱过去。昨儿个,你大姐姐又掏了一千两银子交给了轻风。你都不知道,那府里能拿出的银子,也就几百两了。这几百两还多亏了轻风机灵,暗底下替那孩子收着,以防万一。”
蒋欣琼连连摇头道:“二妹妹以后的日子。真不知道要怎么过!”
顾氏听得心塞,冷笑道:“要是我。头一件事,就是把小曹氏,高氏给赶出去。”
顾氏一直耿耿于怀两条人命皆由小曹氏挑唆而起,南燕国的律例却耐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她要死要活的折腾来折腾去。偏她那好侄女死活不肯开口言一声,只活在自个的世界里。
蒋欣琼冷哼道:“那小曹氏怎么有脸再在这个府里呆下去,这么心思歹毒的人,孙家大房那头,也是容不下她的!”
蒋欣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无可奈何道:“母亲,大姐,那府里的事,咱们只能在边上帮衬着。二姐她入情这般深,突然失了爱人,换了谁,一时也是难以走出来的。更何况孙七爷死得这般……”
蒋欣瑶没有再往下说。这些日子回荡在她心头的,是蒋欣瑜背过身说的那句话,让她郁郁生忧的也是那句话。
蒋欣瑶是个大俗人,俗人看问题最为简单,只单单两个字:得失。
多人一世的经历使得蒋欣瑶明白,爱情这东西,最不能长久。因此,她在婚姻中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心中的方寸,世故圆滑的控制着生活,小心的掂量着自己的感情,谨慎的探出触角,感知男人对她的情谊。一有风吹草动,她便退缩在她厚厚的龟壳中,再不肯多往前走一步。
蒋欣瑜不同,她不计名份,不计流言,义无反顾的站在男人跟前,替他挡风遮雨,无私的奉献着爱情和金钱,甚至不惜委屈自己,没有一丝后退和犹豫。
她不玩心机,不斗手段,认认真真的爱,认认真真的活,一切向情看。令人讽刺的是,结果却是这样的血淋淋。
天真无畏的沉浸在爱里的女子,赤手空拳与全副武装的藏在暗处的敌人搏斗,结果显然易见。
秋日的阳光斜斜的照在窗台上,一只不知名的小飞虫正懒懒的晒着太阳。
蒋欣瑶觉得自己很像那只小飞虫,只有阳光温暖的地方,才能让它驻足。
二姐姐啊,飞蛾纵身扑火,勇气固然可佳,可也容易灼伤了自己,也灼伤了他人!
第四十九回喜忧皆是缘(二更)
三人把蒋欣瑜的事情议论了一回,蒋欣瑶实在不愿意再把这个话题延续下去,话峰一转,故作轻松道:“大姐,姐夫官升二级,可还春风得意?”
蒋欣琼冷不丁的被问起自个的事,眼角一红,突然起身朝欣瑶轻轻一福道:“多谢妹妹为姐姐思量。”
蒋欣瑶忙扶住了她,笑道:“大姐,我不帮你,难不成还去帮外人?你啊,好好的保养着身子,谁敢欺负你,只管与我来说。你妹妹好歹还有几分薄力,自家姐妹,还是护得住的。”
这话讲得蒋欣琼心头一阵热呼,拉着欣瑶的手,走到顾氏跟前道:“二婶,四妹,今儿个当着你们的面,我也是不怕躁的。我那对父母,眼睛里只看得见银子,旁的竟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了。二婶,四妹大人有大量,只看在几个小的分上,别跟他们一般计较。二婶,四妹若有不解气的,只管朝我发作,便是打两下,骂两句,也是使得的。”
顾氏未料到大小姐竟替大房夫妻赔起不是来了,一时倒是怔住了。想着过年在苏州府那些日子,脸上有些淡淡的。
欣瑶垂了眼帘,淡淡一笑道:“大姐说哪里的话,咱们姐妹何至于说这样见外的话。”
顾氏见女儿如此说话,不由的轻轻一叹道:“你这孩子,何苦这般兴师动众?都是过去的事了。”
蒋欣琼见母女俩同样淡淡的如出一辄的话。不由心下一叹,大房,二房到底是生了嫌隙。即便再香亲,只怕也回不到当初。
欣瑶怕蒋欣琼心生尴尬,忙道:“大姐姐此番前来,正好让祖父为你诊一诊脉,身子是自个的,需得精心调养着才行。”
蒋欣琼握着欣瑶的手一顿,泪一滴滴的落下来。
她这病。说白了,也是被自家男人气出来的。
十年的夫妻。十年的同甘共苦,举案齐眉;十年的相夫教子,操持内宅,到头来却比不上黄姨娘勾勾小指。吹吹枕边风。
所有往昔的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过是春日的一抹暖阳,寒风一吹,便再无一丝暖意。
若不是她娘家兄弟姊妹帮衬,她这个明媒正聚,八抬大轿抬进冯家的正室,只怕是落了下乘。
顾氏轻轻上前扶住侄女的手,把她按坐在椅子上。轻轻抚着她的发髻,柔声道:“孩子,你是有娘家兄弟可依靠的。何苦为了旁人糟践自个的身子。你说你若有个好歹,他照样娶媳妇,纳小妾,端的是春风得意。苦的是谁?还不是你那一双儿女。”
“二婶。”
蒋欣琼哽咽道。
“做女人,凡事需得想开。你越把他当回事,你便越落了下风。人生不如意十之*。又怎会事事求全了?只要他尊着你,敬着你。对一双孩子关怀体贴,也就够了!”
“二婶,我嫁到冯家近十年,孝顺公婆,和睦妯娌,无一事不妥贴。我与他结发夫妻,他说变就变,你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这回他若不是顾及着前程,官位,只怕更会得寸进尺,我这心,也真真是伤透了!”
蒋欣瑶撇撇小嘴,不屑道:“大姐,不是做妹妹的说风凉话,世上男人情薄如斯,你何必执着于此。再说姐夫也不是没有妾室,这会不过是多纳了个人,偏宠了些,你便郁结于心,何苦来哉?倘若是我,他纳他的,我过我的。能忍着就忍,忍不下去,就带着孩子拍拍屁股走人,何苦受这样的委屈。”
顾氏见女儿越说越不像话,啐骂道:“胡说!什么带着孩子拍拍屁股走人,这事就算你大姐愿意,冯家也是不愿意的。”
蒋欣瑶淡淡一笑道:“这不就成了,冯家几位老人对大姐素来满意,大姐夫的几个兄弟姐妹难得的,也与大姐处得好,大姐在冯家的地位稳当如山,不过是个小小姨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妹妹忘了那黄姨娘在宫中……”
“就算她黄姨娘宫中背靠大山能乘凉,大姐也该知道,你家妹妹我,如今好歹也与那新帝,平王拐了十七八个弯,占着点干系,又岂会任由别人欺负你?所以说,你啊,且宽心,别说她一个小小的黄姨娘,就是那大姐夫,也都在姐姐你手里拽着,一个都跑不掉。”
蒋欣瑶一口气讲了这些话,端起几上的温茶,猛喝了几口。
蒋欣琼听得哭笑不得,却也知道自家妹妹这番言语只为了让她安心,遂拭泪道:“正给妹妹料中了,这回他官位一调动,他便悟出几分道道,天天歇在我房里不说,连带着对黄姨娘也没了好脸色。回了京,老太爷,公公,婆婆也是明里暗里的夸我,抬我。”
“那是咱们大姐夫是个明白人,知道官位,美人孰轻孰重。”
蒋欣瑶脸上端着笑,心下却暗暗叹息一声。以势压人,终究并非长计啊!
念及此,她又道:“大姐姐也需打点起精神,好好的待姐夫,万不可一时用气生了嫌隙,让旁人有空子钻!”
顾氏语重心长道:“你妹妹这话,说得在理。听二婶一句话,女子万万不能太刚,过刚易折。”
蒋欣琼听着这贴心的话,刚止住的泪复又落了下来,泣道:“二婶,四妹一心为欣瑜打算,我若再听不进去,岂不是辜负了你们为我的一片心。你们且放心,咱们蒋家的女子,由不得旁人看轻。”
正说话间,李妈妈笑着从外头进来回话称,老太爷请大小姐前去诊脉。
蒋欣琼忙擦了眼泪,惊喜的看向顾氏。
顾氏心里头正惦记着那两个小的。巴不得往东院去,遂笑道:“走吧,二婶陪你去!”
蒋欣瑶陪着母亲。大姐刚走几步,却见萧清鬼头鬼脑的在院门口张望。
蒋欣瑶朝李妈妈点了点头,遂称府里有事,让李妈妈陪着母亲,大姐先行一步。
顾,蒋二人不甚在意,款款而行。
欣瑶朝萧清招招手。果不其然,随个清瘦的人影缓缓从墙角走到欣瑶跟前。
……
已是深秋。万物萧瑟。
园子里原本开得正盛的花儿渐渐凋零,只余稀稀拉拉的几朵还挣扎在枝头。
蒋欣瑶望着一朵残花,轻轻一叹:“家里都安顿好了?”
孙景辉眼窝凹陷,面有青色。微微躬身道:“回大奶奶,都已安顿妥当!”
“妥当?”
蒋欣瑶冷冷一笑,脸上看不出悲喜。
孙景辉随着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女子的眼神,落在那株残花上,勉强笑道:“大奶奶,明年春日,园中又会百花盛开。”
蒋欣瑶抚花的手一顿,回首看着眼前这个一夜之间家庭分崩离析,一夜之间又失了母亲。兄弟的清瘦男子,眼眸深深。
她动了动嘴唇,终是化作轻轻一叹。
孙景辉知道蒋欣瑶所叹为何。苦笑道:“大奶奶不必为难。辉幼年曾跟着祖父读过几卷经书,虽无几分所得,遭此大变,却也有几分顿悟。正所谓人生如梦随风散!聚散,喜忧皆是缘!一切皆为虚幻。”
“我只是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走到这个地步!”
孙景辉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数夜不寐的脸上哀色尽现。复睁开时,一双眼眸已灼灼发亮。
“一切皆是因果。与大奶奶无半分干系!”
蒋欣瑶重新审视眼前的男子,眼中赞赏之意渐盛。
“既如此,你回去好好当差吧。我交于你的事情,半分差错都出不得。”
孙景辉心下忽然轻松,恭敬称是。
家中的老父经此打击,已然病倒在床,几房弟妹成家立业都仗着他这个大哥,所以这份差事,他孙景辉必须保住,也不得不保住。所以,他要走这一遭,不得不走这一趟,向他的主子表明自己的立场。
一个走投无路的落魄废人,是没有资格跟任何人倾诉他的喜怒哀乐,因为死了的已然死了,活着的却还要吃食穿衣。
“等一等!”
孙景辉缓缓转过身,垂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