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听到了这话。翻书的手停了下来,她呆呆愣在那里,周边年轻修士都看向苏清漪,见她面色愣愣。
她以为,这一辈子,她都要背负那场罪名。
她以为,这份冤屈,洗刷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然而当这人以这种方式向整个修真界澄清她的冤屈时,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突然就出现在了眼睛里。
白拂尘早在秦子忱开口时就变了脸色,大喊了一声“上”后,第二峰的弟子就扑了上去。
秦子忱手中长剑一跃而出,他面色从容,长剑挑开一个个扑上来的弟子,一步一顿朝上走去,声线毫无波澜,继续道:“冉焰以善入道,心性至纯,纯阳之体,前途无量。以此女加上天灵根弟子炼化镇压邪气,可保修真界一时安宁。于是各门高阶修士,暗中将天灵根弟子带到星云门,与冉焰一同炼化。冉焰得高人所救,于献祭时逃脱,自此入魔。各门各派高阶修士不敢面对如此龌蹉之事,乃对外宣称,冉焰炼化十派弟子,杀父杀母杀亲杀友。”
听着这些话,苏清漪慢慢闭上眼睛,眼泪滚落下来。密室里,众弟子呆呆看着他,归离颤抖着声,不敢置信道:“前辈,这是真的吗……”
“是。”苏清漪沙哑出声:“是真的。”
这么多年,从未有人问过她,这是不是真的。
他们从头到尾都觉得,这一定是她做的。
一百多年,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句询问,然而竟也不觉得爽快,只觉得内心无限酸楚。
她低垂着头,起身道:“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态,要出去一下。”
说完,她便推开密室门,躲进了另一个暗格。
她蹲下身子,将脸埋在膝盖中,呜咽出声。
而秦子忱一剑一剑砍杀着天剑宗的弟子,声音变冷:“我等修道,便应承担因果,以心为道,以剑为道。不分是非、颠倒黑白,若如此弟子乃我天剑宗之人,吾自当执剑于此,为天剑宗,清理门户。还我宗门,一片清净!”
他一剑爆开华光,击飞众多弟子,连上三阶台阶,低头看着地上滴着的血滴,慢慢道:“若言语无用,”说着,他抬起头来,仰头看向台阶尽头那一批高阶修士,一字一句,淡然出声:“吾便,以杀止杀!”
话因刚落,他猛地冲了上去!白拂尘惊得连退几步,连拔剑都来不及,便被秦子忱逼着连退而去,撞在天剑宗山门之上。
他撞的力道极大,天剑宗牌匾发出嗡鸣之声,秦子忱剑气直直朝着宗门而去,只听一声轰响,天剑宗的牌匾吱呀着掉落而下。众人脸色巨变,秦子忱飞身一手接住牌匾,而后牌匾往地上一立,在巨响中翻身而下,扶着牌匾,淡道:“如今的你们,不配为天剑宗的弟子。”
“放肆!”南宁怒喝出声,一剑强攻而上,北安、东紫等十六位修士结成剑阵,瞬间扑了上去。秦子忱单手握剑,移身护在牌匾之前,剑身一翻,抬眼冷声:“天剑宗,容不得尔等宵小败坏!”
音落,剑出,剑气冲天而起,与十六人剑阵直直冲撞而上!
杀气四溢,杀伐无疆!
秦子忱在前山拖住众人时,轩华几人悄悄潜到了南宁的屋中。秦书文上前轻而易举破了南宁的禁制,而后直接闯入了地宫。南宁留的也都是元婴以上的修士看守,但在三人面前,元婴期和筑基期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三人迅速解决完看守后,花了些时间撞开地宫的门,刚一进去,雷虚子、凤宁等人就站了起来,诧异道:“老祖?”
“就你们?”轩华立刻解了几人身上的禁制,扫了一圈,发现一共也就五个人在这里后,忙道:“走,同我去首峰救你们大师兄。”
“大师兄来了?”星云着急出声,宋旭却是皱着眉头,认真道:“老祖,师兄是如何和冉焰染上关系的?事实……”说到这里,宋旭有些说不下去。
谁都不能接受,自己用来修炼的灵脉竟是由人命堆积起来。轩华痛苦闭眼,艰涩出声:“冉焰便是苏清漪,而事实……的确如子忱所说。当年是我的错……”
“老祖!”丹辉猛地抬头,一时顾不上尊卑,怒道:“您怎能做这样的事?!”
轩华面色愧疚,艰难道:“当年我一心想让天剑宗繁荣,如今我已知错,但万事却难以挽回。如今我只愿大家,不要一错再错。”
“那如今怎么办?”阮花染有些茫然:“如今怨气若不镇压,我等怎么办?”
问题问出来,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秦书文勾起嘴角,玩味道:“你们是觉得,如今,该拿冉焰去献祭吗?”
没有人说话,秦书文嗤笑出声:“你们与那些以人炼脉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一群披着君子皮的邪魔外道!”
“你是何人?!”阮花染被说得有些尴尬,强硬起来,秦书文渡劫期威压朝着阮花染猛地放了过去,阮花染瞬间被冲到墙上,秦书文微微挑眉:“本尊的名号,也是你这等小辈能问的?”
绝对实力碾压过后,五个人安静了。凤宁最先开口,认真道:“我要去问师兄。”
说着,他就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凤眼里全是认真:“让无辜冉焰去为众人而死不对,可让无辜百姓受牵连而死,这就对了吗?我们犹豫的不是恶人杀不杀,欠的债都要还,恶人都要杀,我们犹豫的是,这千万百姓救不救。”
众人沉默下来,凤宁率先走了出去。秦书文用扇子撑着下巴,转头同轩华道:“你这小辈有些意思,看来你们天剑宗垮不掉啊?”
轩华动动嘴皮子,还想说什么,秦书文接着道:“也是,有我儿子在,怎么可能垮?”
说着,就笑着带着人走了出去。
一行人赶到首峰时,秦子忱已经杀得遍地是尸体,他全身染血,十六位高阶修士几乎被他砍了一半,而周边弟子倒在地上的更是数不胜数。
凤宁刚赶过来,就看见秦子忱剑尖指向他师父云纯,凤宁大吼了一声:“师兄!”
随后拔剑挡在秦子忱身前,同秦子忱的剑猛地撞到一起。
秦子忱见是凤宁,退开来。五位峰主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师父,停在自己师父身边。云纯一把推开凤宁,怒道:“你来做什么?!”
“师父,”凤宁抬眼看他,认真道:“我身为第五峰峰主,如今天剑宗出此大事,哪怕你是为我好,将我困在南山,又算个什么事?”
五位峰主来,各峰弟子总算有了着落,纷纷看向五位峰主,而五位峰主同宋旭站在中央,看向秦子忱,宋旭认真道:“师兄,今日冉焰冤屈已洗,你说的,我们都信。可是,这之后呢?”
秦子忱不说话,静静看着宋旭,那双眼清明淡然,让宋旭的话一时说不下去。
怎么说?
说虽然我知道,冉焰是无辜的。我知道,冉焰是你的爱人。可是天下百姓无辜,所以我们要用无辜的人,救一群无辜的人?
宋旭说不出口。
这是他在天剑宗最敬仰的人,他无数次舍命护着这个宗门,他在,这个宗门便带了一种蓬勃生机。宋旭看着秦子忱,所有准备好的话,一言不发。
然而秦子忱已经从宋旭眼里读出他所有意思,淡声道:“清漪会创出一个因果阵,所有利用灵脉修行的修士,都将修为还给灵脉。而我等则负责将当年作恶之人杀光。如此,因果相报,天道以衡,自不会牵连无辜。”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北安站出来,怒喝出声:“你这是让我们都去送死!”
千年修为,怎么能就此毁于一旦?
牺牲一个冉焰而已,一个人,怎值得整个修真界那么多修士修为尽毁?
阮花染手微微颤抖,她站在北安身后,猛地抬起头来,尖利出声:“师兄,你这是用我们所有人去救你一个人的爱人,你怎可如此藏私!”
她的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交头接耳说了起来。秦子忱感受着周围人的变化,慢慢看向自己的师弟们。
“你们用他人性命修了道,你们欠了别人的因,却不思如何归还,不思如何弥补,如何承担自己的责任,反而一心想要推无辜的人出去为你们抵命,这就是你们的道吗?!”
秦子忱将剑往地上一戳,剑气陡然震开,怒喝出声:“这就是你们的道,这就是你们的正,这就是你们的良知吗?!你们如此做,又与邪魔外道有何区别?!”
“道可以再修,路可再走。若心脏了,那就脏一辈子!”
“是非对错,正邪黑白,若你们不懂,我就用剑教你们懂。不必多说,问剑台上,拔剑吧!”
话音刚落,秦子忱,起身抓住北安,便往问剑台上冲去。南宁东紫面色巨变,立刻带人追了上去,凤宁等人沉默片刻,赶忙跟了去。
将北安狠狠砸在问剑台上,秦子忱便直接拔剑冲了过去。
那白玉剑嗡吟作响,问剑台边问剑崖上,问剑二字痕迹斑驳。他速度极快,和北安的剑一剑一剑冲撞在一起,剑气如虹,杀气阵阵。北安艰难躲避着秦子忱的剑,秦子忱面色带寒,一字一句,带着剑铿锵之声。
那剑声一声撞击在众人心上,南宁朝着秦子忱扑过去,轩华往前一挪,拔剑看向南宁,淡道:“南宁,拔剑吧。”
南宁是大乘大圆满,距离渡劫一步之遥。剑修本就越级而战,两人倒也算不相上下。南宁看着轩华,面色变了又变,最后终于道:“轩华,当年灵脉是你领着我们建的,如今却要我们来承担这一切,你不觉得羞愧吗!”
“不,我并非让你们承担一切,”轩华看着南宁,淡道:“若你愿意同我一起,向当年人赎罪,今日,你也无需我向你拔剑。”
“冉焰不该死,千万百姓不该死,该死的,是如你我这样的人。当年虽是我拿回来的阵法,可南宁,决定却是我们一起做的,后来千年,几十次山河祭,也都是你们参与。我不愿与你争执到底是谁错得多些,今日,要么你同我一起斩了当年的人后自尽,要么,我送你上路。”
“好好好……”南宁拔出剑来,怒道:“话不多说,你要战,那便战!”
话音刚落,两人就交战在一起。云虚子走道东紫面前,恭敬道:“东紫老祖,请了。”
东紫叹息出声:“都是不得已的人。”
言罢,挥剑而出!
三人交战之声轰在众人心上,拷问着众人的良知。凤宁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云纯,认真道:“师父,你如何决定?”
云纯转头看着凤宁,眼中全是无奈:“凤宁,只需要牺牲一个人的事,为什么偏生要被你们搞得如此复杂呢?”
“师父,”凤宁走向问剑台,认真道:“因为哪怕天地无道,但道仍在我心。这份因果是我们欠的,便应该还。是非多错,不会因为更多人要去受损就颠倒过来。师兄说的对,道可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