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首辅  第268页

多人。
  薛金泉、薛俊才,还有几个薛氏一族的族人都在,薛庭儴也来了,还带来了招儿。招儿有些怕,但实在好奇,又不放心薛庭儴一个人来,便跟着一同来了。
  屋子正中用两张条凳架起一块门板,赵氏的尸身便放在上面。
  “其实自缢还是他缢,很容易分辨出。自缢,人体的重量全部施加在颈上,是以下颚,也就是这里,作为承重点,所以於痕应该是倒八字,颈骨大多数会断掉。而他缢——”
  怕众人听不明白,老仵作叫来自己的儿子做示范。他儿子半蹲着,他则拿了一条绳索,从后面环绕在其颈子上,并缓缓收紧那条绳索。
  “他缢的施力范围是四周,也就是圆形或者半圆形的於痕,且位置该是在颈部中央。”
  老仵作丢掉手里的绳索,来到赵氏尸体前,将其颈子上的痕迹露出。
  “你们看死者的颈部,有两种深浅不一的於痕。一种为一字型,一种却是倒八字。再看其手骨,曲如鹰爪,指甲上也有痕迹,似乎挠伤了什么人,所以结果显而易见。”
  招儿忍不住插了一句:“也就说,有人勒死了她,又将之悬挂在房梁上,佯装是自缢而死?”
  老仵作见其打扮,又是站在薛庭儴身边,也能猜出其身份,便道:“夫人所言不错,正是如此。”
  薛庭儴面露深思,薛家的几个后生已经则群情激奋起来,薛俊才则是来到赵氏身边,双手发抖地跪下了。
  也许之前他刻意为薛庭儴开脱,是为了薛氏一族,他也知晓这事怪不上薛庭儴,可现在这种结果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似乎赵氏是他缢而亡,就洗脱了她宁死还要害人一把的恶毒,也让身处在其中的他,乃至是薛庭儴,都显得不那么局促和尴尬了。
  “去查,挨家挨户的查,重点放在姓郑的身上。”薛金泉道。
  “族长,我们这就去。”
  ……
  老仵作父子被人送走了,处在深夜中的余庆村却一下子苏醒过来。
  狗叫声、火把的光亮,以及杂乱的脚步声,拉开混乱的序曲。
  “这是咋了?”一间漆黑的屋子里,响起一个老妇人的沙哑声。
  “谁知道咋了,可能是谁家丢了东西。”
  说是这么说,郑里正,不,是郑老头,还是披上衣服起来了。起来看动静的,还有他的大儿子郑高峰。
  郑家早就分家了,打从郑老头从里正位置上退下来,就分了。是他主动给儿子们分的,理由是不想连累其他儿孙。
  站在门前看了会儿,看不出所以然,郑老头便让郑高峰回屋去。
  如今的郑高峰一点都没有十年前高大、魁梧的模样,背驼了,腰也佝偻了,头发也早就有了银丝。
  是生活的重担,也是日子过得并不舒心。
  “爹,那你也早点回屋睡。”说着,郑高峰就回西厢了。
  郑老头独自坐在堂屋的炕上,摸出旱烟锅,又吹燃火折子,点了一锅烟,抽起来。
  青白色的烟气在黑暗中蔓延开来,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有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有脚步声响起,似乎来了许多人。
  堂屋门一下子被推开了,火把的光亮照亮黑暗的屋子。
  “郑老头,把你手和胳膊露出来给大伙瞧瞧。”


第231章
  谁都没有想到会是郑老头杀了赵氏。
  郑老头已经病了好几年了,都说他要死,可偏偏没听见什么动静。这样一个糟老头能出来作恶,着实让很多人都吃了一惊。
  可证据俱在,老仵作的判断恰恰应在他的身上,可能因为他老迈也没什么力气,勒死赵氏的时候,赵氏挣扎着把他胳膊和手上挠得稀烂,遮都遮不住。
  且郑老头也承认了。
  至于为何原因,他却不说。
  只是经过这一场事,尘封了十年的仇怨再度呈现在众人面前,在余庆村当家做主了十年的薛家人,这才想起十年前村里可不是薛家说了算,还有郑家。
  只因薛家出了个薛庭儴,所以郑家没落了。
  郑老头目的显而易见,不过是隐忍不发,不过是为了报复。
  能把薛庭儴报复了,等于一下子敲断了薛家的脊梁骨,不可谓不狠。
  按理说,事情真相算是弄清楚了,薛庭儴却提出了疑问,让人去看看郑高峰的手。
  薛家人去抓郑高峰的时候,他似乎有些吃惊,可再吃惊也没掩住他手上的挠痕。
  不过这挠痕比郑老头手上的轻多了,只有浅浅的几道挠痕,估计再过段时间,这血挠痕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薛家人逼问郑高峰挠痕从何而来,他推说是和婆娘打架。薛庭儴得到消息,让人带郑高峰去看赵氏的手。
  被压着去看完赵氏的手后,郑高峰面色一片死寂,再也说不出任何辩驳之词。
  其实薛庭儴开始也以为是郑老头存心报复,可一来他已年迈,别看赵氏是个妇人,他是个男人,可赵氏被荣养多年,体态比早先年胖了许多,以郑老头的体力,根本不可能将郑氏吊死。
  再来就是郑老头大抵想给儿子遮掩,却用力过猛。他手上被挠成那样,少掉的肉自然会在另一处呈现出来,可赵氏的指甲中并没有太多残存的碎肉。
  所以结果显而易见。
  只是郑高峰真是因为十年前的仇恨,所以才心存报复的?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郑高峰比他爹更嘴硬,什么也不说,只是冷笑说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
  郑高峰被拉出去在村里示众,无数的烂菜叶子和喂猪的潲水向他迎面扑来。
  郑姓人没一个出头露面,是不敢,也是不能。实际上经过这么多年,郑姓人在村里过得也不错,除了说话不算数。
  可对于一个普通的村民来说,说话算不算数似乎没那么重要。
  薛家人恨郑高峰,郑姓人何尝不恨。经此一遭,郑姓人在村里的处境又将会艰难许多。
  最后还是薛庭儴让人出面制止了这一切,说是有朝廷,有律法,村子里还是不要动用私刑,交给官府。
  郑高峰被拉走的那一日,村民们又是放鞭炮,又是撒盐巴,似乎进入了什么庆典。
  人群之后的路旁,站着薛俊才,还有个十几岁的少女。
  “大哥。”
  “走吧,妞妞。”薛俊才叹了口气,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恩。”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下午的时候县衙有人来报信。
  说郑高峰走在半路逃跑,却不小心掉到悬崖下摔死了。
  听了这件事,余庆村所有人都非常吃惊,却又骂郑高峰该死,是老天爷收他的命了。
  郑家没有人愿意出面给郑高峰收尸,事实上郑高峰和他媳妇这些年一直过得不好,下面几个孩子对这个爹也不太待见。当年几个孩子都记事了,可没忘记自家会成这样,都是因为他爹偷寡妇。
  不光偷寡妇还杀了寡妇,害得爷爷里正的位置没了,害得这些年他们走在外面,头上顶着个杀人犯的儿女的名声,如今又闹了这么一场。
  田氏早就倒下了,最后是郑老头去给郑高峰收的尸。
  郑高峰的尸体就像当年薛寡妇刚被找到时那样,孤零零地躺在那儿,满身狼藉。县衙的人在将郑老头带到此地后,就满脸不耐烦地走了,丝毫没有打算给他帮个忙什么的。
  郑老头跪在那里,看着地上的儿子,心中满是疲惫,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你说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受那些人的摆布,这种事能是你搀和进去的,他们不会让你活的……”
  郑老头并不知是何人唆使了郑高峰,只知有一天郑高峰突然跟他说,郑家不会就此没落的。再就是那天郑高峰出去,手上带着伤回来。
  他原本想就用自己一条老命,换儿子的一条命,谁知却被人识破。
  “死了也好,人死恩怨消,爹陪你一起……”
  郑老头慢慢站起来,艰难地拖着儿子往前走。
  他神色平静,步履蹒跚,最终父子俩一同落入悬崖。
  
  郑老头和郑高峰一起死了消息,还是几日后才传回来。
  此时薛家正忙着给赵氏办丧事,同时又有圣旨到了。
  圣旨上长篇大论说了许多,是以嘉成帝的口吻。
  大意就是在说,爱卿家里发生的事,朕已经知道了,朕为你深表哀痛。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万物都逃不出规矩,大国亦是,小家亦是。
  不过到底孝字当头,为了不有损爱卿的清誉,朕特许你在家中过了头七,守过了头七你就赶紧回来吧。
  这种情况下,薛庭儴只能一面忙着赵氏的丧事,一面收拾行囊准备回京。
  对于郑家的事,他并不上心,这是早就知道的结局。
  这一次,薛耀弘没办法和父母弟妹们一同了,他得赶八月院试。前面两场都过了,还得过了院试,他才能拿到生员的名额。
  离去那一天,宁宁依依不舍,闹着还不想走。
  可惜招儿这次发了怒,连薛庭儴都不站在她这一边。她只能含着泪挥别了小伙伴,挥别了大哥表哥,和爹娘踏上去京城的路途。
  
  这个夏天,整个京城也就下了一场雨。
  天热得早,去得慢,明明七月过半,却还是像六月大暑,丝毫没有减轻。
  河南、湖广、乃至江南一带,尽皆受了轻重不一的旱灾。大昌地大物博,疆域辽阔,年年都有地方受灾。
  可今年的受灾情形,却似乎格外严重。
  起因来自河南受灾,朝廷下发赈灾的诏令。可惜一去就是一个多月,灾情没有减轻,反倒加重了,甚至有大量灾民冲进通州。
  通州是北京的门户,此地被冲撞了,其他地方还能跑得了。北直隶一片大乱,四处可见灾民,疫病四起,人心惶惶。
  嘉成帝已经发了几场怒,可四处皆是无粮可调,国库倒是有银子,关键能买到粮食才行。
  早在旱情初现兆头,就有一些大户和粮商,将粮食全部屯了起来,待价而沽。如今朝廷再三发下诏令,让当地官府抑制粮价,尽皆无用,米价已经从一石粮食一两纹银,飙升至一石粮食十多两纹银。
  即是如此,市面上也买不到什么粮食。老百姓们已经饿疯了,几地的常平仓都被冲击,可粮仓里却一颗粮食都没有。
  薛庭儴就是这个时候入京的。
  他从西北进京,水陆并行,走的是朝廷驿站,路上倒是没看到什么灾情。
  就是进入北直隶,才发现外面的混乱。
  一路上时不时就能看见有灾民成群游荡,见到有车就上前讨食,不给就堵着不走。薛庭儴这一行百十多个护卫十几辆大车的队伍,他们也敢拦。
  薛庭儴只能一面走,一面命人施吃食。
  可惜却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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