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时衣  第54页

的可以听见一片蛙鸣,叫得人心里有些发慌。
赵吕问:“冷不冷?”
“不冷。”
不是冷……是,有点想家。
在陌生的地方,白天还好,晚上就难免凄惶无依。
既想念这一世的安王府的家,也想念,上一世的那个家。
火升了起来,金红的火焰显得特别明亮柔和。秦烈把鱼串在苇枝上烤,小冬笑嘻嘻地搓着手等吃,赵吕只能给秦烈打个下手,一边闻着渐渐浓郁的烤鱼香味儿吸溜口水,一边还不忘嘱咐小冬:“往后坐坐,别让火星燎了衣裳。”
先烤好的鱼递给了小冬,带着鳞就能吃,外面烤得焦黄香脆,里面的鱼肉脂香四溢,雪白雪白的,入口即化。
赵吕分外操心,既怕小冬烫着,又怕她被鱼刺卡着,还得顾着自己吃。
秦烈先烤好的都便宜了这兄妹俩,自己最后才吃上。
小冬吃了一条也就饱例如,踩着石头在溪边洗手。天已经黑了下来,天幕上的星星一颗颗亮起。四下里十分安静,风吹着苇子叶沙沙的响,溪水哗哗流淌,蛙叫,虫鸣――整座山象是在渐渐陷入沉睡中。
“你别站太近,小心掉河里去。”
“掉进去怕什么,”小冬笑眯眯的说:“水这么浅。”
“那也不行,着凉了不是顽的。”
小冬抽出帕子擦手,看秦烈也洗好了手直起身来,顺手把帕子递了给他。
秦烈怔了一下,没有立刻就接,那块帕子就这么在空中悬了一下。没等小冬疑惑,秦烈已经伸过手来把帕子接了过去。
没熄灭的火光映在他半边脸上,半边脸是金红的,仿佛铜铸的雕象一般有着柔和的光亮。另半边隐在暗中,朦胧而昏暗,看不清楚。
小冬忽然觉得这个一直象另一个哥哥似的秦烈忽然变得有些陌生起来,仿佛第一次认识一样,心朝着一个高高的地方微微荡起来。
秦烈这回把擦完手的帕子还给了她,小冬接了过来。
突然间小冬想起上次那块擤了鼻涕又擦了眼泪的帕子来。那块帕子是丁香紫的,颜色可爱,小冬挺喜欢。从那天之后她再也没见过那块帕子了,也不知道到底……
“咱们回去吧,不早了。”
小冬刚走一步就差点绊倒。
赵吕蹲低身:“妹妹来,我背你。”
“没事儿,就几步。”
“快上来吧。”
小冬也不跟他客气,重重一趴,赵吕给压得身子一低,哼了一声。把她给背了起来。
“哥哥……”
“恩?”
“你真是个好哥哥啊。”
幸好天黑,别人都看不见,赵吕脸红也红得光明正大。
“你知道就好。”赵吕得意洋洋:“我这么好的哥哥全天下也是独一份儿。回去早点儿睡,明天一早咱们去爬山看日出。”
赵吕背了一个人,走的也不是那么稳当,秦烈不时的从旁边搭把手。
回了屋里,红芙已经拿香草熏过了屋子,笑着说:“郡主玩得可开心吧?瞧脸红的 。”
小冬摸摸脸,是热热的,也不知道是火烤的还是风吹的。
兴许是下午让太阳晒着了。
“晚饭也没回来吃,厨房做了禾丸子什么的,我给端来吧。”
“在外面吃过了,有喝的吗?”
“有,有莲蓬莲子汤。”
“好好。”
烤鱼好吃,就是吃着有点干渴。红芙端了一钵汤来,盛在木碗中递给小冬。
莲蓬莲子汤里盐放得少,一股清香。小冬连喝了两小碗,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爬上榻去睡觉。
天刚寅时的时候赵吕就来叫她,小冬裹得象条大虫子,山里的夜晚凉意深重,不知不觉把一床被密密地都包自己身上了。
小冬打着哈欠起来,红芙给她穿上了一身胡装,胡装紧束干练,膝幅下头是裤子,脚上穿了一双紧口软底小靴,拿凉水使劲儿泼了两把脸也没彻底清醒,不过出来一看,赵吕也是睡眼惺忪的,小冬顿时觉得心理平衡了。‘
赵吕秦烈和随从都是一身短打扮,还提着灯笼,赵吕拿了一件丝棉背心儿硬给小冬穿上:“外面冷。”
外面确实冷,天亮之前的山林里夜雾未散,草叶树叶上的露珠很快沾湿了鞋子和衣裳。小冬起先还能自己走,后来就得赵吕秦烈轮流牵着拉着扶着。好在东华山不是什么偏僻无人迹的深山野林,好几段平缓处都有前人垒的石板路,梢陡峭处也有挖出的垫脚。小冬累得哼哧哼哧地,赵吕心疼不已,一会儿说“要不回去吧”。过了会儿又说:“要不我背着妹妹吧”。这种山路他自己走的都勉强艰难,哪还有余力背小冬。
小冬觉得心怦怦直跳,气喘得越来越急。
她擦了一把汗,秦烈的手伸了过来。
小冬抬头看他一眼,如蒙大赦般把手伸过去。
秦烈的手稍一用力,小冬两脚离地,身体朝前一趴,就伏在了秦烈的背上。
“啊……”
“马上就到山顶,抓稳了。”
小冬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声音,越跳越烈,她敢说秦烈肯定也能听到,跟擂战鼓似的咚咚咚又快又重。秦烈也出了汗。身上一股热气直透过衣裳传到小冬身上。
除了赵吕和安王,小冬还没和旁的男子这么亲近过。
秦烈的背宽而平,就象小冬最喜欢的那张大躺椅,他的身体……仿佛丝绒包裹着石块儿一样,坚实有力,有如矫健的豹子。
“到了”
他们终于赶上了日出。


第十七章 日出

小冬以前看过不少描写日出的文字,还有图片。
可是亲眼见着日出时的那一刻,感觉不管是霞光万道,还是云晕霞染,都不足以形容。
天地间豁然亮了起来,仿佛一只大手揭去了罩在大地上的幕布,黑黝黝的山岭褪去了黑色变成了黛青,山林一片深绿浅绿浓绿,颜色丰富可爱,层次也逐渐分明。鸟鸣声,山泉声,风声……一瞬间所有事物都从夜的沉睡中醒了过来,鲜活无比。
小冬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才的疲惫全都值得。
“这座叫琵琶峰,从远处看,象个竖起来的琵琶一样,是东华山最高的一座峰了。”
小冬接过赵吕递过来的锡壶喝了两口水:“为什么不找座矮点儿的爬呢……”
“因为它离咱们的庄子最近。”
呃,这倒也是。
上山已经很难,下山更难。幸好秦烈有备而来,几个人腰间都拴上了绳子,这样就算有人失足滑跌其他人也能及时稳住。小冬前头是秦烈,后头是赵吕,几个人手牵着手互相搀扶,挨挨蹭蹭下了琵琶峰,小冬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下,一动也不愿意再动了。
赵吕也不比她好哪儿去,呼哧呼哧直粗喘;“早知道这么累……就不喊你出来了。”
“没事儿……”小冬也努力地喘气,要不是这里一圈都是男的,她真想把襟口扯开腰带也松开:“一辈子总得爬到山顶看一次日出啊。现在要不看,要是老了后悔,那也看不了了。”
赵吕噗一声笑出来:“你才多大呀,就说老了?”
“人都会老的嘛……不知不觉就老了。”
连秦烈都忍不住莞尔。几个人歇了一会儿往回走,小冬觉得两条腿都象灌了铅似的,机械式地挪动,都不知道怎么回到山庄的。
一看到红芙她就趴下了,倒把红芙吓了一大跳。
小冬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地让她忍不住呻吟起来。
“郡主,”红芙端着热水进来,先给小冬倒了茶:“先喝杯水润润吧。”
小冬看看外面的天色,一时分不清是何时何地了。
“睡了大半天了,天快黑了。”
身上的衣裳被换过了,小冬蜷起脚来看了看,脚底磨伤的地方已经被涂了药,有一点凉丝丝的感觉。
太娇贵了。‘
“幸好衣裳结实,就这么着还钩破了几个地方呢。要是穿平常衣裳,那身上肯定也得受伤。”红芙小声念叨:“下回可不能再这样儿了,要不然胡妈妈非揭了我的皮不可。”
小冬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
红芙服侍她洗脸,问:“看到太阳出来的时候了?好看吗?”
“好看。”哪怕累的半死小冬也不觉得后悔:“对了,药是你帮我上的?”
“是啊,是秦少爷送来的药膏,觉得怎么样?”
也是秦烈送来的?
“凉丝丝的,不觉得疼。”
“饿了吧?”
她不提还不觉得,一说小冬觉得肚子可真饿得不行了,简直是前胸贴后背。
外头赵吕问了一声:“妹妹醒了吗?”
小冬只来得及说:“醒了。”赵吕已经走了进来。
小冬维持着跪坐的姿势转过身来:“哥哥。”
小脸儿睡得红红的,头发还披散着,赵吕在她旁边儿坐下来:“我来了两回了,你还真能睡。”
小冬靠在赵吕肩膀上:“哥哥没睡会儿吗?早上起那么早。”
“还行,中午睡了。”赵吕问她:“很累吧?”
“恩,腿酸的要断了。”
“那你可糟了,接下来你怕是哪儿都去不了了。”
“啊,这倒是。”小冬摸了下腿,看来这腿短时间里好不了:“唔,那就在庄子里待着吧,反正这儿又凉快又清静。不知道父亲这会儿在做什么……”
“该用晚饭了吧?来来,我让人做了些山里风味的饭食,叫人端来,咱们一块儿用饭吧。”
外头丫鬟说了声:“秦少爷来了。”
她现在这样儿见赵吕没事儿,见秦烈可不成。
赵吕马上尽职尽责去拦人,红芙连忙替小冬整理仪容,穿上衣裳。
等秦烈最后进来的时候,小冬穿上了件杏粉的沙衫,头发已经梳成了双鬟髻,结着与衣衫同色的小朵绢花,脸红扑扑的,又小巧,象枝头初熟的水蜜桃,粉嫩剔透,有些局促地朝他笑笑:“秦烈哥。”
“下午想让人把你叫醒的,睡这么久当心晚上睡不着。”
“对啊……”小冬真的开始担心起来,不会真失眠吧?
赵吕和秦烈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红芙领着丫鬟摆饭,小冬真饿极了,拿调羹挖了一大勺饭塞进嘴里,几乎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一碗饭吃了大半天才慢下来,品了品味儿:“荷叶饭啊?”
“恩,是从山庄后面池塘里采的荷叶做的。”
小冬含含糊糊地说:“好吃。”饭里有一股荷叶香,里面还有鸡肉粒,豌豆,小瓜丁,嫩竹笋汤也好喝,清淡鲜美,小冬发现自己到山庄之后总是把肚子吃得滚尖溜儿圆,简直飞速的向某种肥头大耳的粉色动物靠拢。
好象在这里没有在京城里那么多的顾忌,没有胡氏总盯着她强调规矩方寸,小冬有一种自由自在的出笼鸟般的快活。睡得日夜颠倒,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玩什么也没有人管,样样都有孛于这么些年来遵循的规矩礼法,可是偏偏这么快乐。
不是说在胡氏身边她就很痛苦――恩,那是不一样的。就好象大人都出去了,小孩子独自在家,把电视音响都放得震天响,把零食全打开来摆一桌,把穿着鞋的脚放到茶几上甚至偷偷点一根烟,那是一种放肆的破坏规矩的快乐。
秦烈随口说几件在外游历奔忙时的见闻,说起走了两天的路一滴水也没有,揪了 草叶嚼出汁水来解渴。
“那,草汁味道怎么样?”
秦烈摸摸下巴,仿佛在回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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