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时衣  第46页

“哎?”赵芷和小冬面前空空。唔,小冬好些,她手里的银匙上还有刚才舀出来的一点酪。

两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小冬先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把手里的银匙朝赵芷晃晃:“你要不要?”

“要,干嘛不要,我还一口没吃呢。”赵芷一口吞下匙里的酪,气呼呼地说:“这孩子真是……”

小冬笑笑:“看歌舞吧。”

一场寿宴下来,身上的衣裳不知道让汗湿了几回,小冬爬上马车。顿时觉得全身都散了架,重重地往下一倒。

车帘一掀,赵吕也钻了进来。

“哥哥?”

小冬勉强挪了挪,让了个位置给赵吕。车子动了起来,小冬眯着眼,抽出帕子递给他:“擦一擦,看你这一脸的油和汗。”

赵吕接过去擦了一把,往车壁上一靠,“你和赵芷中午在亭子那里做什么呢?”

“本来是想乘会凉。”小冬想了想,把看到一个宫人被拖走的事说了:“虽然离得远,可我看着象是见过。”

“见过?”

“今天七公主跑到我们席上来,有个宫人将她带回去,没一会儿她又跑来了――我觉得好象那个宫人。”

赵吕沉默了一会儿,坐直了身说:“七公主很可怜……刚才出来时我听说,她母亲今天中午死了。”

小冬愣了,慢慢坐了起来。

“那,七公主怎么办呢?”

有亲娘的话,虽然亲娘总是病着,可她总是在的,怎么也能照看。

现在娘没了,那么小一个孩子……

赵吕有些后悔,不该和小冬说这个。他摸摸小冬的头,“应该会交给旁的妃嫔代为照顾吧。”

小冬靠在赵吕身上,闷闷的不作声。

头隐隐的疼起来。

可能是今天天气太热的缘故,歇一会儿就没事儿。

可惜她想错了,头越来越疼,昏昏沉沉的。赵吕轻声问:“妹妹困了吗?”

小冬含糊地唔了一声。

车到门前,赵吕扶着小冬下了车,让风一吹,小冬精神了一点儿,可是头却更疼了。

她隐约听到赵吕和她说话,好象还有别人的声音,可是眼睛睁不开,象抹了胶水一样又沉又黏。

小冬最后看到的是,有个人走到近前,和她说了句话。

“小冬。”

她想看清楚那人是谁,可是眼前突然一黑,整个身体仿佛一下子失去了重量。

赵吕只觉得手里一沉,胆险些没吓破。刚才只顾着扶小冬下车,却没注意到她脸色这样难看。
小冬想……也许她中暑了。

其实她还有点意识,进屋,躺到床上,有人替她换衣裳,擦身,给她喂水喂药。身边有人在走来走去,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还有人在说话……

只是她醒不过来。

她知道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床上,但是,她总有一种在向下陷落的错觉,一直,一直朝下沉……身体软绵绵的瘫着。

“小冬?小冬……”

有人喊她,她听见了……可是她醒不过来。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刺刺的钻进鼻孔,小冬只觉得好象是一枚大头针在她脑门“卟”地戳了一下,鼻孔一瞬间酸痒刺痛得受不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打了出来,泪如雨下。

然后她醒了。

赵吕忙凑过来:“妹妹觉得怎么样?”

小冬顾不上说话,急忙抽了他手上的帕子擦眼泪擤鼻涕,用完一块感觉还没擦干净,于是再拿一块。

很好,虽然一塌糊涂,可是感觉刚才堵着七窍的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散开了,整个人顿时轻松,感觉也在慢慢恢复。

床边还站着一个人,等小冬用完第二块帕子的时候顺手将帕子接了过去。

“呃……”

不是她的丫鬟。

她的丫鬟里可没有一个长得这么……嘿,魁梧。

是的,和赵吕一起在床前的竟然不是安王不是胡氏更不是她的丫鬟。

是个男子,身材高高的――小冬估计要按前世的标准算他肯定一米八往上。要按现在的标准算,那就是堂堂九尺男儿……

这人穿一件玄石色的翻领袍子,腰间还系着个绦毛边草袋。怎么看都象是东市的买卖人――

不不,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人是谁啊?难道府里新请了这么粗豪一个郎中来看诊?

“小冬,”粗豪的郎中关切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这声音……这声音……小冬眼睛越睁越大――

“秦……秦烈?”

那人笑了:“你还认得?我还怕你认不出我来了!”

她,她可真不敢认啊。

秦烈他当年离开京城时……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

虽然他的相貌……在小冬的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可是,绝对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你怎么来啦?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你……你长的可……够高的。”

简直让小冬怀疑他是不是天天吃酵母才能发成这样啊。

“你觉得怎么样?”

“啊,好多了。”小冬发现她的头也不怎么疼了,就是身上还没力气。

赵吕松了口气,对秦烈说:“你刚才用的那是什么药油?还真有效力。”

“我自己配的,”他伸过手来在小冬的手腕上搭了一下,过了片刻说:“没大碍了,多喝些水,早些歇息,明天一早起来就好了。”

小冬还没回过神儿来。

她不会是做梦吧?梦里面秦烈不但回来了,还长成了一个很高的高个子。虽然高,可是并不显得笨拙,当然更不单薄。他身上的袍子撑得鼓鼓满满的,整个人显得非常结实――

呃,而且秦烈手里,还拿着一块她刚才痛痛快快擤了一通鼻涕的手帕……那手帕是水红的,皱巴巴的褶成一团……

小冬觉得自己的脸好象又要烧起来了。

赵吕又嘱咐了小冬两句,和秦烈一起走了出去,小冬听见赵吕说:“……刚才在府门前遇见我也不敢认了,你可真是全变了样?我说,你是怎么长这么高的……”

啊!那块帕子竟然忘了要下来,也给他拿走了!

小冬砰的一声倒回床,拉起纱被蒙着头,恨不得嗷嗷两嗓子抒发心中郁闷。

这叫怎么回事儿啊?多难得的故人重逢,结果她给人家的见面礼就是一个大喷嚏外加一块擤涕的手帕么?

晚上她也没去外面吃饭――一来是她现在的确爬不起来,二来……她实在觉得难为情。吃过了饭,胡氏从外头进来,端着一个大盒子:“郡主,这是秦少爷带来的。”

小冬欠一欠身:“给我的?”

不知是怎么东西?

秦烈是有名的会玩儿,他在的时候,总是有新鲜玩意儿。比如那年冬天搞的一堆冰雪艺术品,可惜天气回暖时,都化掉了。


第四章礼物

掀开盒盖,一股凉气扑面而来,白雾氤氲,盒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红色果子,小冬从来没见过。

她拿了一颗出来,左右看看。果子有一股蜜似的熟香,引人垂涎。

“这是什么?”

胡氏拿起一颗来看了看,又闻了闻香味儿,“可真好闻,从来没见过这种果子,八成是秦少爷从家乡带来的。”

小冬笑笑:“倒有点象菩提果。”

“说的是,不过菩提果个儿没这么大。”胡氏说:“秦少爷吩咐说这果子与刚才吃的解暑汤没什么妨碍,多吃点也无妨。”

小冬咬了一口,只觉得脆甘多汁,满口生香。

“好吃吗?”

“嗯,胡妈妈也尝尝。”

胡氏摇头说:“我才多喝了些汤,这个收起来慢慢吃。”

晚饭小冬没吃什么东西,难得这个果子她喜欢,胡氏一个也不舍得尝,一旁红芙说:“胡妈妈,这个怕是要放冰窖里头。”

小冬身边红绫和红英去年都已经出嫁,现在新上来的四个也依着原来的名字取,红芙算是四个人里最稳当的一个。

“这个果子是单送我一个人,还是父亲和哥哥那里都有?”

胡氏也不知道,红芙说:“这个容易,我让人去问一声。”

她唤了一个小丫鬟去打听,回来了说:“只有咱们这里有,世子那院的说没有这个,王爷还没回来。”

“那分三份,给父亲和哥哥各送一份。”

数一数,果子一共二十四枚。分三份儿倒是正好一份儿是八颗。

“郡主快躺下歇会儿吧,仔细又头晕。”

小冬是躺了下来,不过扯着胡氏的袖子不松手,“胡妈妈别走。”

“不走,”胡氏笑呵呵地拿着柄扇子坐在床边,一下一下替她扇凉:“今天是太后的千秋,礼数多人也多,快点儿睡吧。”

“嗯……”小冬眯着眼:“五公主送了一樽很名贵的玉观音……”

说实在的,小冬有点纳闷。

明贵妃是个很谨慎的人,行事低调,从来都不做打眼的事情。这次为什么会临时更换寿礼呢?

“还看见了秦女,她唱的太平长生调很好听,等过两天父亲得了闲,请她再来家里唱一回,听说她带出个师妹,也是一把好嗓子。”

胡氏应了句:“我也听说了,排行第四,人都称四姑娘的,据说不比秦女差。”

教坊这些人也都是吃青春饭的,七八岁入行,过了二十便开始走下坡路,中间真正风光的日子也就是那么三五年。年纪大了要么自赎出去,要么留在教坊中充作教习……

小冬有点睡意朦胧,听着外面赵吕问了句,“妹妹睡了吗?身上可好些了?”

小冬歪头朝外看,外间比里屋亮,隔着纱屏风,小冬看见赵吕穿着一身浅月白竹布袍子,后面跟着的应该是秦烈。

“我醒着呢,哥哥进来吧。”

胡氏把帐子勾起来,小冬看着身上的单衣也不乱,秦烈也不算外人,倒不用再另换衣裳。

“哥哥你们喝酒了?”

“久别重逢,高兴,就喝了一点儿。”

怪不得两个人一进来就是一股酒气。

小冬现在可以清醒的,仔细的打量秦烈了。

赵吕和他站在一起,越发显得玉树临风了――就是这树细了点儿矮了点儿。少年人血气旺,秦烈头发眉毛以前就长得黑而密,现在更是显得刚硬,眉毛象是蘸了浓墨的笔用力划出的两道印痕般,又英武又立体。

秦烈的相貌,也不象是地道的中原人。他,还有姚锦凤,五官都有些异族人的影子在里头,眉眼深邃,轮廓分明。一般人站在他们身旁就给比下去了,脸就象是张面饼一样扁平,而且缺乏色彩。

小冬把秦烈现在的样子,和自己印象中原来的他比较着,原来那模糊的变淡了的形象渐渐清晰鲜明起来,心里头觉得既熟悉,又有些陌生。

一别数年,大家都长大了,也……变样了。

赵吕试试小冬额头的温度,又仔细看看她的脸色,确认她是没事儿了,才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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