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时衣  第22页

冬往后缩了缩。
  沈蔷也尴尬地挪动了一下。
  “这个事儿……”
  小冬牙闭嘴紧,一声不吭。
  其实沈蔷的意思不用说,她也明白。
  可是明白归明白。朋友间,姐妹间,有能帮忙的地方当然是要帮的。可是这个事儿,小冬可不会替她认下来。
  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如果沈蔷是打破了什么东西,得罪了什么人,甚至闯了什么别的祸,反正自己是小孩儿嘛,帮她认了也没事。可是这个事……小冬做为一个身体上的幼童心理上的成年人,让她承认自己尿了床――别人怎么样说怎么想不重要,她首先自己这关过不了。
  沈蔷也知道,小冬年纪小,可是不代表她不懂事。她只是话少内向些,可是要哄着她帮自己把这个事儿认下来,可就有点儿……
  两人呆坐在那儿大眼瞪小眼,可是问题不会因为你拖着不解决,自己就会消失不见。褥子湿了,沈蔷身上也湿了,很不舒服。这个觉是没法儿再睡了。
  沈蔷的眼睛越来越红,眼泪真是说来就来,啪答啪答地就开始朝下掉。嘴角一抽一抽的……
  小冬当即立断,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值夜的红英立刻应了一声:“郡主有什么吩咐?”
  “换被褥……”小冬顿了一下,又说:“还要衣裳。”
  红英马上表现出了王府大丫鬟的专业素质和办事能力,一句也没多问,又快又稳地指挥小丫鬟换了被褥,拿铜壶暖被,又将从柜中取出小衣放在熏炉上熨暖,服侍小冬和沈蔷换了衣裳,更体贴地给两人各倒了一小盅白水。
  看着那杯水,沈蔷脸色大变连连摇头,小冬就着红英的手漱了一口。红英服侍她俩重新躺下,带走了换下来的被褥衣裳,从头到尾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没有朝她们脸上多看一眼,更不用说目光中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了。
  小冬重新舒舒服服躺下来,被子里头重新变得温暖干燥,折腾了一番――虽然是别人出力折腾,可是小冬也觉得疲倦不堪。
  可是躺下没一会儿,就听着沈蔷在那边儿抽抽噎噎地小声哭。
  小冬在肚子里叹气,可是叹完了,耳朵还是被细细的连绵不断的哭声折磨。
  “别哭了。”
  沈蔷的哭声顿了一下,吸吸鼻子,哭声又接着响了起来。
  “她们一定以为是我。”小冬说:“别哭了,快睡吧。”
  沈蔷还是嘤嘤,嗯嗯,咛咛的哭,给小冬的感觉活象冬天被冻漏的水管,滴滴,答答,不干不脆不快不慢,又象一只被杀了一半丢在那里不管的小鸡,又是挣扎又是淌血又是噎气,别提多难受了。
  “你到底哭什么啊?”
  事情都解决了还哭?明明她才想哭呢。
  沈蔷低声说:“谢……谢谢……”
  好吧,比谢谢还多了一个谢,算是一份半的谢意了。
  小冬还是想叹气:“别哭了,红英她们不会说出去的,别人不会知道。”
  “我知道……呜呜……”
  “那你还哭?”
  沈蔷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枕,枕头湿了……”
  小冬闷闷地平躺着,呼气,吸气,过了半晌,一把撩开帐子,喊了一声:“红英,来换个枕头!”
  这个……估且可以称为尿床事件的事,并没有沈蔷想的那么严重。
  小冬不知道她为什么害怕,因为沈蔷没告诉她,上次她在家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回,被母亲罚了不说,往后近乎整个冬天她都没能出过屋子,不光是母亲罚她抄经做女红,还因为她自己也不想出去。
  沈家是大家族,那些或远或近的姐妹兄弟亲戚嫂子们……大家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融洽,她的那个事儿不知道怎么就被传了出去,几个比她还小的妹妹就拍着手在背后笑话她,笑得她无地自容。
  而在安王府,是完全不一样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漱洗时沈蔷就低着头谁也没敢看,可是所有人的态度一如既往,既没有冷淡不屑嘲笑,也没有过份热情迎合让人心里不安。
  就象昨天夜里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
  小冬的态度也是落落大方,早上还多喝了半碗粥,吃了一块桃花糕。
  “蔷姐姐你也尝尝,这个好吃。”
  桃花糕里有一股蜜桃香味儿,颜色就象初夏时早熟的水蜜桃一样鲜嫩,上面还印着桃花图案。
  沈蔷咬了一口,的确好吃,入口绵软即化,都不用嚼就咽了下去。
  中午……晚上……
  一天过得平平稳稳,平稳得沈蔷都难以相信。
  似乎除了她自己,没人把这个事儿当成一件事儿。
  天没塌下来,日月也照常轮转,饭要吃,日子也要过。沈蔷自己瞎琢磨了好几天,终于把这个苦恼全抛开了。
  既然别人都不当回事儿,她也不用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这里是京城,是安王府,和河东沈家是不同的。
  这里的房子宽敞明亮,烧着火炕,屋里暖融融的,穿一件夹衣都会出汗。这里不象沈家,那些青砖砖墙和木头梁柱到了冬天就会一次次的泛潮,屋里什么时候都显得阴暗湿冷,一个屋里只有一个炭盆,所以姐姐们一到冬天就会把炭盆都搬到一个屋里去做绣活儿。每天吃的饭从大厨房端来早已经凉透,肚子饿了也找不到热食,只能弄点热水泡点硬梆梆的糕饼填肚子。那些糕饼一无例外也是大厨房里弄来的,象石头一样又冷又硬,上面连一点可怜的糖霜都找不着。
  在沈家做错一点事,等待着的就是层层的训斥,处罚。处罚包括饿饭,罚跪,罚抄书,挨打……
  沈蔷回过神来,她发了半天愣,字没写几个,墨都干了。
  小冬正在一笔一划地练字,她的脸蛋儿红红的,额上微微渗出细小的汗珠。
  窗户外头传来姚锦凤清脆地象银铃般的笑声,越来越接近。
  沈蔷放下了笔。
  只要这位大姐一进来,字儿什么的就别想练了。



第三十三章 礼物


 “来来来,看这个。”
  姚锦凤把手里的东西哗啦啦往炕桌上一放,幸好小冬和沈蔷已经把纸笔墨砚移开了,不然可够乱的。
  姚锦凤放下了一堆凌乱的东西,布偶,几包京城老字号的糕点糖果,头花,还有五角梅花儿形的银铃铛什么的,全是一些女孩子会喜欢的玩意儿。
  沈蔷吃了一惊:“你出门去了?”
  “没有啊。”姚锦凤说。
  “那这些……哪儿来的?”
  “别人送的。”姚锦凤大大咧咧地把一包糕点的包纸直接撕破,递给她们俩:“尝尝。”
  沈蔷有些迟钝地接过一块点心:“谁送的?”
  姚锦凤挤了挤,小冬朝里挪,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儿。那点心她可不敢随便乱吃――不是她有什么被害妄想症。而是她要是乱吃了来历不明的东西,不管这东西有没有害处,胡氏能把旁边这些丫鬟的皮都揭了。一贯温柔得胡妈妈,在面对不听话的小丫环时,能瞬间变身为母老虎。
  “昨天见过的人。”
  小冬第一个想到了罗家的罗骁罗渭那哥俩儿,看这东西买的乱糟糟的,也的确是那兄弟俩的风格。
  果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上次沈芳沈蔷她们也一起出去了,罗家兄弟也没说要买这买那的来讨好啊。
  姚锦凤咬了一口点心,有些含含糊糊地说:“我一个人哪用得了这么多东西,咱们一块儿用。”她把那个银铃铛拿起来在小冬襟前比划比划:“这个你戴就挺好看的。”
  沈蔷轻轻咳嗽一声:“这个……不是人戴的。”
  “嗯?”
  沈蔷忍着笑:“这个……京城里的小姐太太们……好象都用这个来拴猫儿狗儿脖子的……”
  姚锦凤大大的吃惊了:“给猫戴?”
  “对呀。”沈蔷点头:“我们河东也有人这么干,不过没京城的人这么阔气,我见过的是铜铃铛。”
  姚锦凤摇头:“给猫戴上了,猫还怎么抓老鼠?那叮叮当当的一响,老鼠不都跑光了?再说,这个这么好看……我们老家给女孩子戴的首饰还打不了这么精细呢。”
  能戴银铃铛的猫儿狗儿,肯定用不着抓老鼠和看家护院,只要把自己养得漂漂亮亮取悦主人就可以了。
  呃,虽然她的好心没用到正确的地方,小冬还是领她这份儿情。
  这些东西都不算贵,可是能看出罗家兄弟是花心思挑的。
  “挑嘛,看你喜欢什么就挑什么。”姚锦凤翻翻头发,又把布偶拿了起来:“这个东西怪稀奇的。”
  是的,那是白布缝的兔子,布有些绒绒的,摸起来的手感象摸着了真正的兔子的皮毛一样软滑。小冬猜,这个布说不定就是兔毛纺的织的,再做成了布偶。桌上的布偶还有小马,小鹿,小老虎,都胖胖拙拙地,圆滚滚地可爱。
  这些布偶肯定不便宜。
  小冬寻思着不知道这兄弟俩从哪儿淘摸来的这东西,说不定比银铃铛还贵多了。
  可是……这些东西里明明白白彰显了两兄弟讨好的意味,姚锦凤就这么把东西收了下来――
  礼可是随便收不得,不管是成年人之间,还是少年男女之间。
  “那……你回礼了么?”
  “我没什么可回的啊。”姚锦凤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来:“我从老家带来的东西不多,也没什么他们能用得上的……我总不能把我扎头发的彩绳送他们一人一根吧?他们”
  小冬默默地转过脸去看墙壁――姚锦凤要真送了他们头绳,姚家兄弟说不定能乐得一头扎进护城河里去。
  其实这些礼物想开些也没什么,又不是收下了就算定情信物了。小冬记得自己也有许多不知道都是什么人送的礼物,通常都由胡氏替她收管着。
  沈蔷倒是有话直说:“你不该收的……在我们家,要是有这种事儿,肯定会挨打的……”
  姚锦凤托着腮,有些苦闷地说:“我也没见着他们啊,拿东西进来的人说,他俩象被鬼追似的,跑到王府门口说是送东西,把包袱一甩就跑了,倒不象来送东西的,活象来做贼的一样。”
  噗……小冬实在忍不住笑。
  她完全能想象中出罗家兄弟那模样,门板兄弟肯定憋得脸红脖子粗……
  这年纪的少年们,让他们去打架的话,肯定拔拳头就上毫不迟疑。让他们在漂亮的姑娘面前说几句话,却活象要他们的命似的艰难。
  沈蔷也忍笑忍得脸通红,最后索性不忍了:“我说,他们家人是不是都长得这么……高大?”
  红绫替她们重新斟了茶上来,笑着说:“不知道,不过他们家是世代将门,大概都很英武吧。”
  收就收了吧,最后布偶归了小冬,头花沈蔷挑了两朵,糕点则被全屋人,除了小冬以外,一起分享了。
  共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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